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方方從沒想過暖暖走了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不錯。洗衣做飯整理家務(wù)，這些當(dāng)代暖男必備技能對于方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就靠我這聰明的頭腦、帥氣的外表、還什么都會做，那數(shù)不盡的妹子都往我床上撲啊。”
方方和基友大成在路邊的燒烤攤上喝著扎啤聊天，他心里其實特別氣憤，氣暖暖就這么直接走了。
暖暖不在，家里反而干凈整潔了許多，臟衣服再也不會積攢到洗一個下午，廚房終于可以排除安全隱患，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都不在了，方方終于能把電腦放上去。
像是被別人占著的領(lǐng)地突然物歸原主，求得了一時爽快之后，方方變得煩躁，在家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知道干什么好。
叫大成出來，美名其曰敘舊，可他倆上周末剛見過。方方一個勁兒的罵暖暖，大成笑開了花兒。
“兄弟啊，不是我說你，暖暖啊，不值得你愛她。你看你自己都說了，你這么完美。那么多妹子還排隊等著呢。”
“放屁，除了她沒人要我。”
“你才放屁呢，每次去酒吧，那些妹子的微信二維碼都恨不得貼到你身上，偶爾有個加我的妹子吧，還他媽利用我靠近你。”
“滾！”
“你行，暖暖就是個婊子啊，把你榨干了就把你甩了。”
方方聽到這句話哭了。
大成給了自己一巴掌，懊惱他怎么能把事實說出來刺激他。
這已經(jīng)是暖暖搬走后的一個星期了，方方?jīng)]去上班，一個人坐在家里發(fā)呆，餓了就吃，吃進(jìn)去又堵在喉嚨里咽不下去。他心里那口氣還在心口堵著，堵的心口痛。
習(xí)慣兩個人是愛情里最毒的藥，以后一個人的日子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治愈。
半個月過去了，方方習(xí)慣了心口痛，卻還是沒能習(xí)慣一個人的日子。
02
暖暖離開后，和一位陌生的女孩子合租了一套房子，在她工作的公司附近。
沒現(xiàn)成早飯吃的日子并不怎么好過，暖暖騎共享單車上班的時候胃酸更加泛濫了，兩個字:難受。不過這樣的早晨過了半個月終于好一點了，習(xí)慣不吃早飯比習(xí)慣一個人容易多了。
加班到晚上11點，暖暖的腦袋都快炸了，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文字，偏偏這個時候閨蜜發(fā)來一條微信：暖暖，你知道我們以前那些同學(xué)都怎么說你嗎？
暖暖：怎么說？
看到暖暖回復(fù)，閨蜜馬上打開視頻聊天，搞得暖暖像個有了緋聞的明星一樣。
“暖暖啊，你知不知道大成到處跟人說你讓方方養(yǎng)了七年，自己飛黃騰達(dá)了就不要方方了。”
“你管他們怎么說，你知道不是我說的分手，我不想解釋第二遍。”
暖暖摁掉掛斷，把手機扔到桌子上，疲憊的身體讓她沒有難過的力氣。晚飯還沒吃，暖暖到公司樓下打滴滴回家，習(xí)慣性點了那個最熟悉的終點，可能是受到胃的引誘，頭昏腦脹的她到了目的地才發(fā)現(xiàn)走錯了。
在暖暖胃里心里，美食就叫方方，方方就是美食。從高一開始，她就纏著方方每天給她買早飯。
暖暖家有四個孩子，又不富裕，她的高中生活費不多，偏偏她的飯量能頂一個大漢。為了中午和晚上吃飽，她從高一開始就不吃早飯了。在他們的學(xué)校，早飯時間是在早自習(xí)下課后的半小時。方方是她的同班同學(xué)，看到她總是在早飯時間睡覺，便好心幫她帶了一次。
“喂，我?guī)湍銕Я嗽顼垺！?/p>
“謝謝你啊，不過我現(xiàn)在沒錢給你。”
“額，那你明天再給我也行。”
“明天也沒錢。”
“那后天呢？”
“大后天也沒。”
“那我請你吃好了，我媽說高中不吃早飯智商會下降。”
暖暖白了方方一眼，心里想著：我又沒讓你買。不過那個夾肉餅是暖暖吃過最香最飽的夾肉餅。后來暖暖總是想法設(shè)法讓方方幫她帶早餐，卻從沒給過他錢，她看得出方方家有錢。
方方說喜歡暖暖的時候是在高一第一個學(xué)期的期末。他給暖暖打電話，整個女生宿舍的人都聽著。
“那個…暖暖，我們在一起吧，我可以給你每天買早飯，晚飯也可以。”
“好，成交。”
雖然這個回答聽起來有些奇怪，方方還是激動地一晚上沒睡著。
03
