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府。
小小的紅漆門敞開,掛在兩側的燈籠照亮了附近的每一處。門口兩側兩排侍衛和侍女恭敬的站立著,為首的領衛嗓音嘶啞,“一旦進了南宮府,哪怕是最下等的侍衛和侍女衣食都無需憂愁。只要你們忠心侍主,總會有熬出頭的一天。但是有一點你們必須給我記住了,規矩就是規矩,要知道尊卑有別,誰要是逾越了,誰都幫不了你,聽明白了嗎?”
眾侍衛和侍女齊聲答應道,隨后便隨著走進了南宮府。
不過半刻鐘,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來,車夫神色謹慎,小心的駕駛著,受南宮府如此接待,不難看出馬車內的人一定非富即貴。待到府門口時,一個留著絡腮胡須,身材短小臃腫的中年男子恭敬道:“在下是管家王烈,才藝雙絕,名滿天下的霧月姑娘能來南宮家,實在是榮幸之至,霧月姑娘一路舟車勞頓,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馬車上瓔珞拂動,冷冽如高山上的泉水般的清潤嗓音從車內傳來,“王管家嚴重了,能來南宮府獻藝是霧月的榮幸才對,初來南宮府,還請王管家多多照拂才是。”
“各門各派都已經陸續來了南宮府,我家二公子特別吩咐讓姑娘住清幽雅致的青霜居,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小人再領姑娘去見二公子。”王烈恭敬地作了一揖,“還請姑娘先下馬車。”
只見那車簾微動,一只白凈的手撩開了車簾,一襲素白衣裳的女子彎腰下了馬車,朝王烈行了一禮道:“長歌代小姐謝過你家公子,還有勞王管家帶路,長歌先行一步替小姐打點好,再請小姐過去也不遲。”
王烈細細打量了下這個叫長歌的侍女,雖算不上國色天姿,倒也生的眉目清俊,
唇紅齒白,舉手投足之間進退有禮,絲毫沒有唯唯諾諾之意。素白的衣裙穿在她身上絲毫不覺得寡淡,到有幾分清塵脫俗的味道。
“請隨我來。”王烈收回目光,將長歌領入南宮府,心中卻如明鏡般了然,這霧月姑娘雖為藝伎,能被南宮府如此重視,絕對不簡單,就連身邊小小侍婢都如此姿色,那霧月必定是天人之姿,傾國傾城。
……
無憂閣。
年輕的領衛一走進去,便看到一襲青衣正對著一局棋局苦苦思索,白字被重重包圍著,黑子勢如破竹,將白字逼到了死路。青衣仿佛沒有察覺般繼續埋頭思考,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另一只手拿起一旁的茶杯輕輕啜飲。
“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好了。”領衛單膝跪地,“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還請主子示下。”
“我們現在做的……只需要等。”青衣緩緩道:“就算躲的再深,也躲不過我布下的天羅地網,只要給的魚餌夠大夠誘人,就不怕魚兒不出來。”突然男子手持的黑子落在棋盤上,一子落定,黑子完全截斷了白子的道路,白字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屬下遵命,對了,霧月已經進府了,主子你現在要見她嗎?”
青衣擺了擺手,年輕的領衛已然退下,不過片刻門外便有響聲,青衣并未抬頭,耳邊傳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只見一襲艷麗的紅衣緩緩而來,步步生蓮。
霧月搖曳著身姿,左手上的銀鈴鐺玲玲作響,悅耳動人,嫵媚間多了幾分輕靈。明明是妖嬈多姿的神情,佇立間卻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靈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殷紅的唇勾勒出一彎淺笑,“霧月見過公子。”
青衣眼中有驚艷之色,笑道:“霧月,好久不見。”
“三年過得很快,不過青崖公子倒還是老樣子,還是喜歡一個人鉆研棋局。”
南宮青崖目光略過霧月瞥向身后素白衣裙的侍女,笑道:“我之所以那么喜歡下棋,是因為我喜歡掌控的感覺,而不是被掌控,被人像棋子一樣捏在手里的感覺并不好受。”
長歌感受到南宮青崖的目光,低眉順眼的朝他行了一禮,霧月嫣然一笑道:“這是我的侍女長歌,跟了我一年多了。”
“長歌?很不錯的名字。”南宮青崖骨節分明的手捏棋子落下一子,“霧月,幫我看看這局棋。”
白子來勢洶洶,黑子被重重包圍,明明是一局死局,黑子深陷泥潭,無路可走。霧月眉頭緊鎖,“霧月愚笨,無力解這盤棋。”
“這局棋只有一條路可走,你知道那條路嗎?”
