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時讀宋詞,陶冶性情。不同作者寫同樣題材的并不鮮見,老男人懷念原配亡妻的倒是不多。有兩首頗值得玩味,拿出來品鑒一下。
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 | 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
公元1075年(北宋熙寧八年),蘇軾39歲,時任山東密州知州。一天晚上夢到已亡十年的原配王弗,夢醒做此悼亡詞。
妻子葬地四川眉山與山東密州,相隔千里,且陰陽相隔,只能于夢里相會。一別十年,風塵仆仆再相見,妻子正在窗前梳妝理容,各自鬢已斑白。
縱有千言萬語,終是沒有頭緒,只能任由眼淚紛飛。料想那沐浴月光,長著小松樹的墳崗,就是妻子眷念人世,思念親人,年年痛欲斷腸的地方吧。
本詞意境優美,婉約之至,表達了詞人綿綿不絕的哀傷與思念。但與一般的婉約詞又迥然不同,首先題材是懷念亡妻,且是原配,格調瞬間提升。和柳七的“一曲陽關,斷腸聲盡,獨自憑欄橈”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從寫法上看,本詞大量運用白描和虛寫。語詞平凡卻不平淡,蘊含著至真至誠的情感。
同一詞牌,蘇軾還做過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獵》,開創了宋詞豪放詞風的先河。
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 | 賀鑄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賀鑄一生輾轉各地擔任低級官職,抑郁不得志,晚年定居蘇州。其間,與他相濡以沫、甘苦與共的妻子亡故。
公元1101年(宋建中靖國元年),詞人49歲,從北方回到蘇州時重游故地,想起亡妻,物是人非,作此悼亡詞以寄哀思。
作者再次路過蘇州城西門時,頓生物是人非之感。同來此地的妻子,永久地長眠于此。 “我”像被霜打的梧桐一樣半死不活,又像失去伴侶的鴛鴦孤苦無依。
草上的露珠剛干,“我”在昔日的住所和愛妻的墳塋之間,游走徘徊。無邊的深夜,躺在一半空置的床上,任由雨滴敲打著南窗,以后,再也沒人為“我”挑燈縫補衣物了。
本詞重寫實,出色的細節描寫,構造了鮮活的意象,同時用到暗喻與雙關的修辭手法,生動地刻畫出了詞人的孤獨和凄涼,以及對亡妻的深切思念。
同樣是懷念原配,彼時作者婚配狀態可不同。蘇軾已經續弦,賀鑄乃一鰥夫。這說明在已婚男人心中,首任妻子的地位舉足輕重。談感情很隨便,談婚姻很謹慎,這是大多數已婚男人的共性。
建議各位未婚女子,優選做原配。結婚這事吧,不止兩情相悅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