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只是一時的,今天,我喜歡蘋果,明天我也可以喜歡香蕉。看見第一眼心動的妹子,就去追她,等不愛了,一拍兩散,各自安好,人生這趟列車,總是有人不斷的上上下下,我們要做的只是,讓心頭的朱砂痣和窗前的白月光,保持最初的樣子,留在記憶里的,永遠都是最美的模樣。
舅舅25歲之前的愛情觀一直是這個樣子,他自己的話是深情而不糾纏。但在我們看來,三個字是耍流氓,四個字是玩玩而已,五個字就是不想負責任。
在我們圈子里,大家基本上都不喜歡舅舅,原因不過是他太花心,陪在他身邊的人總是換來換去,這個月還是青春小蘿莉呢,下個月就變成成熟御姐范了,女人們都對這樣的男人近而遠之,男人們有一部分是羨慕嫉妒恨,另一部分就是膜拜。
我對舅舅,則純粹是同性相吸,當然不是性別,而是性質,對于我這種寫字的人,總是自視甚高,及融不進化妝品護膚的圈子,也融不進足球金融的圈子,所以只能跟著舅舅混。對了,舅舅也寫字,偶爾也能發(fā)表幾篇文,不明真相的女粉絲,總會覺得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有才華的人,他筆名瘋舊,所以我們戲稱他舅舅。
說實話,看著那些對舅舅一往情深的女孩子各種挽留,各種苦苦糾纏,我內心深處是崩潰的,心里罵著“禽獸啊禽獸”嘴上卻勸“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要不然早晚遇到一個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人。”
每當這個時候,舅舅便會唱起“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漂泊”看著他一臉欠扁樣,我總是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我一直堅信,舅舅肯定會遇到那個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的人,因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像他這種人,總會有人治。
舅舅遇見溫馨那天,他剛剛被炒了魷魚。其實他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專職寫作,所以對那份工作并不是很上心,不過被炒魷魚終究是件令人氣憤的事。舅舅帶著悲憤的心情去了一家西餐廳吃飯,坐在靠窗邊的位子,然后對著那份牛排用盡全力的叉叉叉,仿佛吃的不是牛排,而是他曾經(jīng)上司的血肉。就在舅舅吃飽喝足一抬頭的瞬間,看見了斜前方,站在外面冒著寒風,擦玻璃的溫馨。
溫馨穿著店子里的工裝,和街上那些裹著羽絨服以及大棉襖的路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或許是保護欲望太強,也或許是那天心情不好,舅舅看著在寒風中擦玻璃的女生,一瞬間有點愣住了,溫馨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舅舅看著,覺得心里癢癢的,就像有什么東西在撓。舅舅心里明白,自己是心動了。但是他沒有像以往那樣,走上前去死皮賴臉的要電話,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那個女生擦完了玻璃,之后又進店送餐,掃地,她嘴角上揚,眼睛笑成了月牙。
從那以后,舅舅經(jīng)常去哪家西餐廳,甚至旁敲側擊打聽出了,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生叫溫馨,是在這家店的兼職,周末才會過來,平時在附近的F大上課。
舅舅一邊和家里人談判,一邊去F大閑逛,心想,說不定會碰見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生,舅舅也說不清到底是怎么了,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去看看她在做什么,但是老天爺似乎再和他作對,一次都沒碰見過溫馨。
不過舅舅不擔心,他可以在周末,去西餐店守株待兔,他既不會和溫馨說,我已經(jīng)注意你很久了,也不會跑上前去加個微信,他只是單純的看著溫馨,似乎看著她,就會有一整天的好心情,舅舅有時候會想,自己是不是病了,怎么喜歡偷窺別人了。
這時候的舅舅,仿佛就是一個戀愛的新手,不知道如何開啟第一次對話,不知道該怎么做,不直到對方有沒有男朋友,他只會經(jīng)常性的,遠遠的看著她。盡管舅舅的家,在相反的方向,不過他依然會在溫馨下班后,和她坐同一路公交,不過隔了一排,舅舅坐在溫馨的斜后方,一抬眼,就能看見溫馨的側臉。溫馨回F大,舅舅和溫馨一起下車,然后打的回家。
如果你遇到一個人,她讓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大概那就是愛上她了吧。
舅舅被炒之后,父母一直讓他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不過一生放蕩不羈的舅舅,當然不愿意,談判破裂,舅舅的經(jīng)濟來源被掐斷,他自己的工資也被揮霍的差不多,只好像我求助。
然后他便拖著我來了那家西餐廳,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赤裸裸,也或許我本身就比較機智,一眼就看穿了他對溫馨有意思。
“舅舅,這不像你風格啊?”
