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天的傍晚天氣悶熱，狂風席卷著烏云，霎時，在烏云與河岸之間，一群剪刀尾的燕子怒箭似掠過。一道強光劃破天際，要把天撕開一個大洞，雷聲隨即轟隆隆地傳來，震耳欲聾。

寒梅做好晚飯后，她卷起袖子把地板的犄角旮旯掃得不見一點灰塵，然后坐在小木屋的門檻上補破舊的雨傘。

天越來越黑，風越刮越狂，桌上的鬧鐘敲了六，七下……就是不見丈夫的蹤影，寒梅開始忐忑不安，她一會兒望望布滿烏云的天；一會兒抬頭張望丈夫經常回家的路；一會兒眉頭上結出兩個小疙瘩。

她沉思著：自己家住的是幾十年前的陳舊老屋，村子里許多人家都修起了兩三層的小洋樓。丈夫也希望自己家過上好日子，他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天剛蒙蒙亮就去小河里淘金礦去了，以前丈夫天黑前也回家了，今晚是不是要下雨了在外面避雨？是不是今天在小河上淘金的船多，金子多，下雨還要加班淘金……

寒梅越想越害怕，她一不小心針尖扎進食指尖，鮮紅的小血球瞬間冒了出來。她用嘴巴吮吸一下，又把血從口中吐出來，聽著狂風的怒吼，雷電的轟嗚，她感到心驚肉跳，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兆。

補好雨傘后，寒梅立即站起身來，迅速披了一件舊雨衣，帶上雨傘，她腳穿著紅色的涼拖鞋跨出了門檻，一只手撐著雨傘，另一只手打著手電筒火急火燎朝丈夫淘金的小河方向奔去。

外面伸手不見五指，沿著崎嶇不平的路面，她跌跌撞撞剛走出家門不遠，狂風更猛烈地吹著，寒梅差點被風吹倒，剎那間，瓢潑大雨嘩啦啦……下了起來。

汗珠雨水順著寒梅的臉頰滾下來，借著手電筒的一束光，她想丈夫的淘金船能不能望見，河面上什么也看不見，風掀起她的雨衣，掀翻了她的雨傘。為了尋找到丈夫，她不顧一切朝前沖。

突然，不遠處有點光亮，她一陣驚喜，心想：那應該是雨中的丈夫吧！她情不自禁地大喊丈夫的名字，聲音在雨夜的上空回蕩。

可等來的是丈夫同去淘金人帶來的噩耗，淘金船被風浪打翻，丈夫被河水淹死了。

寒梅聽到丈夫遇難的消息，她感到天昏地暗，當場昏倒在大雨中。

02

寒梅年輕時曾是村子里的村花，欣長挺拔的身姿似株亭亭玉立的竹，高挺的鼻子，小巧的紅唇，一雙湖水般的眼睛，映著青春的活力，一襲白衣將她身上的甜美氣質襯托得淋漓盡致，是許多男孩夢寐以求的女神。

她結過三次婚，可是命運似乎跟她開玩笑，那么多巧合降臨在她身上，三個丈夫都是在結婚不到半年時間里就撒手西歸了。

淘金礦遇難的男人已是寒梅的第三個丈夫。他老實本分、勤勞、吃苦耐勞，對寒梅痛愛有加，他們夫妻相敬如賓，可惜好景不長。

她的第一個丈夫五大三粗是個酒鬼，嘴巴抹糖死纏爛打贏得寒梅的芳心。但結婚不久，他的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經常喝得爛醉，回家后寒梅說他幾句不要喝酒，他發起酒瘋來會六親不認，對老婆大打出手，寒梅常常被打得遍體鱗傷。

一次，在朋友家喝酒回家的路上，他東倒西歪像打醉拳似的走在馬路上，不幸身體被一輛呼嘯而過的大卡車軋過，當場一命嗚呼。

她的第二個丈夫，面黃饑瘦，高高的個子瘦得像根豆芽菜，據說婚后不久得了一種怪病，寒梅為了給他治病四處尋醫，家里已傾家蕩產，最后還是沒能救回丈夫的命，他郁悶死去，寒梅昏了過去。

03

從此，每當寒梅從村子走過，總有人在她后面指指點點，她的事被村子里的人茶余飯后談得沸沸揚揚。

村子里有位白發蒼蒼好管閑事的老奶奶對大家說得神乎其神：“寒梅天生就是一只白虎下凡間，白虎上堂坐，無事要降禍，她命里就是克夫的相，誰要是娶了她，會倒八輩子霉。她的名字就是“霉氣”的諳音。寒是一股寒氣帶著殺氣騰騰的意思。”

甚至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叫她“瘟神、掃把星”。從此再也沒有人敢給她介紹對象，見到她走來，村里人會退避三舍。

日子久了，這些諷言諷語也傳到寒梅耳朵里，她一點也不把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

“小時候我聽大人說過，我的名字由來是因為我出生在寒冬臘月，父母希望我像嚴冬的臘梅傲霜獨立，散發自己的暗香。是啊，人的命運在自己手中，路在腳下延伸。這些人多事，沒想到愚昧和固執讓他們變得如此不可理喻。愛嚼舌根吃飽了沒事干，不過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不用管它，我將用事實來證明一切，讓謠言不攻自破，”寒梅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村子里有位年輕媳婦生了個胖娃娃，大家都去祝賀，鄉里鄉親的，寒梅也想把家里老母雞生的幾十個土雞蛋提去祝賀，她小心翼翼提著雞蛋走在路上，那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擋住她。

