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清明節(jié)最早的印象,是禁煙火和吃煮蛋。那時家在林區(qū),有一天聽媽媽說清明節(jié)要吃冷食,究竟那一天吃沒吃冷食記得模糊了,那天是不是清明節(jié)也記不得了。仍然記得當日的疑惑,怎么還能吃冷飯啊。媽媽怎么解釋的也沒存留多少印象,恍惚有當天風大怕起火災(zāi)林場通知的意思。也許只是因為這個媽媽順便說起清明節(jié)吃冷食的舊傳統(tǒng)。那么那天就不是清明節(jié)了。畢竟沒有清明節(jié)家里吃冷食的印象。并且,那天早晨家里也沒有煮雞蛋。
而往時的清明節(jié),我們都要揣一個熱乎乎的白水煮蛋到學校里,和前后左右的同學互相撞蛋。差不多最后獲勝的總是些男孩子,女生們的蛋往往一撞就碎了,先撞的那個帶著點生氣和小不甘羨慕地看會兒別人的撞蛋游戲,最后,先碎后碎的伙伴們一同剝皮吃蛋。倒是那拔了頭籌的獲勝者有點寂莫,他自是舍不得自己把蛋敲碎,只好無奈地看著大家吃。他的蛋后來如何,大家也不管了。頒獎之后主角的去處并沒有太多人關(guān)心,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主角站上獎臺的一瞬,至于過后,各回各家,還是別的什么,誰知道呢。
稍大一點,知道清明節(jié)還要上墳。但也只是聽大人說,同學中有個別幾位,家里有老人老在本地的,聽說去上過墳。年幼無知,感覺墳是個有些怕人的事物,半大的孩子差不多都如此,聽人說上墳,大家不約而同都有點想躲。
很久以后,才知道清明節(jié)首先是個節(jié)氣,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第五個節(jié)氣——清明。
節(jié)氣清明的歷史悠長久遠,有二千五百多年了。《淮南子·天文訓》中說“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則清明風至。”清明風,清爽明凈之風。可見到了清明節(jié)氣時,天清氣朗,溫和明凈。《歲時百問》說,“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凈。故謂之清明。”今年清明是4月4日,每年的清明大約也就在4月的4日至6日之間。這時,太陽黃經(jīng)15,風和景明,萬物勃勃生長,祖國多地耕種忙。
清明有三候:一候桐始華;二候田鼠化為鵪;三候虹始見。 華即花也,一候桐花開,白桐生長在江南一帶,我只在圖片上見過,白色花瓣,或紅蕊或黃蕊,團團簇簇,很好看,可惜圖片傳遞不過來香氣。二候說喜陰的田鼠全回到了地下的洞中,鵪鶉等鳥開始出現(xiàn)。等到三候,雨后的天空可見彩虹了。
三候都有花信風,一候自然是桐花,二候是麥花,三候是柳花。麥花只開5到30分鐘,即開即謝,雖然路過極多次麥地,但麥花真的不曾見過。 宋人范成大《四時田園雜興》有句,“梅子金黃杏子肥,麥
花雪白菜花稀。”宋人董嗣杲有《麥花》詩,“輕化細細復(fù)猗猗,何止青熒秀兩枝。萬頃雪光抽夏日,一天翠浪弄秋時。”遙想一下麥花開時麥田的景致,殊是美艷壯觀。柳花見過無數(shù)次,因為見的太勤也就不稀罕了。但每記起李白“風吹柳花滿店香”的詩句,剎時,對于柳花也生出無限神往來。
先有清明,后有清明節(jié)。清明節(jié)作為節(jié)日是唐代形成的。清明節(jié)氣之前,古人有個寒食節(jié)。
寒食節(jié)在夏歷冬至后一百零五日,與清明只相差一二日。寒食的來歷有紀念介子推的說法。介子推跟隨晉文公重耳流亡19年,曾經(jīng)割肉救主,重耳得國后,封賞諸臣,獨介子推功成身退,與老母隱居綿山。晉文公手下不知怎么想的,愚蠢地放火燒山,極端的手段并沒有逼出介子推母子,據(jù)說介子推誓不出山,緊抱老母被燒死在大柳樹下。重耳懊悔不已,遂定介子推死難日禁煙火吃冷食,寄托哀思。
寒食的來歷也有換取新火的說法。先民取火艱難,四季各用不同木材鉆木取火,易季時所取火叫新火。改火、換取新火是生活中的大事情。“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韓翃這句詩就表現(xiàn)出寒
食節(jié)皇帝取榆柳新火分賜重臣以示恩寵的習俗。
有了寒食節(jié),陸續(xù)有了寒食祭祖、插柳、蕩秋千等習俗活動。
寒食節(jié)與清明距離如此近,慢慢的,寒食節(jié)與清明有些混同了。杜甫有《清明》詩,其中有“朝來新火起新煙,湖色春光凈客船”的詩句,可見,唐時寒食的改火習俗變成清明的改火習俗了。唐時官府也有了定規(guī),清明節(jié)氣與寒食節(jié)一樣,依法放假,清明節(jié)氣同時又變成了清明節(jié)日。而后,寒食吃冷食的習俗也悄悄地移入了清明節(jié)。
宋元以后,寒食的習俗日漸挪入清明節(jié)中。蘇軾的《徐使君分新火》有句,“臥皋亭中一危坐,三月清明改新火”,可以看出改火習俗是在清明了。至于更重要的祭祖踏青更成為清明節(jié)的重要民俗活動。宋人孟元老《東京夢華錄》有“清明節(jié)”專條,“寒食第三節(jié),即清明日矣。凡新墳畢用此日拜掃。”“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樹之下,或園囿之間,羅列杯盤,互相勸酬。都城之歌兒舞女,遍滿園亭,抵暮而歸。”
明人劉侗《帝京景物略》載:“三月清明日,男女掃墓,擔提尊榼,轎馬后掛楮錠,粲粲然滿道也。拜者、酹者、哭者、為墓除草添土者,焚楮錠,次以紙錢置墳頭。望中無紙錢,則孤墳矣。哭罷,不歸也,趨芳樹,擇園圃,列坐盡醉。”
今時,除了各別的地方,華夏大地,冷食、改火的民俗基本沒有了,但祭祖踏青的民俗一直延續(xù)下來。從前讀周作人文章,當時年紀小,見作者把清明上墳寫成了同過年節(jié)相類的愉快事,心里很是奇怪。似乎是這幾年,才有點明白了。祭祖,是慎終追遠,不忘來處。這不僅是人們情感的寄托,更是人生責任的持續(xù)承擔。而祭祀之后的家族成員集體的踏青娛樂,也是自然而然的行為,從誠心出發(fā),隨遇而
安,和樂生活,既是對先人的回報,也是人生征途奮進中的小小休整。
清明節(jié),氣清景明,且思且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