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梳顏
可惜
暗戀，只是一個人的故事，一個人的無聲啞劇
周瑤后來終于明白，愛情和夢想從來都不是萬能的，有時候，那些有不圓滿的東西，才會被一直懷念，感嘆，唏噓。
一
“你長大了想做什么？”周瑤躺在草坪上，有些幼稚的問道，似乎長大成人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儀式，而問出長大后的理想，便是這個儀式最開始的部分。
“我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然后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程一回答的漫不經心。
“那你喜歡做什么？”
“寫小說，唱歌，四處游蕩，你呢？”
“我想背著畫板，周游世界”
“挺好的，那你去吧，估計你的一幅畫就要賣幾百萬”
“恩，要是你的小說出版了，到時候不要忘了給我簽名”
小時候，總覺得以后的夢想，因為有了時間的加固，在未來的日子里便抬手可及。在成長的過程中，漸漸明白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便是夢想和現實的差距。
后來的無數次回想，周瑤都記不清楚，當初兩人到底說了些什么，只記得那天的陽光很暖，那天的風很輕，那天的程一穿藍色格子衫，笑的特別好看。
時間似乎天生有魔力，使記憶里的畫面美得驚心動魄。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每每想到，都會覺得在這無趣的人生中，原來也有過那樣的美好的時刻。
二
周瑤和程一是同桌，但是周瑤一直想不通，不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為什么自己和程一的差距那么大，自己拼了命的熬夜刷題，上輔導班，找老師開小灶，卻依然夠不到程一的一個小手指頭，這種無力感讓周瑤覺得一切似乎都沒啥意義。
其實周瑤自己都不清楚，為什么有些人天生成績就好，自己無論多努力都沒用，有時候周瑤看著程一的側臉，會不自覺的想，他就是這么厲害的人，隨便學學，就能考第一名，隨便參加個活動，就能拿一等獎。他似乎無所不能，那些對自己來說，艱難無比，生硬難懂的東西，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有時候周瑤又會想，要是程一和自己一樣笨，自己肯定就不會喜歡他了。這樣想時，周瑤會覺得自己很俗氣，和別人一樣，喜歡程一閃閃發亮的地方。
程一寫字很好看，那種凌厲卻又特色的字體，周瑤偷偷把程一寫滿了的作文本藏起來，晚上回家，照著那個字體練習，一遍又一遍，偶爾甚至能把程一作文里寫的句子背下來。那些描摹程一字體的晚上，周瑤會覺得很寧靜，很舒服，不用想未來，不用想成績，不用想分科，不用去想那些平時使自己心煩的東西，似乎一瞬間靜了下來，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那時，周瑤說不清楚是喜歡程一，還是喜歡那種狀態。
“周瑤，你知道你最可愛的地方是哪里嗎？”
“難道不是我機智聰明？"
"嗯？”
“不知道”
“告訴你吧，因為你是我同桌啊，因為我可愛，所以你也可愛”
周瑤莫名其妙的低下頭，紅了臉，這樣的對話，讓她覺得，就像程一說，她是他的人。
三
“你覺得我選文科好？還是理科好？”周瑤問的小心翼翼，每次問道這個問題的時候，都讓她覺得，這關乎人生，更關乎未來。
“當然是理科啊，學文科的人都是靠死記硬背“程一語氣很隨意，仿佛這是全天下人人皆知的大道理。
周瑤物理化學相比較其他科目而言，差的一塌糊涂。周瑤有時間想，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沒有理科細胞。
有時候周瑤在和某道物理題殊死搏斗后，依然找不到任何頭緒，程一的手會突然入鏡，在草稿紙上寫下幾個方程式，然后聲音略帶自信的說著，按照這幾個步驟推導。周瑤甚至不敢抬頭看他，只是故意裝出不屑的樣子，然后回他一句：“切，智商高了不起啊”盡管嘴上說著，但是周瑤會按照程一的方程式進行推導，甚至會分心的想，物理好果然有用，還可以給女生講題。
一輩子有多少選擇，每個選擇代表著什么，周瑤不去想，她只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想讀理科，因為某個人。
見過太多的轟轟烈烈，濃郁，熱烈，生死相依的愛情，但此時，在周瑤眼里，都抵不上和他坐在一個教室里，做同一道題，為了同一個未來一起努力。
未來有太多變數，因為不確定，所以一切都是虛無，看不到，摸不著，抓緊現在的每一分鐘，才是對余生每一天的饋贈。
周瑤十七年的人生歲月，似乎從來沒有這么主動過，似乎一直都在被抉擇，周瑤的媽媽小時候是個才女，對鋼琴頗有造詣，一直以來的夢想便是成為鋼琴家，但是因為家庭原因放棄了鋼琴，后來做了嫁人生子后，更加沒有時間了，鋼琴似乎就是她的刺。在周瑤的記憶里，從記事起，便被拖著去學鋼琴整整學了七年，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但是她媽卻從來沒問過她，喜不喜歡，愿不愿意。課外時間上輔導班是老師強制要求，差生一定要上輔導班，交昂貴的輔導費。放棄最喜歡的畫板，是因為爸爸覺得，那太浪費時間，還不如好好學習。