“我什么風格?”
“手到擒來啊”
“我怕一不小心失手了,那我的一世英名不都毀了”
“怎么可能,我就沒見過你泡妞失手過”
“凡事都有萬一,還是小心為妙”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舅舅是在狡辯,其實他內心深處是害怕的,怕自己失敗,連這樣遠遠看著溫馨的機會都沒了。
大概小半年后,舅舅終于如愿的和溫馨牽手了。舅舅第一次和溫馨說話的時候,臉都紅了。原來那個情場老手,似乎轉眼變成了一個純情小處男。大概是愛情的力量太強大,舅舅發(fā)表的文字也開始多了起來,陸陸續(xù)續(xù)也有人找他約稿了。
每次稿費打到銀行卡里的時候,舅舅就會帶著溫馨去吃大餐,說是大餐,也就是個羊蝎子火鍋,和舅舅以前那種奢侈生活完全不能比,但是現(xiàn)在的一切都讓舅舅安心,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喜歡的,溫馨彎成月牙的笑容,自己心里的夢想。
溫馨帶著舅舅去上課,坐在一起,也算俊男靚女,賺足了周圍人的視線,那時候,舅舅總是想,自己真是有眼光,這么美的妞都被自己挖掘出來了。每當舅舅在那yy的時候,英語老師就會把他點起來,回答問題,當然舅舅肯定還是可以帥氣的回答正確,坐下來之后,悄悄附到溫馨耳邊說“你們老師是不是喜歡我,要不咋每次來蹭課,都會被點名?”
“說不定我們老師是喜歡我?”溫馨略帶調皮的回答,舅舅的危機感突然就蹭蹭蹭的上來了。
舅舅的經(jīng)濟來源受限,終于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的從原來的那個大公寓搬到了如今的這個小出租屋,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出租屋就在F大附近,距離溫馨也更近了。溫馨偶爾過來,幫舅舅打掃屋子,心情不錯,兩人還會手牽著手,去菜市場買菜,豬肉白菜,包餃子。舅舅每次都要求去超市,但溫馨堅持,菜市場的比較便宜,而且有時候可以講價。在溫馨的訓練下,舅舅也學會了另一個技能,搟餃子皮。在破舊的小屋里,舅舅搟著餃子皮,溫馨坐在一邊包餃子,那個畫面有說不出來的美感。舅舅偷看了溫馨一眼,她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狀。那一瞬間,舅舅突然就有了要是一輩子濃縮成這一秒就好了。腦海里蹦出這句話的時候,舅舅甚至覺得自己特詩人。
溫馨是舅舅的忠實讀者,每次舅舅新寫的故事,溫馨總是第一個發(fā)表意見。
“能不能別把他們寫死啊,你真是后媽,太殘忍了”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溫馨的神情都很認真,好像寫的是她的故事一樣。
舅舅總是口頭上敷衍一番,實際上并不會改結局。按照舅舅的理論就是,悲劇才有力量,才能讓人記得久一些,喜劇,則看過了便忘記了。
溫馨不上課也不打工的時候,就會去舅舅的小屋,兩人窩在一起看電影。都是青年男女,照理說,干柴烈火總會發(fā)生點什么,但是事實上,什么都沒發(fā)生。舅舅吻了溫馨一下,就已開始臉紅了,然后就會結巴了。舅舅甚至會覺得自己病了,這么好的時機,多適合滾床單,但每次都止于擁抱而已,似乎擁抱便足夠了,舅舅甚至不敢有下一步動作,為什么會用不敢這個詞去形容,舅舅也不知道原因。
和溫馨一起過著這樣溫馨的小日子,舅舅又說不出來的滿足感,仿佛,擁有現(xiàn)在的這一切就夠了,很平靜,很舒心,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不過事情的發(fā)展和想象的,總是不一樣的,畢竟不是人人都是上帝。
舅舅的寫作進入瓶頸了,找他約稿的人也變少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為了掙錢吃飯,舅舅開始做槍手,替人寫文,有時候,舅舅會覺得羞恥。就這樣,舅舅似乎變得很容易生氣,有時候會和溫馨吵架,生氣的時候還會摔東西。溫馨永遠都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安靜的站在旁邊,舅舅吵累了的時候,溫馨會安靜的收拾屋子。
看著溫馨的動作,舅舅會突然緊緊的抱住她,很急切,甚至有些吐詞不清的道歉,說自己是個混蛋,是個沒用的人,沒辦法給她幸福,不值得被愛。
吵完架后,兩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溫馨,其實我們家特有錢,跟著我,以后肯定讓你過上富太太的生活”
“有多有錢呢?”