“寒梅，你這是去哪里？”

“大家都去賀喜，我也去搭個人情，送去我的祝福。怎么啦？”寒梅一臉懵逼。

“不去算了，要別人帶個人情，省了受人嫌氣。”

“哦，謝謝你的好意，”寒梅心知肚明。

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響起來，村子里一支迎親隊伍吹吹打打浩浩蕩蕩地走來，他們擁簇著一位花枝招展的美麗新娘及英俊瀟灑的新郎。寒梅興致勃勃地出來看熱鬧。

迎親隊伍的見寒梅的出現，馬上繞道而行。

“掃把星，克夫的人來了。”人群中一位小孩大聲喊了起來。

“趕快用手摸屁股，送走瘟神，”另一位小孩補充說。

大家刷地把目光投向寒梅。寒梅知趣地躲開了。

突如其來的打擊寒梅并沒有生氣。

“時間會沖淡一切，事實勝于雄辯，我不會被世俗的偏見打倒，”寒梅再次在心中自我安慰。

04

幾天后，村子里傳說寒梅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再也沒有人對她議論紛紛。一段時間里，村子里似水平如鏡的湖面風平浪靜。

“算她識相，她走了村子里的瘟神被送走了，是我們村子的福氣，從此大家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白發蒼蒼的老奶奶眉開眼笑地對村子里的老太太們說。

半年后，村子里又傳出一條爆炸消息，寒梅回來了，她又要結婚了，新郎是一位剛從農校畢業的外地小伙子，還沒結過婚的，人長得挺不錯，白皙的皮膚，虎背熊腰，細眉杏眼，眼眸深處充滿笑意，處處顯露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們是在外面打工認識的，原來，寒梅這半年去了城郊外的大型養豬廠打工，她不怕臟，不怕累，吃苦耐勞，在那里干得風生水起。碰巧小伙子農校畢業后想找專業對口的工作，他來到這家養豬廠看到寒梅勤快，善良，漂亮，人也本分。他想天上掉下了個林妹妹，寒梅就是自己要找的意中人，大概就是“一見鐘情”吧。

寒梅在大型養豬廠學到了養殖技術，她想：長安雖好，不是久留之家。她想回家發展，帶領村民一起致富。她把這個想法告訴小伙子，他們不謀而合，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就這樣小伙子硬是追了過來。

寒梅馬上要結婚的消息不脛而走，村子里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結婚那一天，她家來了許多村民，把她小小的木屋圍得水泄不通，不知村民們是真的來祝福他們，還是專門來看熱鬧，看稀奇古怪的趣事。

在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大家爭先恐后擠進新房想一睹新郎究竟長什么模樣？

村子的幾個老太太也來捧場了，趁新娘不在新郎身邊，那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把新郎拉到角落邊，她把兩只手做成喇叭狀，嘴接近兩手貼在新郎耳根悄悄地說：小伙子，你怎么這么糊涂，敢娶寒梅姑娘，趕快回去，不能娶她呀！”

“怎么了？老奶奶，有話直說，為什么不能娶？你說明白點，好嗎？”新郎驚訝地問。

“她命里克……克……夫，你不知道，她前面三個都不到半年就……”老奶奶說話語無倫次。

“這我確實沒問過她，不過我不相這套。”新郎堅定地回答白發老奶奶。

白發老奶奶自討沒趣走了，邊走邊嘮叨：“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保證不出半年，你就會……”

05

轉眼，半年過去了，并沒有出現什么異常現象，也沒有出現料想的那種不幸，寒梅和小伙子結婚后，郎才女貌，成雙入對，他們過著甜蜜恩愛的幸福生活，村子里人很羨慕。

后來，寒梅帶著小伙子在山彎里空坪處搭建了養豬廠，那里山清水秀，風景迷人，適合養殖。

他們把打工的錢投資建廠，買豬苗。寒梅勤快，小伙子有專業技術，他們把家也搬到養豬廠，由于飼養有經驗，頭一批豬出欄，他們就贏利了十多萬。

夫妻倆養豬嘗到了甜頭，他們看到市場上牛肉價格比豬肉價格更高，于是，他們養豬的同時又養牛。

一年后，他們在村子里修建了兩層樓的高樓，腰包鼓了，膽子大了起來。他們帶領村民搞養殖，并負責技術指導，還辦起了肉類加工廠，創出了自己的品牌。

到了第二年，這個令人注目的家庭一個新生命誕生了，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可愛的兒子的出生使這個家生機勃勃。人們這時才恍然大悟不應該相信白發蒼蒼老奶奶的謊言。

一天，他們一家三口吃晩飯后外出散步，孩子在中間拉著父母的手，盡情玩耍，他們哈哈大笑。

這時白發蒼蒼老奶奶擋住他們。

“這小寶貝真乖，好幸福喲！”老奶奶一股勁地夸贊。

白發老奶奶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她猛然地轉身摸眼淚，隨后她高高舉起枯枝似的食指慢呑吞地說：“我年輕的時候聽信別人的饞言，守寡一輩子，如果我也像寒梅第三次結婚該多好呀！封建迷信真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