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課上,向窗外隨意瞟了一眼,天上積起了厚厚的云,嵌在地平線與云團邊際之間的天空還是亮的,仿佛唯有校園這一片地方才“享受”到這層悶潮的大棉被,這層沉重的被子纏在頭頂上,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柳稍微微顫動,像是垂死前的掙扎,花瓣的色彩仿佛也不再炫耀生命的斑斕,而成了危險劇毒的警示色,人們匆匆疾行,從云中透出的帶灰的白光,把他們的臉也映得陰沉起來,本來富有活力的季節只因一團擁擠的云堆就喪失了所有的熱情和生氣…-
實驗結束,黑色早已霸占了世界的穹頂,在回寢室的路上,不經意間抬起頭望向天空,卻發現原本厚厚的云為月亮打了一個深深的洞,可這云洞開得卻不甚厚道,洞口蒙著一片薄紗,讓地上的人們不能放肆地直視,月光附著在上面,形成了淡淡的月暈,把周圍的云染成了淺淺的鵝黃,雖著距離的增加,黃色漸漸褪了下去,只剩一縷縷蒼白孤獨地撞碎在深褐色的大地上,迸飛,散落,伴隨著一抹沉沉的寒意擴散開來,給世間萬物鍍上一層凄婉的清灰。-
沒有花靜雨涼月度銀墻的幽美,沒有了嬋娟皎潔鋪滿山崗的雄渾,只剩下了沉積許久,欲言還休,卻又無時無刻不縈繞心房的離傷,傷得輕盈,疼得隱約,等到再次試著留意這模糊的創口時,忍著徹骨的痛,揭開那堅硬的痂,卻發現那傷口深了很多,沒有血跡,沒有膿水,卻腐蝕著最柔軟的組織,直指靈魂守護的方向。月亮上斑駁的陰影若隱若現,似乎是被自己輝光的寂寥日益消蝕形成的,那云洞概然也是被清冷的月光蝕刻出來的,那一片淡淡的鵝黃不正是侵蝕的痕跡?-
原本以為,1740公里的奔波,1700米的海拔,以及數百個在匆忙中消逝的日日夜夜,會模糊家園的模樣,而如今,卻清晰地發覺,我們永遠不會忘卻生我們養我們的故土--那鑄造了我們身體和魂靈的地方--黃河北向,我的家鄉。走的越遠就越容易回首,越是行只影單就越懷念往昔,流浪在異鄉才讓我們更銘記故園,有些記憶,雖然折磨著靈魂,熔解著意志,卻無法戒除,就像濃濃的硫酸,欲將清涼的純水加入冷卻,只會讓它更加沸騰,越用微笑將它們沖淡,留在心底的刻痕就會越深,就像這高懸的明月,越圓滿,越覺得孤單,就像這白色的月光,越明亮,越覺得冰涼…-
西北大漠有比東南平原更狂野呼嘯的風沙,更健碩剽悍的駿馬,而那黃海之濱的地方則有比這賀蘭南麓更綠油廣袤的田野,更高大厚實的糧倉,可是,縱使相隔千里,風物迥然,此時此刻傾瀉而下的,還是那一縷縷家鄉的月光!我恍然發覺,也許,正是那一絲纖細的思念冰冷了明亮的月光,那一片氤氳的愁悵模糊了皎月的面旁…-
夜已深,人初靜,回憶的溫暖和心底的寒流交織,融匯,中和,凝結成熟悉的水,熟悉的橋,熟悉的一草一木,熟悉的一顰一笑…就是它們讓我魂牽夢繞!它們就是我家鄉的樣貌!-此刻,突然好想唱一曲熟稔于心的詞:-
獨啜一縷滄桑,笑看洪荒,輕拂鶴氅,征塵微揚…-
再飲一杯月光,續訴愁腸,情結難解,最是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