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瘋子啊,因為我心里住著你們。
孤獨幻化,誰都不是誰的救世主。
每個人心里都會住著另一個自己。而我們“正常人”心底里的另一個自己什么時候會跳出來呢?無非就是猶疑不決時,迷茫時,孤獨時……其實就是一場自己與自己的對話,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理由”,就看誰先戰勝誰。
而瘋子的世界里另一個自己又是怎樣的呢,或者說另一群“他們”。我始終相信每一個人對于周遭環境的感受度,或是說內心大腦里的感知度是不一樣的。而在瘋子的世界里,人可能有時候不是人,可能是蜘蛛,可能是鼴鼠,可以是其他一切的事物。明明是躺在白凈明亮的病房里,卻以為身處陰暗幽深的精神病院之中,明明是獨自蜷縮在充滿醫藥味的被窩里,卻以為身旁一群瘋子相伴,亂哄哄的爭吵個不停。
幽暗單一的場景從一開場就讓人覺得壓抑,喘不過氣,中間偶爾幾次場景的轉換,感覺就像被人揪住了頭往水里摁,偶爾讓你喘息幾次,又繼續摁下去,而你卻無力去反抗,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起初以為安希是這七個人中唯一正常的一個,她太過于理智,太過于正常。所以當讓正常的人去證明自己正常的時候,他們反而不正常了,而最正常,往往反而是最不正常的。我想只不過她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審視這六個“瘋子”,但卻陷入其中,無法出來。很多我們生活中缺失的,往往都會出現自己的想象里。
人格分裂,幻想癥,都是我們生活里孤獨的幻化而生。渴望關懷,渴望陪伴。《天才在左瘋子在右》里的三只小豬的主人公,時而是他,時而是“她”。但也就只有在半夜驚醒時,他才會變成“她”,“她”的哥哥才會出現,將自己擁入懷中。而我們所看到的,不過就是他自己將雙手做成擁抱的姿勢,擁抱自己。
本體的自我,與幻化出來的自我,會抗爭,會揪扯撕拉。“三只小豬”里本體的他,戰勝了幻化的“她”,并把“她殺了”。當自己所幻化出來,所營造出來的溫暖,陪伴,所有的一切,都被自己親手扼殺了,本體的他也自殺了。
所幸,安希沒有。在與幻化里的他們抗爭的時候,她猙獰,她抓狂,甚至著魔。她無法下手去殺了幻象里疼愛女兒的父親,慈祥的老師,美好的初戀,親密的閨蜜,……這一切讓她覺得是溫暖的,至少她不是孤獨一人。幻象里的異體消亡之時,本體自我的救贖。安息,異體的安息消亡,安希,本體的救贖希望。就像安希一直所做的禱告一樣,耶穌十字架下的救贖。
一切都是孤獨所幻化,孤獨讓她臆想出了自己的父親,老師,閨蜜,初戀,朋友,哥們兒。每個人孤獨所幻化出來的都是各自生活中所缺失的,將生活的希望,壓力,寄存于幻化的人身上。安希不愿意告別這一切,其實她明白這一切,她說,他們就是我,我就是他們。害怕告別又剩下自己,這夢會碎。很多時候,每個人眼里的一個人的瘋狂,卻是另一個人的正常。
關于告別,孤獨迷茫之時,人都是懼怕告別的。但也只有學會告別,學會向前走,我們才能夠找到出口,靠自己獨立起來。《山河故人》濤對到樂說“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你現在的樣子,藏著你走過的路和你愛過的人。走過,愛過,終將需要告別。
影片的最后所說的看見藍天白云,和三只小豬里的他所說的:“好想再看看藍天”,有巧妙的契合。孤獨里,總是黑夜多過白天,甚至是幽閉。尋找光的出口,看見藍天白云是一條救贖之路。
(本來以為,六個附屬人格消失了,安希救贖了。但彩蛋里的院長的一句,“”安希,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人了”,讓人細思極恐。安希真的救贖了嗎?)
人性縮影
七個人,既是同一個本體,但幻化的世界里,他們又都是一個個脫離了本體的獨立個體,自然而然的也都有了各自的社會屬性,各自的思想行為,七個人組成了一個小社會。
李正,楊猛,還有蕭老師,韓醫生,馬律師,他們都曾有過集體的統領意識,都希望通過自己的方式帶領大家走出去,但自我為中心的方式,也注定他們不容許背叛,不允許特立獨行,不允許與自己的發號施令相違背……當這些出現,矛盾的苗頭也已經萌發了,直到最后的集體爆發。
幽閉空間里,逃生的欲望強烈,無法說清誰正常與不正常。李正掐蕭老師時,他是瘋狂的;楊猛掐莉莉的時候,楊猛時瘋狂的,而此時的李正和其他人似乎又是正常的……正常與不正常的那條線究竟是什么!
那么當院長說你們當中只有一個是瘋子,只要找出這個瘋子,其他人就可以出去之時,這種欲望更加強烈了,矛盾也更加強烈,各執一詞,不管錯對與否,似乎只要能出去就是對的。
狹窄幽閉的空間,壓抑的氣氛,連綿不停的雨,把所有的內心擠壓,再擠壓,直到爆發。不信任出現,背叛出現,孤立出現,分歧出現……統統交織纏繞在一起。如同《十二公民》里的審判一樣,我們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觀點,試圖去說服他人,然而如果是如此,審判也將無止盡下去。
我不需要證明自己正常
影片里李正說:讓一個正常人證明自己正常,這件事本身就他媽不正常。
正常與不正常,該如何去定義,或者說如何去界定這個范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
就像是人格分裂,醫學界也沒有嚴格的精準的甄別方式。《三只小豬》里的他,知道自己殺了自己的男友,他渴望自己去贖罪,接受審判,所以回歸本體的自我把附屬的“她”殺了。他還是理性,有自己的行為,思想方式的。
身處人群之中,特立獨行的人是否就是不正常,只不過是每個人與社會的接觸方式不一樣;
宗教信仰者與非宗教信仰者的不同,只不過是每個人心里的神,心里的上帝不一樣;
無性戀,同性戀是否就是不正常,只不過你愛的是異性,而他愛上的剛好是他,她愛上的剛好是她,都是愛,有哪一點不正常呢?
……
既然都是一種社會行為,一種信仰,一種愛,那又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的,又何必去證明呢。瘋與不瘋,那又如何!
(安希那場長時間的獨戲,附屬人格與主體人格的變換,眼神的殺氣,一場爆發,寒意襲身。觀看的時候一直不自覺的掐著自己的脖子,難以喘息,悚然。一場與自己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