高二文理分科后，方方去了理科班，暖暖留在了文科班。方方還是一如既往的給暖暖送早飯，帶她去吃晚飯，然后回去上晚自習(xí)。
大成看不下去了，在某天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跟方方說：“她就是為了花你的錢才跟你在一起，再說了，長得一般，學(xué)習(xí)也一般，也沒什么特點，你找她干啥呀？”
方方笑而不語。大成不懂，他就是喜歡暖暖吃別人還理直氣壯的樣子，他看得出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從來不怨恨、不悲觀，越是困難她越能頑強生長。
“瘋了，瘋了，方方這個傻小子被鬼魅迷惑了。”大成給方方的頭來了一次暴擊，一溜煙兒跑了。
方方似乎真的鬼迷心竅了，原本理科班里第一的他，退到了班里第十，又退到了全校一百以外。而暖暖，成績越來越好，變成了文科班第一。
“你以后除了吃飯別來找我了，會影響我學(xué)習(xí)。晚上也別送我回宿舍了，你直接回家吧。”
“那我隔一天晚上送你一次好不好？”
“不好。”
方方覺得暖暖變了，在他更在乎愛情的時候她卻更在乎成績了。但他后來才知道，暖暖故意跟他拉開距離，是為了讓他把心放在學(xué)習(xí)上。
高考后，暖暖差一分達(dá)到一本線，而方方好像逆襲了一樣，超出了一本線50分。方方為了和暖暖上一所大學(xué)，果斷選擇了二本，他爸爸氣的把電腦從三樓扔了下去，但現(xiàn)實已經(jīng)無法改變。
“我不是跟你說不用上同一所大學(xué)，在同一個城市也可以嗎？”
“我想照顧你。”
“你知道你這叫自毀前程嗎？你讀二本學(xué)校畢業(yè)出來找不到好工作的，找不到好工作就掙不到錢，掙不到錢我們怎么在大城市生存啊，你瘋了嗎？”
“我在你眼里就是錢嗎？”
“不是啊，可是你不能這樣啊，方方！”
暖暖生氣了，她氣自己在方方心里的分量太重，她氣自己毀了方方的未來，不過無論她怎么著急都沒辦法了。
人生的選擇對于有些人來說只有一次，就像方方喜歡暖暖，不需要再有別的選擇。
04
暖暖開始迷戀方方到無法自拔，是在大三的時候，方方在校外租了一間屋子，每天有時間就親手給她做飯，從小餓過來的暖暖覺得在家里吃到豐盛的飯菜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方方每個月生活費的三分之二都花在了暖暖身上，暖暖的第一支口紅、第一雙高跟鞋都是他買的。連暖暖的大學(xué)室友都覺得她是被方方包養(yǎng)了。
在周圍朋友眼中，暖暖是個特別自私的人，她每天拼命的學(xué)習(xí)、參加比賽、實習(xí)、交際。而方方仿佛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暖暖身上。
“等我找到好工作有錢了我養(yǎng)你啊。”
“切，總算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啊，不過我不介意養(yǎng)你一輩子啊。”
“那不行，以后的房子我來買，你就給我做好吃的吧。”
“好的，開飯了老板。”
戀愛里的人總覺得最幸福的時刻能一直延續(xù)下去，而愛情是什么時候悄然變質(zhì)的，他們總是無法察覺，或許在一個瞬間，或許因為一句話。
從大三到畢業(yè)開始工作，房租一直是方方在負(fù)擔(dān)著。他們開始工作后，暖暖想要替他分擔(dān)，但方方拒絕了，他說要養(yǎng)她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方方大學(xué)四年沒什么特別的經(jīng)歷，找到的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工作。但暖暖不一樣，繁忙的大學(xué)生活帶給她的，是更多的機會和更高的待遇。
她掙的錢幾乎是他的兩倍，而在一年之后，她掙得錢變成了他的三倍。
新租了大一點的房子，買了新的家具，暖暖也總是帶方方去下館子，這都是暖暖給他的回報，她甚至還想攢幾年的錢買房子，房產(chǎn)證上一定不會少了方方兩個字。
暖暖過得很開心、滿足，她終于能夠把這些年欠方方的慢慢還回來了。
在暖暖帶方方第不知道幾次下館子時，方方拒絕了。“今晚我做飯吧，別出去吃了。”
“哎呀，不用，我剛發(fā)了工資，我們出去吃吧，就感謝方大廚這么多年來的喂食。”
“不用感謝，都說了要給你做一輩子飯。”
“那我只好給你另一個驚喜了，蹬蹬蹬蹬。”暖暖拿出一只瑞士手表。
