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14深夜孤影
13)頭緒難理
西邊天空的火燒云，把整個村子都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時候，天亮才帶著小悅出現在自家門前的水泥路上。身影便渡一層光暈，像油畫。
現在雖說是傍晚，暑氣依然未消，渾身都是粘糊糊的。
他拎著一只包和一個袋子，小悅背著書包跟在他右邊，兩個人來到了奶奶家門口。
正在廚房做飯的妹妹天晴，聽到大門響，急忙從廚房的門里探頭來看。
“啊？二哥？你回來了？小悅。”
“嗯，你咋來了？咱媽呢？”
天亮說話間，已經到了正屋臺階邊上。邊和妹妹說話，邊進屋把手里的東西扔到紅木沙發上。
“咱媽沒事，還是老毛病，頭暈，頭疼，今天下午我跟她去小水那兒掛了鹽水。”
天晴已經從廚房里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把青菜。
“哦！”
“哎，二哥，你和嫂子咋又生氣了？”天晴放低了聲音。
“嗯，沒有，我先去看看咱媽。”
小悅此刻也把書包扔到沙發上，插嘴說，“爸爸，咱不回家嗎？”
“等一會兒！”
天亮說著，自顧從走廊樓梯上往二樓去。又勾回頭，問天晴:“樂樂去哪兒了？”
“去同學家玩了，喝湯時就回來了。”
這邊，天晴招呼小悅跟自己到廚房里去。
樓上的樂樂奶奶，從兒子進門時，就聽到聲音了。昨天打電話說今天回來，還以為上午就回來呢！誰知現在天黑了才到家。
她已經聽到兒子上樓梯的聲音了，正盤算著怎樣發火呢！
門“吱呀”推開了。
“媽，你現在咋樣？”
“…………”老太太沒理他。
“現在好點了嗎？”天亮徑直到床邊坐了下來。
房間里的空調今天開了，否則，那么熱的天，老太太心里又那么大火，可是躺不住。
老太太把吊著的臉扭過來，用力的盯了兒子一會兒，把身子坐靠起來。
“咋？你是回來看我死了沒有的吧？還問我咋了？”
眼圈一紅，用干癟的手背去抹眼睛。
天亮趕忙起來，往床頭的桌子上，拿紙巾抽出遞了過去。
“別這樣，好了，好了，哭啥？你身體不是不好嘛？算了吧！”
天亮一邊說，一邊又怏怏的坐在床邊，兩眼看著地上的白地板磚。好像準備迎接一場狂風暴雨的襲擊。這個，他已經有經驗了。
一切在預料之中，老媽的連珠炮開始了轟炸。
“啊？你還知道我生病啊？原來你是個孝子啊？是不是？你還怕我死了？啊？是不是怕我死了沒人給你帶孩子了吧！我要死了你的免費保姆就沒了是吧！”
“………………”天亮只是低著頭，看著地板，好像那里有一個異世界的門，他已經從那個門里元神出竅了。
這是他對付老媽的絕招，已經用四十年了，百試不爽。
“你說讓我當保姆也成，誰讓我攤上你這不爭氣的兒子呢？算我倒霉，我認了。可你咋又給我找個媽回來呢？你是不是嫌我活的結實，想我早點死呢？”
“………………”
“你說你那啥媳婦？我說她媽還是輕的，那就是個奶奶！得敬到頭上，一句話說不得，動不動就死呀活呀的。”
“…………”
“你看看，像我這個年齡的人，誰還在操心？你哥說幾回了，要接我過去，可我欠你的債還沒還完，有福也沒命去享啊！嗚啊啊啊！”
老太太開始拍床捶胸，嚎啕大哭起來。
嘴里說著大兒子來接她的話，其實心里明白，那不過是數落小兒子的借口，深究不得。
當初大兒子是農村戶口，尋了個城里媳婦，日子也不易。
現在兒子作生意發了，大孫子也大了，媳婦的父母都在，哪里會欠個婆婆？
大兒子不說話時，媳婦還說:“媽，你也來住幾天，讓俺盡點孝心唄？”
當兒子說讓自己去住幾天時，媳婦便插嘴:
“你咋跟我一樣不長心？倒是顧著自己孝順了，咋不替媽想想呢？不知道老年人都戀家嗎？人家都是落葉歸根，咱媽老了老了你還把她往外帶來？傻不？咱家里的房子就讓咱媽養老多好？農村空氣又好，又都是住熟半輩子的老街坊，吃的都是有機食品，比城市不知好多少倍？”
大兒媳婦的話老太太明白，無非不歡迎自己，但她說的也都是實話，她還真不想離開老家呢！
但是這些內情，她都藏著，大兒子是她向街坊們炫耀的資本，就像說小兒媳婦是個黃花大閨女一樣。當然，也是數落小兒子的借口。
“媽，好了，不哭了，俺哥不是回來了嘛！該吃飯了！”
門開處，女兒天晴端著飯菜進來了。
老太太抹著眼淚，吊著臉，誰也不看。
天晴把手中的綠豆粥飯碗和盛著炒蛋與青菜的盤子放在床頭的桌子上。醫生交代，飲食要素，不要吃肉類，她只能這樣作了。
“要不？你吃點，媽？讓哥也下去吃飯吧？”
女兒天晴，嫁的是本村南街的孫家，離自家隔兩條街。那是她要早就合計好的，她可沒有指望老了生病時， 媳婦們會來伺候自己。這不，現在用上了吧？
