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清明過得異常忙碌,在外居住多年,從沒有清明回鄉祭拜過。老實說,以后在這個時節回去的可能性也很小,指望著過年能回去看看。提到清明,總和天人永隔分不開。有些太過久遠的記憶已然煙消云散,還有印象的是高一那年太奶奶的過世,那時候和今年的清明節一樣,異常繁忙。
那年,本沒有打算回老家過年的媽媽,在接到一通電話之后,哭著跟我說,我們回家。那是阿太的病危通知,我們迅速收拾東西趕到濰坊,和妹妹一家匯合一起回家。沒有飛機,沒有火車,只能坐著大巴回家,16個小時。沒有一刻如同那時一樣希望時間能夠快一點,再快一點。從白天坐到黑夜,從晴天坐到雨夜,等來的是阿太過世的消息。大巴上熱熱鬧鬧,把酒言歡,我就躺在床上,用手劃拉著玻璃直到再也繃不住的淚水在臉上肆虐。
我的老家在島上,第二天一早坐船回去,這一路,走得好遠,走了好久。遲了半天,隔了陰陽。我記得那天下雨了,在冬日里那些雨點格外刺骨。到了阿太家里,舅婆跟我們說眼淚不要滴到阿太身上。說完把蒙在阿太身上的被子掀開,那一瞬間我跑出了房間,我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在外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往回趕,卻沒有一個人趕上見阿太最后一面。阿太生前有一個心愿就是希望她走的那天大家都能來送她,也不要耽誤事。那一年,家里所有在上學的孩子都不是初高三,但如果早一年或者晚一年就不是這樣了。這種時候,阿太眼里都只有子孫們。阿太信佛,也許是得佛祖庇佑,走的那一年九十多歲,是喜喪。阿太有一雙紅鞋,是因為聽說紅鞋,紅子孫。
長輩們說,想說的話寫在紙上燒掉阿太會看見,但是別燒得太多,不然房間溫度會高。弟弟妹妹們都寫了,我沒有。我們那里有個風俗,要在遺體旁點長明燈,這樣黃泉路上不會黑。我那時候還不小心把燈碰滅了,我邊祈禱邊把燈芯挑亮,希望阿太在那個世界一切安好。
媽媽說她在那之后的清明節夢到過阿太,阿太不認識她了。媽媽家兄弟姐妹五個人,媽媽是老三,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家里最疼她的是阿太。而在眾多子孫中,我是在老家呆的時間算最長的,所以和阿太也最親。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遺憾,感受到生死別離是什么樣的感覺。剛意識到的時候很難受,漸漸會淡忘,但是不能提起,一想起來那種感覺就會卷土重來。
沒有來得及見最后一面,只能送最后一程,出殯那天,背景有雪,儀式結束雪便停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不覺得這是巧合,南方的家已經多年未下雪了。我希望真的有兩個世界,這樣我會覺得從這個世界離開的親人們,其實一直在身邊。
去年回老家的時候,看到一張全家福,看著照片的自己,才驚覺阿太已經過世這么多年。可是這么多年中,我從沒有夢到過阿太,是不是也不認識我,但是我面對困境的時候都覺得有您在天上保佑著我。
小姨和我說,您一直想到我的城市和我一起轉轉,無奈身體不允許。舅舅說,他再也聽不到您的嘮叨了。我想說,我想念您做的飯,長這么依然想念,依然很吃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