沒錯，我就是喜歡認真的自己
01
讀書時候班上有個小太妹，叫阿姝。
是的，開始我也以為是阿妹。
仿歐美爆炸式黃頭發，戴個鼻圈兒，配鐵鏈子，身著偌寬的衛衣，腿穿漏洞百出的牛仔褲，腳踩皮皮高跟兒，每次出現不見其人準能先聞其聲。
同學們很不喜歡她，只要她出現的地方方圓幾米都沒有人，會雞犬不寧。
阿姝酷得這樣孤獨是有原因的。
班上的女同學很討厭她，她喜歡剪別人的頭發，有時剪覺得膩了就把兩個女生的頭發綁在一起，弄得前桌兩敗俱傷，對同桌也殘酷，喜歡放一排花椒刺，同桌一坐就殘十天半月。
她覺得我行我素的恣意特爽。
班上的男同學也討厭她，喜歡給別人背上貼上“我是王八蛋”的名牌，還欺負男生，恐嚇對方當自己的跟班兒，有一次嚇得一個男同學誤躲進女廁，背上好久的“色狼”稱號。
她覺得知錯不改的任性很過癮。
其實，她還不知道這些毛病不改是會沒朋友的。
起初好多人都勸她認真，說認真就會有朋友，而阿姝說什么是認真？認真變壞難道不是認真？
后來再也沒有一個人勸她認真了。
02
即便阿姝毛病一抓一大把，在我看來就是為了襯托她拿得出手的唯一優點。
阿姝成績很好，腦袋瓜轉得快，記憶力超群，不論聯考，月考都是年級穩前十，有一次還拿了個第一。
去了西南大學后，就分道揚鑣了，大家都希望是后會無期和再也不見。
畢業后班里封鎖了關于她的一切消息，說是封鎖其實就是不想提起這個人。
有人按捺不住寂寞就捏造了幾個版本，私下謠言四起。
有的說阿姝去了大學不安分墮胎都好幾次，導致不能生育，還被男友甩，都和家里人決裂了。
有的說阿姝給學生放裸貸，進了很多次局子，還屢教不改。
有的說阿姝只讀了一個學期就主動輟學了，覺得讀書沒勁兒手里還缺錢，就主動輟學漂社會掙錢。
有的曾被虐過的人更富有想象力，說是阿姝吸毒不還債就被暗殺了，不然怎么會沒有消息。
結合阿姝過去的所作所為，曾經我以為阿姝也同他們說的那樣，不過終究還是敗給了我以為。
人性的殘忍大抵如此：不念人好、勇、善，愛咒人差、慫、臟。
先入為主的觀念跟好奇心害死貓是同一回事。
03
前年過完年坐飛機去武漢上班，碰巧過安檢的時候遇見了阿姝，還是阿姝主動認出的我。
還說我特別好認，讀書一個熊樣，畢業了依舊一個熊樣。
阿姝卻女大十八變，主要是外表跟美文一樣閱讀起來十分養眼。
自然的黑頭發，白凈的臉加性感的口紅，一襲白色長裙拖地配坎肩，腳下是紅高跟兒，手里還拿著本英文版的書，舉手投足間既有女性的自在大方也有獨特的溫文爾雅，尤其微笑起來的那八顆牙齒特別迷人。
在后來聊天的過程中才知道，阿姝大學畢業就去了澳大利亞深造，也是最近才回的國，她說她很愧疚此前的所作所為，也沒臉參加班上的聚會，永遠沒有資格奢求取得他們的原諒。
她說起了自己的教育，成績好能掩蓋所有的問題，成績好能得到所有的褒贊，成績好就是為所欲為的護身符。
因為成績好沒人教育她什么是對什么錯，什么是善什么惡，什么是能做什么是不能做。
她說，她是犧牲品，錯把學品當人品。
這些年她看過很多的哲學和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和張明譯的《認知心理學》。
看完之后發現自己真的有問題。
她學會了辯證分析自己：世上哪兒有什么天生認真，都是后天從混不吝中撕開一條縫兒，一邊動搖反復一邊被加持痛點和責任感，不得不正經地同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做一個了結。
04
阿姝又說起了自己的大學生活。
在大學好在及時懸崖勒馬，發覺認真變好也是認真，那才是真實的自己。
拋棄了以前所有二不跨五的裝扮，上街購置一大包清新的、成熟的符合大眾審美的時裝，不會穿細高跟兒就硬逼著自己穿，腳踩出水泡了也不放棄，不會化妝就看網上的教程和步驟說明。
對于阿姝更難的是坐姿，要么雙腿搭桌上要么就是翹個二郎腿，后來索性買了細繩把腿綁住，不讓自己坐，一個人在寢室蹦跳。
阿姝對舍友對同學也都好，像變了個人，會為舍友帶飯帶傘，會為同學解題解憂，會突然和親近的人說心里話，會撒嬌會難過，會換位思考，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阿姝作息十分自律，平時抽空看書學習參加活動，周末就出去做義工，暑假就旅游寫文記。
她說就連從前幾個玩得要好的混混兒去學校找她還提了她最愛吃的桂花糕，阿姝也沒有待見的意思，直接打電話讓保安送走了他們。
她開始討厭他們，覺得他們不務正業，覺得他們沒有追求，甚至都討厭過去的自己。
那一刻才發現，自己真的不愿意再用生命鬼混。
從前沒有欲望可以沒心沒肺，可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有了軟肋。
有了目標，有了方向，有了夢想，就有了認真的由頭。
05
她還給我穿插了一個小故事，是在墨爾本求學的經歷。
剛去國外英語并不好，老師講課，她都是拿小本記著，有時候語速太快，內容又多就用錄音筆替代，回答問題拿分最糟糕，那蹩腳的中國式英語都能惹得哄堂大笑。
還被人罵過臭老外。
阿姝想起了王小波那句: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阿姝不服輸，沒日沒夜學英語，練習發音，練習口語，練習寫作，期間還兼顧專業課程，學到椎間盤突出，學到肩周炎復發，有時候疼痛難忍就用劈叉的方式解決。
等拿到畢業證書的時候，門門課都是飄過，她已十分欣慰。
她說，只要認真了，很拼、很累，連摸自己都覺得特別富有彈性，我越來越喜歡認真的自己。
本來是一件高興的事情，突然就哽咽了，她委托我給以前的同學說聲對不起，態度十分誠懇。
但我至始至終也沒有跟阿姝說起班上那些惡心的謠傳，怕阿姝傷心。
我認為一個人認真向善，對于過去的所作所為不構成生命傷害是可以被原諒的，而我就很坦蕩地原諒了曾讓我坐在花椒刺兒上的阿姝。
因為，人與人之間的基礎不僅僅是將心比心，更需要的是傳遞正能量。
臨別乘機要走的時候，阿妹分享了錢德勒的《漫長的告白》：你知道，故事的結尾并不重要，生活唯一確保我們的就是死亡。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讓那結尾，奪走了故事的光芒。
她托著靜默地風速捎話跟我說，做自己其實很美妙的，做最認真的自己，會上癮，我喜歡做現在的自己。
??END.
文|雷壘
其實，寫文章這件事，我很當回事，別人可能只是一個興趣。
希望你所在的城市能有個好天氣，你所在的角落能有個好心情。（文章只代表作者本人的觀點，所見所聞，所思所想皆因落筆即成，不喜勿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