“大概可以買下三四十個你打工的西餐廳吧”
“但是我家很窮哎”
“沒事,你有我呢”
舅舅一直知道溫馨家的情況,有一對在讀高中的妹妹,家里只有母親一個人,她平時打工掙得所有錢都寄回家了,自己省吃儉用,甚至不肯給自己買一套新衣服,做任何事,都會想到如何省錢。
舅舅一直在硬撐,總想著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實在不行,自己就出去找工作好了。月底的時候,舅舅的稿費還沒發(fā),溫馨替舅舅交了房租。舅舅知道后勃然大怒,又是吵架摔東西,然后道歉。
這樣的日子似乎持續(xù)了很久,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循環(huán)往復之后,大概只剩下疲憊了。
所有的力量終于聚集在一起爆發(fā)了,那天的黃昏,很美,溫馨廚房做飯,舅舅再看看電視,突然溫馨的手機一直閃啊閃啊的,舅舅隨手打開,是微信,第一條消息,竟然是“寶貝,你晚上在嗎?我估計要過去,你給我定個房”看到這句話,舅舅臉色發(fā)青,因為他以前也經(jīng)常混跡那種地方,知道訂房是什么意思。
溫馨端著菜出來的時候,舅舅臉色鐵青的看著她,正當她莫名其妙的時候,舅舅開口:“你手機里的東西我都看見了,我們分手吧,知道你家里困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密碼是你的生日”說著就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張銀行卡,然后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從頭到尾,甚至沒有去聽溫馨的一句解釋,溫馨只是一直看著舅舅的背影,直到消失。
“沒事,我還有你呢”這句話只有溫馨自己聽得到。
舅舅回家之后,閃電般的聯(lián)姻,結婚。我收到他請?zhí)哪且豢腆@呆了,動作居然這么快,只是,只是新娘不是溫馨。舅舅和溫馨在一起三年,這三年一直很窮困,吃一頓羊蝎子火鍋就算改善伙食,雖然舅舅是個高富帥,卻從未帶溫馨過上一天奢侈的生活。
“有時候我們都熬不過生活,是我太懦弱,是我害怕過窮日子,是我不習慣那種不安的生活,所以是我配不上溫馨,我就是個混蛋。”說這句話的時候,舅舅已經(jīng)抽完了手里的那支那支煙。
“我知道這輩子都是我欠她的,她就像我的小說一樣,就是一個夢,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夠不著。我家里不會同意我寫小說,更不會同意我娶她。”舅舅的語氣有些哽咽。
事到臨頭,舅舅沒有逃婚也沒有反悔,他的婚禮很華麗,夢幻,是在海邊舉行的,溫馨沒有出現(xiàn)。
和溫馨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在舅舅看來,就像一個夢,畢竟要過日子,他也走上家里安排的路程,一切都步入正軌。
只是他似乎從那以后,再也沒有寫過東西了。
我玩舅舅電腦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他的最后一篇文,“我也有過愛情”一直沒有寫結局,停留在男女主最初相遇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