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快進來,外面冷!”窗外傳來一個女人呼喚孩子回家的聲音。
一個稚氣未脫的聲音帶著興奮感回復說:“我在玩雪呢,一點都不冷!”
……
“果果,你怎么還在外面呀,下這么大的雪。”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蒼老。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雪呢!”那孩子清脆的聲音再次傳來。
……
那聲音是那么的干凈、純粹,不含一絲的雜質,就像那從天而降的、洋洋灑灑的雪花般,在空中隨風飛舞,最后飄散。
有些雪花注定會被一些人記住,相機也好,腦海也罷。就像有些聲音、有些話語,也注定會被有心人聽見,并去記錄。
我拉開窗簾,看著窗外飛舞的雪花,不是期待中的鵝毛大雪,而是那種細細碎碎的、晶瑩剔透的小雪花,在空中簌簌地下著。屋頂上,欄桿上,車棚上……很快便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那句“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雪呢”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目之所及之處,卻未能看見那個玩雪的孩子。
我不知道這個叫果果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也不知道他(她)今年幾歲了;更不知道當這個叫做“雪”的東西,第一次出現在他(她)的眼前時,他(她)是一種怎么的心情;不知道當他(她)嫩嫩軟軟的手指,第一次碰觸到雪時,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也不知道長大以后的他(她),看了很多場雪后的他(她),是否還記得自己曾經見過的第一場雪?是否還記得自己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是否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和碰觸到雪的感覺?
這些我通通不知,看著窗外越下越大,越積越厚的雪,我的思緒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那久遠的、有些模糊的、屬于我的孩童時代。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第一次看到雪時是在什么時候了,所以更記不得關于生命中第一場雪的所有事情。
只記得,那時的冬天比現在要冷,那時的雪也并不罕見,幾乎每年冬天,家鄉總會下雪。每次下雪,必定會從小雪斗,慢慢變成細碎的小雪花,最后便是成片成片的鵝毛大雪,在空中飛舞,那雪花的模樣和姿態,像極了爹爹家院子里養的大鵝身上的絨毛。不一會,院子里,屋頂上,遠方的田野里,和更遠一點的山坡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每當這個時候,村莊里的男人們便會前后左右幾家聚到一起打牌,打牌時凍手又凍腳,必定會在牌桌下升個火盆烤火;女人們也會聚到一起,也照樣是圍著火盆,邊做針線活,邊敘家常;而孩子們這個時候是最坐不住的,廣闊的農村天地是我們最大的游樂場,我們也會聚到一起,總有無窮無盡的樂趣。
雪下的正大時,大人是不允許我們在外面走動的,這時的我們便會充分地利用火盆,不是為了取暖,而是為了烤紅薯,燒花生吃,那樣烤出的紅薯和花生格外地好吃,那種味道,自童年以后,我再未嘗到。
當雪停時,我們便像一群被放出籠子的小鳥,在這個雪花鋪成的畫布上恣意妄為, 我們堆雪人,打雪仗,毫無顧忌地奔跑,追逐,嬉戲,打鬧。安靜的村莊,總會在我們的歡笑聲中變得有生氣,童年的時候,似乎是真的不怕冷。
我最常做的事,是拿一根樹枝,在干凈的雪地上隨意作畫,寫想著的字,畫稚嫩的圖像,再胡亂涂抹掉;專挑沒人走過的地方,踩著厚厚軟軟的積雪,聽著腳下那吱吱呀呀的聲音,再回頭看那留下的一串長長的腳印,然后心滿意足地傻笑;捧起一把干凈的雪,含在嘴里,讓它慢慢化成涼涼的雪水喝到肚子里,總覺得有一種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回蕩。
每次下雪都會停停下下地持續三五天,被破壞掉的整潔的雪地總能在一場風雪過后恢復原樣,總能勾起我們無限的新奇,滿足我們的破壞欲。
后來的后來,看了很多場雪,也看了很多城市的雪,都是一樣的潔白,一樣的美麗,卻不是同一幅畫面。童年時代家鄉的雪,是生命中最初的雪,也是腦海中印象最深最美的雪。
聽說家鄉今天冬天的雪,來得格外地早,下的格外地大,持續的時間格外地長,我雖身在不遠處的省會城市,面對的卻是不一樣的天氣,當我終于看到所在的城市開始洋洋灑灑地飄起雪花時,腦海中出現的卻是家鄉那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