天晴轉向哥哥，“下去吃飯吧？哥。”
“…………”天亮的魂，還沒有歸位。
“哥，你跟嫂子到底咋回事？”
“要說下去說，別讓我聽見。”老媽厲聲呵斥。聲音還帶著剛哭過的嘶啞與鼻音。
“那……媽，你先吃，我下去了！”
天亮無精打采的站起來，垂著頭，也不回答妹妹的話，徑自出門下樓去了。
在樓下廚房，天亮和小悅，樂樂，天晴，一起吃了晚飯，便分一些東西留下，帶著剩余的回隔壁自己家了。
蘭花臨走時，家里都收拾好了。距離現在也沒多少天，房間里都是干凈的。
他也懶得再收拾，只是用潛水泵往房頂上水池抽了水，給小悅燒了熱水，讓她洗澡，睡覺。
自己胡亂用涼水沖了沖，光膀子穿著短褲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里也沒有什么好看的節目，天亮煩躁的不斷換著頻道，最后停在了《夫妻那點事》上。
眼睛在看著電視節目，伸手從茶幾上拿過煙盒掏了一只，用火機點上，又扔回去。他的心思卻又隨著嘴里吐出來的煙霧跑了。
蘭花現在電話打不通，以前說的在醫院里的話都可以否定。
她現在和誰在一起？會不會在騙自己？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要錢嗎？自己沒有錢，這她應該知道。離婚嗎？那么要她回來才可以。
“混蛋，到底要耍什么把戲？”天亮感覺頭疼，在心里大罵。用力的吐了一口煙，希望煩惱可以減輕一點。
“早知道這樣，還是一個人過，好點”。
第一次結婚時，自己年輕，什么都不懂。媒人介紹的，自己和老媽看了都滿意，就結婚了。
誰知媽和媳婦兩人合不來，為一些芝麻綠豆的事常常吵嘴。
讓自己很是為難，一頭是老婆，一頭是老媽，誰也不能說不好，只得不說話。結果兩頭落了不是。
媳婦一吵架就回娘家，一直到孩子出生后一歲多那年，她一回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直到一年多后，兩個人辦了離婚手續。
到了蘭花，可是自己看上眼的，人長的不錯，比前妻能干多了，并且還很溫柔。
直到兩個人在一起，才發現她火爆的性格，壓根沒有一點點溫柔的樣子，是自己走眼了。
讓自己一直耿耿于懷的，是她壓根就沒有和自己一條心過日子。
她的老板，可是自己熟識的老鄉，知道她的工資不少。而她也是很節約的人，可是錢呢？她手里并沒有多余的存款。她錢的去向自己一直不明白。
這是兩個人中間的一根刺，自己這幾年沒有給她和孩子打生活費，也是想逼她把私房錢拿出來的意思。并沒有不管她們母女的惡意。
最讓人寒心的，是她現在一直還念著前夫。雖然她從來不提，但是自己知道，她就是沒有忘記。
人都說女人有第六感，其實男人也有。
自己提前妻隨隨便便都可以說出來，而她，只要自己一提她前夫，便被她直接忽略過去。好像從來就沒有前夫這個人。
這是欲蓋彌彰，證明她記的緊。
這種窩囊氣連說都說不出，連吃醋的機會都沒有。她反而理直氣壯義正辭嚴，全是理了。
想想這些年兩個人的日子，也真的到頭了。
那一年，特意冷落她一段時間，想讓她嘗嘗一個人帶孩子的艱難，想想自己在時的重要。誰知道她竟然比自己更會冷戰，真的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了。
再打電話時，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那時，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壓根就沒有位置，即使自己死了她一樣會過的很好。
哎，她究竟是女人還是冷血？
現在看來，這婚姻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她回來，就把這件事了了。
天亮再在心里嘆了口氣，站了起。他想起蘭花有記日記的習慣。說不定在那里面可以找到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線索呢？
吊扇在頭頂旋轉，小悅在隔壁已經睡了，外面的天空星星在透過門口看他。
他來到沙發里邊靠墻放的小書柜前慢慢的，一本一本的翻………………
忽然，他被橫放在書柜上層最里面一本咖啡色封面的筆記本吸引了。
這個位置，在外面隨便翻也看不到。必須一本一本拿出來才可以看到。
這里面是什么？為什么會放的如此隱蔽？
天亮心里涌起了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