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家里看劇,感覺上午就如一場夢一樣,不真實。
真希望夢醒后,一切如初。
但我知道,小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桃花流水杳然去,明月清風何處游”是殯儀館告別廳里的對聯。
自認為是個情感不易外露的人,尤其很少掉眼淚,即使哭了,也只是默默流淚,吸吸鼻子,絕不會哭出聲來。
一直很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保持理性。
進了小區門,短促的鞭炮聲后,一行人便開始哭起來,大聲的哭喊,進了單元門,上了電梯,直到進了小姑的家,這一路我都沒有哭,看起來很冷漠的樣子,我只是不想假惺惺的哭,之前在家里哭過了,現在哭不出來了。可能這就是“哭喪”吧,為逝者求得在另一個世界的安息。
然而,當我看到老爹爹(小姑父親)哭得那么傷心,我知道那一定是最真實的,瞬間我的眼淚就下來了。
早上老爹爹看見我,還和我平靜的打招呼。在來的路上,他也一直冷靜的布置各項事情,此刻,是一位老父親失去了小女兒。
28歲的小女兒,車禍當場死亡。和這個世界都沒來及說一句告別的話,家人都沒看最后一眼,沒有未了心愿說。
大姑那天在聽同事在說有條路上發生交通事故,直覺就打給妹妹,一直無人接聽,后來交警打來電話,便已是噩耗了。
本來人都已經直接送到殯儀館了,但因事故需要處理,移至醫院太平間。
太平間我在電視里看見,都覺得是個安靜冰冷到殘忍的地方,老爹爹去看的時候,醫院只讓看到上半部分臉,可能下面的臉已經被撞變形,不忍心給家人看。
今天的遺體告別儀式,繞靈一周,只有臉,其余用被子覆蓋,肚子以下都是平的,像被截肢了的感覺。
在來殯儀館的路上,我都還比較平靜。直到看到告別廳門前高掛的黃底黑色字橫幅“永遠懷念XXX”,一剎那,眼淚奪眶而出,意識到,真的是失去了,名字都寫在橫幅上了,從今往后,只有懷念,只有照片,只有回憶了。
遺照上的她微笑的那么好看,那么年輕,眼神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善意,她的一歲的孩子還在奶奶的懷里睡著,全然不知發生的事。
還沒進告別廳前,婆婆哭喊的不行,念叨著事故那天早上出門前發生的事,“寶貝啊——我問你可吃粥——你說不吃——沒想到那是你最后一次吃我給你燒的糖醋排骨”,兒子抱抱安慰母親,“媽你別哭了,你心臟本來也不好”。
繞靈一周,我看到老爹爹,老奶奶,我爸爸哭得那么傷心,我也忍不住了。最后一眼,從今往后,只是死別,再無生離。
長這么大,我看見父親哭過兩次,一次是爺爺離世,一次是今天。
爸爸和老爹爹哭起來是真難看,也不知道用手擋著,但是啊,我知道,凡是父親,情感不外露,一旦哭了,就是極極傷心難過的。
噩耗之后的一禮拜,老奶奶以淚洗面,她埋怨老爹爹都不哭,都不難過。可是啊,奶奶說,那天在他們面前,老爹爹哭得可傷心了。
女兒離世,父親怎會不傷心,世上最愛女兒的就是父親啊。
可是父親畢竟不能和母親一起哭啊,還有事情要處理,兩個人都太感性,事情怎么解決。
就像《素媛》里父親即使知道會對女兒造成二次傷害,想到素媛說“讓爸爸一定要抓住壞叔叔”,所以還是堅持讓素媛回憶當天經過,協助警方調查。女兒排尿都需人工容器,父親能不難過?不可能的。
告別儀式最后,只留下至親的人,開棺見最后一眼。我們晚輩先退出去了。
那天接完電話,得知這個消息,我爸坐在板凳上,對我說“你出門一定要注意安全。”
以前家離殯儀館近,每天上學路上都會路過殯儀館門口。
我看著花圈的車進去,看著一輛接著一輛車開進去,車前面貼著白紙花。門口站著許多人,也只是當路過看看,然后繼續上學去。
曾經也好奇過,里面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很恐怖?很嚇人?
我沒有想到今天會親自進去“一探究竟”了,沒什么可好奇的,來過一次絕不想再來。
它沒有什么特別的,也不恐怖,是親人最悲傷的地方,每天見證著無數生命和這個世界的最后告別,接受親友的真摯緬懷和無限哀思。
“生,祭之以禮;死,葬之以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