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名為“輪回”。地理位置偏僻,常年被見天黃沙圍繞,加上幾年前番邦人一場掠奪,令這里成為了真正的“地獄之城”。
似乎,很久沒有人來這里了。
顧九霄打著一把傘,溜溜噠噠地在城門外渡步。溜達了一會,他收傘,施展輕功往城樓上掠去。即將登上城樓時,看上去空無一人的城頭,突然“掉”下好幾張大網,朝他當頭罩了下來!
九霄眼中寒光一閃,手中的傘瞬息間化為利刃,層層疊疊的網兜被攪碎。九霄輕輕松松地上了城樓,往城內暼了幾眼,眼神驟然冰冷,平時不笑也勾起幾分的嘴角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這時,半空中傳來鷹唳之聲。城墻下的地面猛地震動起來。九霄收回目光,也不看城下什么動靜,往下一躍。快落地時,他將傘柄往地下一拄,借力施展出輕功——雖然地上是一排排豎起的利刃,但對于他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
輪回城附近很快沒了少年的身影。他探得想要的消息,解了心中疑惑,對沈渝的埋怨也消散地一干二凈,算是不枉此行。
“阿渝……”
他的劍術,輕功,一半多來自師兄沈渝。
萬花劍宗不論弟子的身份來歷,一律采取放養的方法:傳授心法,劍譜,有多少造化全看自己。又因為弟子多,經常出現大弟子帶一群小弟子的現象。除了沈渝這個異類,造詣不小,人溫柔最招孩子喜歡,卻從頭到尾只帶過九霄一個。
九霄隱瞞身份來歷,沈渝就不問;九霄做噩夢,沈渝陪著,他還特意縫了個安神的香囊給九霄;九霄犯錯,沈渝先懲罰他再罰自己;自己會什么,就教給九霄什么。溫柔到底,盡職盡責。
那一年是顧九霄進萬花劍宗的第二年,經歷了“那件事”之后的第三年。
父親兩年來連好不容易寄給自己封信,信里卻沒一句好話,沈渝出門辦事不知為何近一個月沒消息,練功遇到瓶頸無法可解。煩心事層層疊疊,他脾氣爆發,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拿自己出氣,誰也勸不動。直到沈渝風塵仆仆回來敲開他的房門。
“阿霄,今天是我的生日,陪我去放河燈好嗎?”
“我沒有父母長輩,只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從未見過面。我不懂什么是‘長輩’,但我覺得,努力保護好你,傷心難過身不由己的時候也不會拋棄你的人,心里一定很疼你在乎你。阿霄,我們都不想看到你折騰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 ‘朝華’ 的招式我再給你演示一遍,你好好看著。真練不好我們換別的。你想學哪一套劍法? ‘戒旦’ 還是? ‘連林’? ?”
若不是后來他突然暈過去了,九霄甚至不知道他是藏著一身傷急急忙忙趕來的。
沈渝這樣的人,什么樣的事情能讓他變成噬血的修羅?
九霄最后一次闖輪回城之前,收到了下屬自昆陽鎮寄來的信——“少宮主,跟蹤沈公子的那百十來號人全部被他割了頭顱扔到亂葬崗,昆陽鎮南邊那棟歸雁樓,被他一把火燒了。”
那封信在他手中越攥越緊越攥越緊直至碎成粉末。顧九霄呆坐了好一會,突然一腦門砸桌子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少年緊閉著眼,全身都在顫抖。
他很想哭又很想笑。六年來腦子里緊繃的那根弦突然松動了,斷了。
六年前,那些人為了脅迫他父親,把他和阿娘抓走,就囚禁在昆陽鎮。他和娘親都沒了武功,一個容貌姣好的女人帶著同樣清秀好看的的孩子,面對一群禽獸……
后來歸雁樓起了一場大火,娘親不在了,九霄逃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不到一年就被送到萬花劍宗,直到如今。
直到如今,歸雁樓又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