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和尚上山撿柴撿回一只狐貍。通體雪白只在眉心有一點紅,可愛中透著點妖魅。
遇見小狐貍的時候下起了大雪,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和尚拖著一根比自己長兩倍的枯木往山洞里趕。
雖然知道山洞里住著黑熊,但沒關系,這個季節就算打雷黑熊也不會醒來,雖然這個季節不打雷。
距離山洞還有不到十步的地方,小和尚腳下一個踉蹌瞬間摔進了雪里,四周的雪簌簌的往下掉,不一會兒就將小和尚給湮沒了。
過了快一分鐘,小和尚才慢慢的從雪地里爬了起來,一邊抖著身上的雪,一邊往絆倒自己的地方看去。
什么都沒有?
不對,那里有一朵紅色的雪絨花!
小和尚邁著小短腿撲騰撲騰的跑到那朵雪絨花旁邊,伸出凍得有點紅的手指,戳。
軟軟的,有點涼。好想帶回寺里給師傅看。
說時遲那時快,小和尚揪著那朵紅花往上一扯,沒扯動!
再扯。伸出兩只手一起扯。
哎!是只狐貍耶!
攥著那搓紅毛,小和尚提起來的狐貍有自己一半高,緊閉著眼睛毫無生氣,好像已經死了!
嚇得小和尚雙手一松,狐貍又掉進了雪堆里。
要不是那搓紅毛,估計又要找不見了!
小和尚邁著小短腿,從狐貍身上垮了過去,拖著長自己兩倍的枯木在狐貍身邊繞了個圈,走進了山洞里。
不一會兒,山洞里亮起了一抹暖黃的微光。小和尚又邁著小短腿出來了。
四下探尋了一番,便徑直往那搓紅毛處撲騰了過去。
小和尚在寒風中抖了抖身子,有點笨拙的解開了自己單薄的棉衣腰帶,一把撈起小狐貍,在半空中抖了幾抖,抖落狐貍毛中許多雪花。
而后一把將狐貍抱進懷里,這下,小和尚在寒風里抖得更歡了。
小和尚轉身往山洞走去,腰帶在雪地里拖出一條長長的線,不一會兒就被大雪吞沒了。
到了后半夜,廣濟和尚在山洞找到自家小和尚的時候,小和尚正抱著小狐貍靠在大黑熊身上睡得正歡,腳邊還有半個吃剩下的黑饅頭。
廣濟抱著自家小和尚要下山,小和尚卻醒了,并搖了搖頭,指了指靠在角落的枯木。
廣濟摸了摸小和尚圓潤的小腦袋,一手提起枯木,一手抱起小和尚往寺里走去。
小和尚一手抱著廣濟的脖子,一手抱著懷里的小狐貍,指尖傳來溫熱和些微的起伏。
這年,小和尚7歲。
二
“靜安,去把這堆衣服洗了。”
大師兄和二師兄把一堆衣物丟到小和尚面前,趴在窗臺上的狐貍斜眼看著小和尚放下手中的經書往那對臟臭的衣物走去。
經過大師兄面前的時候,斜地里伸出一只腳一絆,小和尚摔進了臭衣服堆里,身后響起兩位師兄肆意的笑聲。
“這么笨還被師傅安排去大殿添香油,也不知師傅怎么想的,也不怕得罪了那些顯貴的香客?!?/p>
大師兄嫌惡的踢了兩腳小和尚,示意小和尚趕緊起來把這些衣物運出去清洗。
“師傅那是慈悲為懷。這小子當年被遺棄在寺廟門口,養了一段時間才發現是個啞巴?!?/p>
“切,浪費糧食。都說聾啞聾啞,這小子啞是啞了,怎么沒聾?”