方方接過去戴上，臉上是難以掩蓋的強顏歡笑。那天晚上，方方?jīng)]睡著，他感覺和暖暖之間發(fā)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似乎是因為錢，又似乎是因為時間，總之他感覺在暖暖心里，他沒那么重要了，或許一直沒那么重要。
05
暖暖想給他的越來越多，她升職后的工作也越來越忙。而方方，幾乎沒什么變化，還是那個小職員，還是掙剛好租房子生活的工資。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他們說的話越來越少，方方感覺與暖暖有了距離感，那距離感不僅是收入和階層的差距，更是心里的距離。
有錢后的暖暖，方方覺得太過陌生，他晚上做的飯總是熱了又熱，然后倒掉。時間總是讓愛情沉淀，又讓它灰飛煙滅。
最后一次爭吵是暖暖帶方方去看房子的時候，方方一句話也沒說，他看著暖暖內(nèi)心掩蓋不住的喜悅和光芒，再看看自己，說不出的茫然和滄桑。
方方走到門外抽煙，里面是暖暖興高采烈的樣子。
暖暖找到方方，發(fā)現(xiàn)他并不開心，“你怎么了？”
“沒怎么，你看好了嗎？”
“這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嗎？”
“不，你買的，你覺得好就行了。”
“方方，我這是給我們買的呀，我欠你那么多，現(xiàn)在終于可以還你了。”
“還了，然后呢？”
“然后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想要。”
方方先走了，留暖暖一人在售樓處門口發(fā)呆。
回到家后，方方做了一桌子菜，暖暖已經(jīng)有好一陣子沒吃過了，久違的味道讓她覺得安心。但方方已經(jīng)不再是迫不及待要讓她嘗嘗的樣子，他在陽臺上抽著煙，留給她一個背影。
方方是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她似乎沒有注意過。這一年，她一直想著掙錢還這些年來對方方一味的索取。
分手是方方提的，在第二天上班前，留了一張紙條給暖暖，他不敢親口對她說，害怕自己狠不下心，但他們之間的感情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質(zhì)了。
06
從高中開始，方方從沒想過要讓暖暖還他錢，他只要她依賴著他，才會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他甚至覺得，給暖暖花錢是他愛她唯一的方式，而這方式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也許是在暖暖給他買手表的那一次開始，也許是在暖暖決定買房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是以前一個人一味的付出，另一個人一味的索取，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人回報另一個人。
暖暖所理解的愛，是方方對她七年的物質(zhì)支撐，她欠他的，還了，才公平。
而他們之間從在的階層差別，已經(jīng)讓方方內(nèi)心產(chǎn)生了卑微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他恐懼，角色倒置讓他害怕失去，七年的索取感情讓他捉摸不透。
也許暖暖以后將不再需要他，一步步陷入無法挽回的境地比果斷的分別更加痛苦。
這種感覺只有方方一個人懂。
在燒烤攤喝完酒，方方踱步回到小區(qū)門口，看到站在那里擺弄著手機的暖暖，他心態(tài)崩了，一把從背后抱住她。
“暖，不要走了。”他看到她手機上已經(jīng)成功接到單的滴滴司機。
“對不起，我剛剛打車點錯終點了。”暖暖肚子不爭氣地抗議了一下，尷尬的場面讓她在心里對著自己罵了一萬句傻逼。
“餓了吧，回家給你做飯。”方方說話的聲音都在抖，他害怕暖暖再次脫離開他。
暖暖真正欠方方的，是愛。方方給她的愛，是童年到現(xiàn)在父母那里從未得到過的，她是一個缺愛的女孩子，在高中那頓早餐中第一次汲取到一滴愛，以后便再也無法停止索取。
暖暖抱住他哭了，像迷失的小鳥回到久違的愛巢，“我想吃小龍蝦。”
“好，我們回家。”
飯桌上，暖暖猶豫了很久，“我這些年欠你的，恐怕還不了了，我媽讓我給弟弟買房子。”
“那你欠我的愛，什么時候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