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換班時間了(我們監護室允許留一個家屬,一天四次進行換班),監護室門口外,半個走廊被擠得水泄不通,因為重癥監護室里正在做手術,換班的時間點向后移了半小時。
在眾多高大身影映襯下,我顯得如此渺小,如此渺小的我被淹沒在人群中,又不得不繼續向前,因為前面的病房也必須查到。我用高出平時八度的聲音喊著:請讓一下好吧,麻煩大家讓一下。聽到聲音的他們聞聲回頭,發現了穿著白大褂弱小的我,迅速讓出了一條小道。我也得以順利通過,接完了所有的病房。
當接班后所有瑣碎告一段落,終于可以坐下來書寫護理記錄單了。可是,心怎么都靜不下來,思維也無法得到集中。護士站周圍全是黑壓壓的人,各種聲音不絕于耳。探視的、準備換班的、已經換完班出來的,還有小朋友調皮的追逐打鬧、家屬跟其朋友間的客套謙讓,整個走廊就像一個熱鬧的集市,應有盡有。雖說早已適應了這樣的環境,也練就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病人想的毅力,可是,今天面對這樣嘈雜的環境,我卻怎樣也達不到這樣的境界。因為今天,在帶病堅持,因為此時,頭痛的厲害。那不斷發出的咳嗽聲震的胸部以上無一例外,極度不適。
當那個奔跑吶喊的小孩再次出現在走廊的時候,我的忍受也達到了所能承受的極限,站起身來,找到了他家的大人,進行了好一番說教:小孩子是不允許來病房的,醫院需要安靜,不是游樂園,這樣追逐打鬧,是會影響別的病人休息的,這里都是腦部有病變的病人,本來就頭痛,你的孩子這樣滿走廊的鬧騰,更加影響了其他人的情緒。
好在今天遇到的家屬還比較配合:我們這就走了,馬上。
回護士站的時候,聽到了家屬間的爭吵,原來是由于放置陪護床爭搶位置發生的糾紛。問明原因,讓他們各讓一步,相互理解,畢竟都是家有病人,誰也不易。
回到護士站,把周圍的人也進行了疏散,讓他們沒事的話就回家休息,要確保充足的精力來接下一個人的班,要保證在陪護的幾個小時能夠集中精力,認真細致。然后,又給他們帶的東西指明了放置的位置。護士站,總算有了片刻的清靜。
可惜,這樣的寧靜沒有持續一刻鐘,手術室就送來了手術病人,手術車兩旁站著五六個家屬,后面跟著的更是數也數不清。這一個班,注定要在奔跑中度過了。
忙碌中,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不覺中已到了將要下班的時侯,才感覺嗓子火辣辣的疼,那接好的準備吃藥的熱水,早已冰涼。湊合著趕緊喝了兩口,潤了潤由于說話過多、由于感冒咳嗽而干燥的喉嚨,繼續著這個班收尾的工作。
下班路上,接到兒子發來的短信,說餓了,想吃點東西。這才想起都夜里十一點了,孩子還沒吃晚飯。一種愧疚感油然而生,也想起前幾年夜班時,兒子獨自一人在家的恐懼,以及那記憶猶新的談話。
電話里兒子說:媽媽,你啥時候回來呀?
我說:媽媽等到下班時間,阿姨接了班才能回去,兒子不怕,自己先睡好嗎?
兒子:你能不能早點回來,我一個人害怕,睡不著。
我:我回去了病人怎么辦,不就沒人管了。
兒子說:不是還有醫生的嗎,你讓他幫忙看著點。
。。。。。
我知道,無論我怎么講,幼小的他都不會明白,媽媽為什么就不能在家里陪我,病人沒人管不行,那我怎么就能沒人陪呢。難道病人比我還要重要?
此時此刻,想到他當時那種迫切需要的心情,想到他的期盼,還是會忍不住心疼,忍不住眼淚在眼眶里轉悠。
明天就是元宵節了,走過沒有路燈照耀下的小區,突然發現,今天的月光格外明亮。駐足仰望,一輪圓月高高的懸掛在空中,那閃耀奪目的光芒把周圍的一切都襯托的如此明凈。仔細觀看,發現月亮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圓,不過,那一側殘缺的美非但沒有使它的光芒遜色,反而使其本身看起來更加的迷人。
是啊,月亮一個月才有一次的近乎完美,更何況五味雜陳變幻莫測的人生呢。日子不就是在磕磕絆絆中迂曲前行,在不斷堅持下慢慢成長?有時候不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又是夜班下班時,不過今晚的夜,顯得如此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