“誰知道!或許是上天仍有好生之德?!?/p>
說著二師兄走上前拍了拍正在拾掇衣物的小和尚,“小師弟要不這樣,把那畜生送給二師兄,師兄就做主免了這次苦力。那畜生皮毛光滑,做成筒子冬天定能保暖?!?/p>
聞言小和尚身體一僵,轉過身猛烈搖頭。
“小孩子,總是不愛聽話的?!?/p>
“嘁。臭小子,還不去洗衣服。哈哈哈。”
大師兄一腳下去,將小和尚和剛拾好的臟衣服一并踹到了地上,和滿臉陰鷙的二師兄出了門去。
見兩人走遠,狐貍這才從窗臺上跳了下來,漫步到小和尚旁邊,用頭推了推小和尚的手,小和尚攤開手心,原來擦破了。
狐貍舔了舔小和尚的手,抬頭望向小和尚的眼里有溫柔也有憤怒。
小和尚卻只是對著狐貍溫柔的笑著,伸出另一只纏了繃帶的手,按在狐貍的頭上,用大拇指摩挲那搓火紅的毛,并對狐貍搖了搖頭。
是夜,后山被和尚們的火燭照得燈火通明。
二師兄的尸體在一個獵戶的陷阱里被發現,而陷阱旁邊,有狐貍的腳印。
“定是靜安不滿靜德讓他做事物,讓那狐貍誘拐了靜德來此,報復殺害。”
大師兄平日和二師兄最是要好,對著趕來的靜安就要上拳腳,被廣濟和尚給攔了下來。
“靜安,靜過的指認你可認?”
看著一臉威嚴的戒律堂主持廣善,小和尚用力的搖頭擺手。
“那狐貍呢?”廣善面色不虞,好好的和尚養什么狐貍!玩物類主,心思狡猾。
不知廣善心中已有評定,小和尚急迫的擺出一些手勢,可其實并沒有人看。
就在這個時候,小狐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靜過眼前一亮就往那狐貍沖去,卻在沖到跟前時被小和尚搶先一步一把抱過狐貍躲到了廣濟的身后。
“把狐貍交出來?!?/p>
小和尚一手攥著廣濟的衣角,一手抱著狐貍不住搖頭。
見此靜過上前想搶,卻又礙于廣濟不敢放肆,只得拿眼去看廣善,“難道就這么放了那殺人的畜生?”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多做殺孽,但佛門亦有戒律。靜安既為其主,亦有指使其為禍之嫌,便由靜安待其受戒吧。師弟,你可有意見?”
廣濟聞言眉頭微蹙,“師兄如此定論怕是不妥。這狐貍腳印或許是恰巧路過。靜安口不能言,但可手書自辯,何不回去后看靜安如何說?不可偏聽一面之詞啊師兄。”
“師傅不可如此偏愛?!?/p>
廣濟話音剛落,大師兄便一陣搶白。而此時小和尚懷里的狐貍也不似往常安穩,不斷扭動終是掙脫了小和尚的束縛跳到了二師兄靜德的尸體之上。
“畜生大膽?!睆V善怒吼出聲,大有撒氣的意味。眾和尚也都拿著火把圍了上去。
卻見狐貍不為所動,在靜過再度撲來之前,從那二師兄手里拱出一塊玉來。上好的白玉其間一根紅色的血線在玉中流淌而過,在火光的遙映中顯得頗為詭異。
“這玉......”
廣濟拿起玉左右端詳,方才是靜過將靜德從那坑中背出來放于擔架之上的。若說靜過未曾發現靜德手中異樣卻是有幾分牽強。還有這玉,定不是寺中之物,卻格外的眼熟!
廣濟眼睛一凝,“師兄,讓弟子們先回去吧。靜安留下?!?/p>
廣善心中雖疑,卻見廣濟一臉凝重,心知不是與之相爭的時候,揮了揮手,讓弟子們抬著靜德的尸體回寺做法事。
靜過仍想上前,卻礙于廣濟廣善的神情,對著小和尚比了比拳頭,這才悻悻的跟著其他人一同往回走去。
“這是平陽長公主的玉佩?!?/p>
“什么!”廣善看著廣濟,想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然而師兄弟做了幾十年,廣善失望了。
“一個死了的和尚手里緊握著長公主的貼身玉佩,這說明什么?”
廣濟摩挲著指尖的玉佩,“說明不了什么,但足以讓這金光寺及這寺里的人萬劫不復……”
“那......怎么辦?”