“霧月不知。”
“死路。”南宮青崖笑意溫和,眼神略過霧月看向長歌。長歌抬頭迎上南宮青崖的目光,臉上保持著作為一個侍女該有的恭敬和謹慎。
……
夜色悄然降臨,南宮府今晚卻格外的熱鬧,小巧精致的燈籠內暈開柔和的光芒,到處都燈火通明,紅筑樓中,搭建的高臺上紅衣似火,一曲劍舞驚艷了眾人,贏得滿堂喝彩。
“各位英雄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今日能來到寒舍參加小女月兒的生辰宴會,大家盡管吃喝,招呼不周還請海涵。”位于主座的中年男人渾厚有力的聲音在人群中散開,“我先干為敬,大家隨意。”
“剛剛說話的就是南宮家家主南宮雄,是個厲害的角色。”蘇安暖順著墨邪的目光看去,南宮雄身材魁梧,面容看起來頗為和善,頗有大家之風。
“那個人是誰?”蘇安暖看向坐在角落的一個青年男子,“他的眼睛好像……”
墨邪略微瞟了一眼道:“那是三公子南宮肆,自小就有眼疾,是幾位公子中最不起眼也最與世無爭的一位公子。”
“難怪他坐這么后面,是因為他的眼睛看不見所以才不受重視嗎?”
“可以這么說,大家族之間這種人情冷暖是很正常的。”墨邪用手指向挨近南宮雄的玄衣,“那是大公子南宮鏡,此人性格陰冷暴虐,一旦在他手下放了錯都逃不過一死。”
蘇安暖只看了一眼便覺得那人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刀,隨時隨地都能殺人于無形,“那南宮鏡旁邊坐的是誰?”
“二公子南宮青崖。”
蘇安暖看著在眾人包圍中游刃有余應對的青衣依舊如此從容,不竟夸贊道:“那個南宮青崖看起來如此溫和有禮,跟他相處一定很輕松吧!”
“你錯了,那些看起來溫良無害的人往往有可能是你最大的敵人。有的人很擅于偽裝自己,永遠都不要被別人的外表所蒙騙。”不遠處的南宮青崖似乎是感受到了墨邪熾烈的目光,朝這邊笑容溫和的舉杯敬酒。
蘇安暖目光一一掃過酒宴上的每一個人,卻被紅筑樓搭建的高臺旁一個素色衣裙的姑娘所吸引,那姑娘不就是……自己的姑姑洛韶舞么?閣主不是說不讓她來么,怎么會……怎么會出現在宴會上?
“閣主,那個人好像是姑姑……”蘇安暖用手指了指角落處道:“你不是不讓她來么?”
“南宮家如此熱鬧,她是想盡法子都是要來的。”蕭宸看向蘇安暖,“你只管好你自己,這次帶你來可不是讓你來玩的,你要知道想要打敗你的敵人就必須深入了解你的對手。”
“那姑姑怎么辦?看她的樣子,別人應該不知道她的身份。”
蕭宸看向高臺上的歌舞,漫不經心道:“隨她去吧。”
“可她遇到危險怎么辦?”
“會人幫她的,你說是么,墨邪?”
墨邪拍了拍蘇安暖的頭,“什么事情都瞞不住閣主,不是么?小少主,好戲很快就要上場了。”
這一場借以南宮月生辰的宴會變相成了各大江湖勢力交好的渠道,盟主府、顧家、楚家以及在江湖中名號響亮的劍客都在相互寒暄試探,以便尋求最佳的盟友。他們仿佛都忘了本應該處于這個盛宴中心的真正的主人----南宮月。
仿佛從來沒有這個人一般,就連她的父親南宮雄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