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說我的性格有些多變,要么艷陽高照,要么暴風驟雨。
這是一位朋友在我還是少年時的評論,當時我們大家都很佩服她的水平,小小年紀便能對別人做出如此精僻的總結,既然大家都這樣深以為是,可以想象那個時候的我的確是個讓人難以捉摸且情緒容易大起大落的怪人。
當然,如今是平緩了很多,即便如此,還是不適應溫吞水式的人,這樣的人輕易不得罪人,但是不代表他不做小動作損人,他損人的最高境界是,他損了你卻比你還無辜。
好好的一句話,偏要在緊要關頭故弄玄虛地點出幾個冒號,而這樣的冒號可以根據你自己的想象力和對這件事情的理解力隨意添加,你若是猜中了此人冒號里的隱言,他便不咸不淡的來一句,這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有說啊。如果你沒有猜中,他更是嘴一撇,高深莫測的眼神讓你覺得自己只是一只初學說話的猴子,如果你更進一步,猜出來的結果出乎他的原意,也就是說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可能性,他就會哈哈哈,然后,這件事情就哈哈哈地結束了,你永遠不知道那個冒號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樣的人把說一半留一半當做說話的準則,以此為高明,遇到同樣高明的人,兩人的對話通常是這樣的,你說,昨天開會哈哈哈,他說,今天的午飯哈哈哈,周圍不明所以的人也哈哈哈,和諧社會和諧人生。
有的人說話象在打太極,左一推右一揉,把你帶得昏頭轉向,等你醒過神來,那個敏感的話題已經繞開了,若是你固執地把話題再扯回去,就是你太不識分寸,不是所有話挑明了都很光鮮,所以能明則明,該昧還是要昧。
有的人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遇到這樣的人事先也許毫無征兆,往往讓你防不勝防,她一坐下來就開始聊她那些早已熟為人知的家常事,從大女兒說到小女兒,從小兒子說到大兒子,再從各家女婿說到各房媳婦,再把她那個時代的媳婦與這個時代的媳婦做對照,全家從老到小都細數一遍,唯獨對自己的老公絕口不提。
你暗示還有別的事務要處理,沒用!你故意頻頻看表,沒用!這種人善于也急于傾訴,一旦被其選取中,你便注定無處可逃。
我也很奇怪為什么有些人與別人交流時真假是非曲折皆不經過任何修飾直沖沖地跳了出來,總象是拿著大棍子的打手一般,時不時的沖人迎面棒喝,好的壞的都能讓人著著實實地嚇一跳,而我們周圍這樣正義凜然并以此為榮的人還真不少,性情直爽是優點,說話太直就顯得很二。
比如,一個平時很注重儀表的人突然之間因為生病或其它什么原因破了相,你很熱情很善良地去關心他照顧他,給他無盡的幫助和溫暖,當別人正心生感激的時候,你突然冒出來一句:這事真糟糕——這是大家的心情;看把你搞得這么丑——這是當事人最無法接受的事實;就這情形以后也恢復不過來了——你這樣一挑明加重了事情的悲劇性,也許絕望就從這一刻開始。
什么叫哭笑不得,就是這樣的。
根據時間場合,說適合你身份地位的話,就叫妥當話。
學會說妥當話,這是人生的一個大課題。我們很難適應這樣的“虛偽”,我們從小的教育是說真話,真話要真的哪種程度呢?就算自己的父母做了錯事,我們也要義正辭嚴地當著大家的面指出來,讓虛假丑陋無處遁形,遺憾的是,這樣教育出來的結果,往往是成年后,面對歹徒偷竊或搶劫時,選擇了明哲保身。當然還有另一種結果,對假話有著本能的犯罪感,就好象對性的好奇和羞澀莫名地轉變成了罪惡感,當一旦有機會脫離這樣的高壓教育時,說了一次假話,發現并沒怎么樣,再說一次假話,還沒怎么樣,說得多了就發現周圍的人都在說假話,真話倒成了一種時尚,而往往在不適宜的時候說的真話也是最傷人最無用的。
會說與能說是兩個概念,會說話取的是技巧,是智慧的結晶;能說話取的是數量,是啰嗦的總匯,若是以數量取勝,那么舌戰群儒就真的只是傳說了。會說話不等于一定要引經據典,張口某偉人說閉口某名人說,仿佛自己就是一臺錄音機,轉述著別人的觀點與理念。要知道會穿衣服不等于只是一味的羅列名牌。
可以說真話的時候不要放棄說真話的快感,只能說假話的時候不要逃避說假話的責任,如果不想說假話,又不能說真話的時候,沉默,或者說妥當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