廣濟看看廣善,轉身走向小和尚,眼里盡是慈悲也滿是決絕。
“靜安,方才為師說的話可聽懂了?”見小和尚點了點頭,廣濟這才接著說道,“你帶著這狐貍下山去吧?!?/p>
小和尚搖頭,這次廣濟沒有再摸小和尚的頭。深夜下雪的山里,只有廣濟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傳進黑暗中。
“靜安偷盜長公主玉佩,被二師兄靜德發現,于是靜安以小狐貍為餌,誘靜徳前來后山談判。本想趁靜德無防備時將其推入陷阱,卻沒想最后時刻靜德驚覺,掙扎時抓住了這玉佩,然終墜入陷阱死于非命。靜安本想讓狐貍去陷阱中取出玉佩,無奈靜德死后緊握玉佩狐貍無法得手,又怕被人發現,故帶狐貍倉促離開,在這陷阱處留下狐貍腳印?!?/p>
“靜安,犯貪、殺二戒。但念佛門有好生之德,故判,逐靜安出金光寺。”
廣濟面無表情的說完,廣善便立刻宣布了對小和尚的最終判決。
小和尚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師傅和師叔,半晌慢慢的跪了下去。
“砰砰砰”三個響頭,擲地有聲。聲聲敲在廣濟心上??粗呀浫狙男」忸^,廣濟沒有上前。
小和尚起身抱過狐貍,合一身單薄的冬衣,背影慢慢消失在山間的小路上。
這年,小和尚17歲。
三
那是一身單薄的冬衣,洗的很是干凈,而因為單薄,所以夏天穿也可以。
所以,若只是因這冬衣的緣故,和尚也不會顯得那么突兀。關鍵還是那只靜臥在和尚膝蓋上的白狐。
通體雪白,只在額間有一抹妖冶的紅。若這世間真有狐貍成精這一說,那說的必定是這只。
“和尚和狐貍?這組合也忒詭異了?!?/p>
女人一身紅衣,提起身邊的一壇酒,隨手拿了兩只海碗向那詭異的組合走去。
“和尚,喝酒嗎?”和尚搖頭。
女人將兩碗并排放在地上,素手一傾,酒香便溢了出來。
狐貍從和尚懷里抬起頭來,鼻尖皺了皺,旋即在和尚懷里伸了個懶腰,而后優雅跺步到和尚面前,蹲下,一口一口的舔起酒來。
“呵。這還真是奇了。來狐貍,干一杯?!?/p>
女人自顧將兩個碗輕輕一碰,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下。
“和尚這是要去哪兒?”
和尚搖頭不語。
“和尚可知這些都是什么人?”
和尚搖頭不語。
“這些人都是大奸大惡之徒,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怕了嗎?”
女人的聲音極大,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般毫不避諱別人。而那些人卻也仿佛沒聽見那女人在說自己壞話一般,自顧做著自己的事。
只有一個穿著大膽露骨的女人,揮舞著一方彩色的絲帕遠遠的朝和尚這處喊道,“九娘,別說的自己像是個好人。和尚,這女人可不是善茬?!?/p>
“九娘,寂寞了也別勾搭和尚,吃不到肉不說死了還去不了西天,不如去勾搭監頭,說不定能少讓幾個人睡!哈哈哈......”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遠遠的對女人噴口水,被喚作九娘的女人只是嗔了那人一眼,又自己喝起酒來。
“和尚那個男人殺了自己的老娘。還有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貨色。紅杏出墻不說,還和姘頭弄死了自己男人,最后把自己裝成無辜受害的白蓮花,想讓姘頭為自己頂罪。不過那男人本就不是什么好鳥,吃喝嫖賭還打那女人。那姘夫反而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老實男人,也愿意為那女人頂罪......可惜,天網恢恢。嘿嘿嘿……和尚,你說,這些人死了是不是都會下地獄?你的佛祖怕是不想看見這些人吧。”
女人自顧自的說著,而和尚只是面帶微笑,那眼神似看清一切的澄明。
“九娘,別跟那和尚廢話了。聽說是個啞巴。念不了經,伺候不了佛祖。好歹有把力氣,被路上抓了來去充軍的?!钡栋棠樌^續冷嘲熱諷,這次九娘連看也不看了,只有點發神的看著和尚。
“九娘和這些人一樣,本是這個秋后就該處斬的死囚。卻因北方戰亂撿了一條命。淳王一句話,就將這些人發配去前線,男人做炮灰,女人,呵,做女人該做的事。這就是報應吧和尚?因果輪回,天道饒過誰?”
