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春秀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想再跟哥嫂再多說一句，她心里是怨恨的，痛苦的，又是酸楚的！老天已經奪走了她最親的人，現在連她最親的大哥都無法依靠，可恨的命運啊！春秀坐在床邊，眼淚又控制不住淌了一臉，她覺得自己身體某些東西被抽離了，抽離的那部份應該是跟著丈夫去了吧！

她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此時的天空，只看到一塊塊黑的，墨汁一樣的發亮的云，星星也沒有了，月亮也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就好像她的心，空空的，什么也裝不進，什么也沒有了。她有些怨恨起這個天來，老天爺待他們娘倆不公平啊！

鈴兒見母親暗自流淚，她也不鬧，也不吵，就這樣靜靜的陪著她。她難過，為什么母親不能帶她一起走，非要把她留在這，她想不明白，難道是因為她太小？她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也懂得照顧自己了哩！剛才舅舅和舅媽的表情告訴她，他們不想收留她。她想家了，想奶奶了。奶奶，在哪里了呢？

張壽一如既往的，坐在那張老舊的藤椅上，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那張藤椅，土黃色上長著黑色的斑斑點點，就好像得了絕癥的病人一樣，很丑陋！隨著有節奏的搖動，藤椅沉悶的發出吱呀吱呀聲音，有些刺耳。

阿春在張壽耳邊不停的說著什么，神情時而憤怒，時而得意。她唾沫橫飛的，她篤定這個男人在她的掌握之下，永遠不可能有背叛。

張壽聽的煩了，打斷了阿春的話，“唉呀，她是我親妹妹，在這個時候我怎么能不幫她，家里多個人怎么了，多副碗筷，咱又不是養不了一個閨女，她能吃你多少飯啊？”

阿春憤怒的望著張壽，這個男人，是要造反了嗎？她想了一會，轉而哭訴起來。

“你長年不在家，留下我們母子在這村里，我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拉扯這么大，我容易嘛我？孩子生病的時候你在哪？現在再添個人，你是要把你老婆累死在家啊，你個沒良心的...”阿春說完，竟嚎啕大哭了起來，眼睛拼命擠出幾滴眼淚！

“我明天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你愛咋的就咋的吧！”阿春見張壽無動于衷，使出了最后一招殺手锏。

這招果然起效，張壽連忙安慰老婆，“那不行，我一年才跟兒子相處幾天，你帶他回娘家，我怎么辦，不行，不行。”張壽雖說心里系著妹妹，但是跟他的寶貝兒子比起來，肯定是兒子重要。他也明白，阿春就這性子，心眼小，但是人不壞，讓她擔這個責任，她是萬萬不肯的，如果自己在家還好，但是自己不可能呆在家里，在家里不工作這一家幾張嘴吃啥哩！但那是他的親妹妹和親外甥，他不幫誰又能幫呢！張壽懊惱的陷入了糾結。

第二天一早，春秀和鈴兒就收拾好包袱，她覺得已經沒有留在這的必要了。春秀心里已經做好決定，哥哥這里是呆不了了。

張壽早早的就起來，他還在糾結，一直在想著怎么回應妹妹，他心里有愧啊！

春秀一打開房門，就看哥哥在屋里呆坐著，她喊了一聲，說：“哥，你這么早就起來了？我們娘倆先回去了，昨天說的事，就當我沒說吧！”

“這...你不把鈴兒留在這了？”張壽很驚訝，妹妹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想過了，留在這確實不方便，嫂子一個人帶倆孩子太辛苦，是我考慮不周，我再想別的辦法吧。"春秀淡淡的回應。張壽此時心里就好像放下一塊大石頭，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妹妹改變了主意。他又看到春秀背著行李，說：“你們這是去哪？要走了嗎？”

“哥，今天我們回去了，回來也祭拜過爹娘了，沒什么事了，我跟鈴兒回去了。”

“怎么不多呆幾天，大過年了的，這就是你的家哩，回婆家又沒什么人了...”張壽這話說出來，立刻想打自己幾巴子，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他尷尬的看了看妹妹，春秀的臉色有些發白，他還想說些什么，但被春秀打斷了，“哥，我沒事，先回去了，不用送我倆了。”

春秀說完，就拉著鈴兒往屋外走，張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覺得自己的良心肯定是狗吞了，連自己的親妹妹也不幫，他懊惱的想錘死自己，他追上去，想再挽回一步，說：“秀兒，要不就把鈴兒留在這吧，哥哥無論如何也會照顧好她的。”

“不用了哥，我想到其他辦法了，沒事，我們走了。”春秀冷冷的回應，拉著鈴兒跨出大門，就好像逃出了監獄一樣！監獄？曾幾何時，這里，是她的家啊！

張壽站在門口望著她們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