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巷里搬到現(xiàn)在的小院里整整十年了。
入住的日子在一分一秒倒數(shù)中。
工業(yè)園區(qū)的發(fā)展速度讓我出生的這片地方急需拆遷,夾在三河壩口的尷尬位置使我們不得不拆遷搬離。
爺爺奶奶最近總會問我什么是國家政策那,為什么我們住的好好的必須得住到那樓里去,我知道他們不想到陌生的地方,我知道他們害怕。
我知道年邁后的他們對家的歸屬感更為在意。
我總會在電話里給他們從大的角度解釋我們?yōu)槭裁床坏貌话犭x。
我以為我會在這里為一生有佛教信仰的爺爺奶奶養(yǎng)老送終。
我看的出從通知出來到現(xiàn)在他們一點也不開心,他們守護半個世紀的有幾百年歷史的那座關帝廟已被推掉,我們十年精心呵護的家也會被推掉,那片他們親手填平種出供全巷人吃的菜地也會被填平,可能再也難看到那些流浪貓狗來找爺爺奶奶討吃的。
雖然他們一直說有我在的地方哪兒都好,可是我知道他們一輩子住慣了有屏風和葡萄樹的小院,對他們來說高層的單元樓像是牢籠。
我知道我終究會離開這片我一直愛恨交加的地方,太多人情冷暖想讓我迫切想去喜歡的地方安家,但內心還是希望偶爾回來的時候家還在,但是沒有可能了。
這片礦區(qū)留給這兩代人的是什么,是我成年后經(jīng)常會思考的問題。
賭博,高利貸盤剝,毒品,偷盜,重男輕女,環(huán)境越來越差,鉛中毒,教育落后等等。
出去到的地方越多越會思考這片土地因為金礦的開發(fā)而出現(xiàn)的畸形化問題。
早年家家戶戶碾礦掘金的時代淘出了多少有錢人,這種賭博式的生存經(jīng)濟下遺留的是什么。
爸爸輩早年輟學的懂得淘金后轉型不會坐吃山空的則在現(xiàn)行經(jīng)濟形式下還生活的不錯,不懂得投資或者沾染爛賭高利貸等不良習性的家庭也不在少數(shù)。
然后過著一種不是生活更多的是生存的日子,此刻的我沒能幸免在填補這個看不見的窟窿。
最近周圍鄰居開始瘋狂加蓋房屋,我覺得害怕和難過。
離開這片土地有多少人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和拆遷所得去重新創(chuàng)造財富,而不是循環(huán)著和當年開礦暴富后一樣的生存模式。
現(xiàn)在更糟糕的是沒有土地只有錢了,一旦坐吃山空以后將會更難生存。
我會思考幾千人的村子,為什么同齡上大學的女孩子只有我和另外一個女孩,為什么越來越多的人在坐吃山空后必須南下為別人勞苦賣命。
一代人的眼界格局給下一代人帶來的是什么。知識匱乏造就的富人很難懂得合理的駕馭財富,我看到太多悲劇,也經(jīng)歷了太多悲劇的時刻。
礦區(qū)下長年躺著的工人殘疾的太過正常,山洞礦石爆破扎瞎眼睛的,礦石塌方出人命的。
小時候我總是不明白鮮活的人為什么進了礦洞說沒就沒了,為什么會有命價這個說法,開礦時代普遍家庭條件都好為什么很少有人投資下一代的教育,直到此刻都有太多太多疑問。
同時內心又是矛盾的,園區(qū)的發(fā)展到底是解放了剩余勞動力,使得很多沒有一技之長的家庭人員有了固定收入,少了一些南下打工的人員流動,那些留守老人孩子相對少了些。但這都是表象,這里以后會怎么樣只有時間說了算。
我只想和爺爺奶奶好好生活,陪他們走完暮年。
我努力描繪的家的模樣還是不夠清晰。
未來有愛的地方才是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