“爽快!”自顧自話的女人仰頭將剩下的燒刀子一骨老的倒進嘴里,回頭看了眼依舊笑著的和尚,啪的一聲將酒壇摔碎在地,負責押解的官差走了過來。
“和尚,給九娘念一段往生咒可好。”
和尚依舊笑著,和尚膝蓋上的狐貍卻因為喝多了酒已經睡著了。
九娘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在脖頸上利落一割,倒在了血泊里。
直到身體變冷變硬,九娘也沒有聽見和尚念往生咒。
但或許是看見了和尚落下的那滴淚,九娘終是閉上了眼。
這年,和尚27歲。
四
北方這一亂就是許多年,這年更是風不調雨不順。
和尚走在田埂上,不遠處有一具殘破腐敗的尸體,上面或許已經長了蛆,因為很遠就能聽見蒼蠅的嗡嗡聲。
和尚抱著狐貍,步履蹣跚,腦袋上有冷汗滴下,落到狐貍的白毛上,毛就變成了灰灰的一個點。
是的,和尚生病了,似乎是高熱。所以和尚才從自己呆了幾年的深山里走了出來。
因為和尚需要郎中。
然而,和尚走了許久,也沒有發現一個人。如果遠處的尸體算是一個人的話,那倒是有許多。
這已經是和尚找到的第三個村莊,如果這個村莊再沒有人,和尚想,或許是該放棄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和尚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終于和尚聽見了小兒的啼哭聲。
和尚隨著哭聲往前走去,走到了一堵破土墻面前。和尚繞過土墻,眼前的一幕讓和尚本因虛弱而變小的雙眼突然瞪的巨大。
“兒啊,娘對不起,對不起……娘不該生,不該!”
“哭什么哭,喪門星!大師說了,這個娃兒是天煞孤心,克父克母克兄克友!這村里都死了這么多人了,跟這娃兒脫不了關系!”
一個光膀子的男人正在對一個女人拳打腳踢,而那個女人則癱倒在一個柴火堆旁邊痛哭流涕。
那柴火堆上,一個嬰兒被橫置其上。一個穿著詭異的老頭,一手持著火把,對著那嬰兒念念有詞,眼看是要火燒了那嬰孩兒!
周圍還圍站著一群男女老幼,卻沒有一個人為那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所動。
和尚來不及多想,放下懷里的狐貍便向那嬰兒沖了過去,在那老頭放下火把的一瞬間,將嬰兒一把抱緊了自己的懷里。因為重心不穩,和尚滾到了地上,但躬起的背卻沒有讓孩子受傷分毫。
和尚小心翼翼的看向懷里的小生命,對著那止住哭聲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微微一笑,“咯咯咯”和尚聽見了這世間最純粹的笑聲。
“哪兒來的和尚,竟敢干擾我們祭天,快把這和尚趕走,把孩子拿下!誤了時辰,還要死更多的人!”
和尚聽見老頭對著周圍的人大吼,而那些村民也漸漸向自己圍攏。
和尚拔腿就想跑,可惜和尚生病了。
一個岔氣,和尚抱著孩子劇烈的咳嗽起來。聽見和尚的咳嗽聲,周圍的人突然瘋狂的往后退,就連剛才那打人的男人和裝模作樣的老頭,也瑟瑟發抖起來。
和尚沒注意到這些,只覺得自己胸口極為難受,終于和尚“哇”的一聲,吐出一大灘黑血……
抱著孩子暈倒前,和尚聽見那老頭在大喊,“魔鬼,這就是魔鬼,魔鬼來收命了,還不快跑!”