周瑤總會想，是不是自己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某種責任，讓自己不是自己了。然而只有這一次，有點任性的選擇理科，這是她自己的想法，想和某個人并肩，在這個人生的轉折處周瑤想到愛情的字眼的時候，會臉紅，會害羞，不過她任然感謝，因為這讓她找到了自己。
四
“為什么要不斷努力，因為我還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也沒有參透許多知識真理，美人美食更是只見過皮毛，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虛度”周瑤的聲音清冷卻又帶著感情。
每次老師都會讓周瑤朗讀作文寫的好的范文，但這之中，周瑤最愛讀程一的作文，在那命題之中，讀到了無數的可能性。每次老師讓周瑤讀范文時，她都會扭捏一番，其實心里笑開了花，班上所有人都以為，她讀的是范文，只有她自己覺得，那是無數的可能，似乎沒讀一句，就了解程一多一點，了解多一點，就意味著或許會更喜歡他一點。喜歡他，或者喜歡他更多一點，周瑤從沒想過會不喜歡他。很多年后，周瑤會懷念那時候的自己，喜歡便孤注一擲，一腔孤勇。
周瑤每次看程一作文時，都自帶光圈，一副虔誠模樣。旁邊的小胖嘲笑她，“那不是作文本，那是觀音菩薩”
周瑤總會瑤瑤頭笑著說：“我這是對未來作家的崇拜”
但是在心底，有個小人，神氣飛揚的說，瞧，不愧為我喜歡的人，就是這么厲害”即使這樣，也只敢在心底表達。
喜歡不僅僅是濃郁的，熱烈的，還是淺淡的，安靜的，像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來，卻在心上打了一個結。
周瑤有時候疑惑，自己究竟實在什么時間喜歡上程一，或許是他講題的聲音太多清冷，但笑起來的樣子太美好，也或許是自己太過寂寞，在青春里偷偷的叛逆。
在不斷的疑惑和不斷的堅持中，周瑤出乎大家意料的，選擇了理科，最終決定和物理化做更進一步的斗爭，努力成為人生贏家。
所以理所當然，依然和程一是同桌，周瑤帶著默默無聲的欣喜，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繼續坐在了原來的位置。
隨著高考的提上日程，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無論如何不懂事，大家都明白，這是最近的一個命運轉折點。大家都攢著勁的努力，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后了，一步輸，則步步輸。連程一都收拾起平日里的隨意淡然了，開始背起了最討厭的英語單詞。
周瑤依舊奮力掙扎在物理的這個大坑中，想著總有一天要爬起來，盡管過程艱難，但在程一的幫助下，也漸漸了有了起色。
五
“你想考哪個大學？”
“隨便啊，隨意而安”
每次程一被問到考哪個大學時，都會回答，隨便。只有周瑤知道，他想考北大。
周瑤現在的目標就是北京的隨便哪所大學，沒事就嘴里哼著：“北京歡迎你，學院大門常打開”不過哼的跑調，總會被程一嘲笑。
6月7號那天早上，周瑤起的很早，按下了那個在心里背的很熟的電話號碼，然后默念，程一快來接電話，程一快來接電話。
“喂，你找哪位？”
“額，額，那個，我找程一”周瑤的聲音不自覺的有點顫抖。
大概過了幾十秒，“喂，你是？”程一的聲音還是那么清冷。
“程一，考試加油”
“恩，你也要加油，千萬別涂錯答題卡，別太緊張，遇到不會的題，先跳過去......."程一的竟然絮絮叨叨的說了大半天，直到他媽媽喊他吃早飯才掛斷電話。
周瑤只是想打個電話給程一，她甚至都沒有想好說些什么，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卻被程一叮囑了這么久，絮絮叨叨，似乎是在提醒周瑤，但也似乎是在提醒他自己。
前程似錦，周瑤莫名的想到了這句話，如今的她，他，他們，都將開啟人生的新的篇章，過不一樣的生活。
希望總是可以給人以無窮的力量，前路漫漫，但是因為有了某些念想，因為有了某些執著，那路上的枯寂和坎坷，便不那么討厭了。
高考結束，不得不說，周瑤感覺考得不錯，去對分數，也很不錯。周瑤把這一切歸功于對未來的希望。
原來高中三年轉眼即逝，以后都不會再有成堆的卷子，背不完的英語單詞，滿黑板的數學題了。
六
一出劇的結束，在什么時刻？
男女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或者，有一人中途變心，亦或者，從來就沒開始。
周瑤為了去北京，把所有的志愿都填了北京的大學，只是失約的那個人是程一，他沒有考上北大，也沒有去北京，突然就消失在那個夏天，全家搬去了浙江。
周瑤難過的，不是沒和程一在一個城市，只是難過，他居然再見都不說。
像是負氣一般，周瑤也從來沒打聽過程一的下落和近況，只是在心里對自己說，再見，夏天，再見，程一。
然而真正的再見，已經是七年之后，程一在街角，牽著一個小孩子的手，眉目帶笑，周瑤一眼就認出了他，但程一沒有認出周瑤。
真好，他還和以前一樣，周瑤有些感概，卻沒有上前打招呼。七年了，是不是終于要放下了，她還不清楚，她想慢慢解開心里的那個結。
瞧，不愧為我喜歡的人，長得還是這么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