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1

酷夏的大白天,日頭有毒,不想中毒的人們盡量躲在室內。

暑天的太陽,不僅熱烈,當值時間更久,晚上7點,還磨蹭著不肯下班。

被室內人造冷氣呵護了一整天的人們,此時終于有了點勇氣來到室外。

氣溫比午后降了一些,卻依然是一團裹挾著的躲不開的暖流。

外露的皮膚被厚重的空氣撫觸著,象有無數個小舌頭摩挲著、粘膩著。

陽光還是明晃晃的,一抬眼,西邊五彩斑斕的晚霞,驚艷了大半個天空。

剛剛還難以忍受的火熱的觸覺,在強烈的視覺沖擊下,突然無影無蹤。

毫無預謀的相逢,難得一遇的絕色。

顧不上矜持、掩飾或者躲閃,唯有投以久久的貪婪的注目。

盛夏的夕陽,依戀著白晝,惜別時無言以對,唯有恣意揮灑藍、白、紅、橙,在天際變幻出一幅巨大的絢麗的油畫。

一步一回頭,油彩們被籠上一層深似一層的墨色,最后一頭扎進漆黑的夜里。

入夜,一切都變得陰柔起來,風輕輕拂過,空氣中少了一些燥熱。


2

燈影憧憧,人影憧憧。

夏日的夜,象皮影戲,在黑色幕布下無聲地出演。

那位拉著音箱的大姐,準時出現在拐角,修身紅裙下盈盈一握的纖腰,款款而過。

纖腰在廣場舞人群前排中央立定,歌曲響起,嫻熟婀娜的舞姿,也便漸次盛開在略顯昏暗的路燈下。

音響聲不是很大,剛剛好能將翩翩起舞的影子們歸攏在一個方塊內。

方塊內的小天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混合著來自遠古的簡樸,和現世的喧騰。

邊緣,舞動著一位白發的老者。隨著音樂劃動的手腳,不甚舒展,也不太流暢,但是專注、享受的神情,讓他在暗夜里閃爍著一道光。

方塊外圍著的一圈觀眾,駐足已久,觀賞已久。

圍觀者和演出者之間,自然隔出的一小段距離,象護城河,昭告著河的這邊和那邊,是兩個有距離的圈子。

久久觀望者,想必是動心于音樂、韻律與舞姿共同營造的良辰美景,向往此賞心樂事,卻又囿于各種跨越護城河的不便,于是罷了罷了,做個看客罷了。

演出者,守著那片城池,日復一日,演練著生命。

而圍觀者,來來去去,看看風景,愉悅了眼眸便已足夠。

不太愛熱鬧,貪婪地望幾眼花兒一樣旋轉的曼妙身影后,走進一旁靜謐的公園。


3

路燈點綴在高高低低的樹影間,好似跌落的巨大星辰。

月牙兒懸在半空,給這個依然充斥著暑熱的夜暗示一些些涼意。

風兒象是睡著了,一動不動。

倒是散步的人三三兩兩走過,攪起一陣漣漪。

漣漪太細小,波浪才有感。于是戴上耳機,擺開雙臂,跑將起來。

風果然在周身波濤洶涌起來。

踏熱浪而行,汗很快就淋漓下來。

擦汗的間隙,眼角瞥見對面一位阿姨,帶著怪異的眼神。

這超高溫的晚上,居然還有不怕熱跑步的人,確實比較另類。

另類的夜跑者,在大多數人都蟄伏在空調房的時候,仍然習慣于日復一日的揮汗奔跑。

生命需要雕刻,運動就是一把刀,刻去多余的累贅,成就一道完美的風景。

這種風景,象絕美的晚霞,極端高溫天氣才有幸一見。

喜歡看這樣的美景,也向往成為這樣的美景。

你站在夏日的夜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夏日的夜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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