和尚想說,自己不是魔鬼,只是個和尚,可惜和尚暈了過去,并且也不會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和尚感覺干裂的唇上有滴滴濕潤。頭暈的癥狀得到緩解,眼睛微微能睜開一條縫,能看見那個孩子還在自己懷里。而狐貍,正在自己頭頂上,不知咀嚼著什么果子,把果汁慮到自己嘴里。
和尚感覺身體里慢慢有了力氣,于是又側身改為平躺,張開嘴大口吞咽著狐貍釀造的果汁。
“魔鬼活了,魔鬼活了!”耳邊傳來小孩子的聲音,可這個時候和尚沒有力氣去理會。
和尚又閉眼休息了一會兒,便聽見由遠及近零零散散的腳步聲。
待和尚抱著孩子站起身來,村民們又聚集到了一起,手里都拿著下地的農具,虎視眈眈的看著和尚。
“這和尚不是死了嗎?”
“誰知道,大師說這和尚是魔鬼。魔鬼是不會死的。”
和尚往前走一步,村民便往后退一步,而后又拿著農具往前走一步,似在示威卻又不敢再多往前一步。
見此,和尚只能無奈的笑笑。抱著孩子,轉身往村外走去。
看見和尚離開,村民們送算是松了口氣。然而,厄運并沒有因為和尚和孩子的離開而離開。
村民們信奉的大師也死了,像當時的和尚一樣,咳嗽不斷,吐出黑血,死了。
與此同時,咳血的人越來越多,死去的人也越來越多,人們陷入了絕望。
“或許,那個和尚是仙人也說不一定?!?/p>
“說什么傻話?大師說那是魔鬼。”
“可大師死了。和尚活著。能不死的,除了魔鬼,就是仙人。我覺得那和尚像仙人。”
就這樣,和尚是來拯救世人的仙人,被越傳越遠。
村民們開始后悔,得罪了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仙人。因此也越發的絕望。
就在為數不多的青壯年們準備居家搬離這不斷死人的村莊的時候,和尚抱著那孩子,和那狐貍,竟然又回來了。
和尚擔著一個擔子,擔子里裝著許多在狐貍的指引下,從山上找來的果子。
為了說服村民們吃下果子,和尚在心里打過許多腹稿??梢庀氩坏降氖牵槐攘艘粋€吃的動作,那果子便迅速的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而瘟疫,也消失了。
隨著瘟疫的消失,北邊多了一個得道高僧。
傳說,這個高僧不會說話,卻是上天派來解救眾生的仙人。這個仙人座下還有一頭靈獸,是眉間有三位真火的九尾靈狐。
這年,和尚37歲。
六
從此和尚不管走到哪里都備受禮遇。而和尚只需要做一件事,便是微笑。
和尚曾與護國寺的主持論道,更與皇帝秉燭。
所有見過和尚的人,都說聽到了上天的旨意。
如此許多年,兜兜轉轉,和尚又回到了金光寺。
大師兄靜過早就因殺人罪被官府逮捕并于菜市口斬首。
而師傅廣濟也早已埋入塵土。
前來恭迎和尚的,全都是和尚不認識的。只有在進入金光寺時山門前那個掃地的,看起來頗為眼熟……
在大殿中和尚一坐便是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僧人們朗誦和尚翻譯的經文,聲聲不息,仿佛直達天聽。
在第三天夜里,又下起了大雪。和尚帶著狐貍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
和尚坐在雪地里,狐貍熟練的臥在和尚的膝蓋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在月光的照耀下,狐貍的皮毛還是那么亮白,那搓火紅的毛也越發的靈動。仿佛從未經歷世事,一如最初的純白。
和尚撫摸著狐貍的頭,大拇指在那撮紅色的絨毛上,慢慢的揉,微微的上翹起嘴角,漸漸的閉上了眼。
坐下的和尚再也沒有站起來,而臥在膝蓋上的狐貍,也永眠于膝蓋之上。
這年,和尚99歲。沒人知道狐貍多少歲。
一切,在這靜謐的深山里,又仿佛回到了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