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公主

 二嫁公主

  作者:了凡

  瓊林宴上,皇帝挨個兒關心了一下新科三甲的婚配問題。

  因為長得太過漂亮,導致痛失狀元、慘遭點探花的裴弈寧道:“微臣心有所屬,想請皇上賜婚。”

  皇帝問:“你看上了哪家小姐?”

  裴奕寧甩了甩袖子,跪下了:“微臣求娶寧平公主!”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這位寧平公主……不是才剛剛和離嗎?

第1章

  殿試之日,金鑾殿上一片肅穆。三年一度的科舉,即將在這一天塵埃落定。百來號人都答得差不多了,只待皇帝和內閣大臣們商議出最終前三甲的人選。

  金鑾殿上不可喧嘩,所以眾人都用眼神替代言語,灼灼的目光幾乎全部交匯在裴奕寧一個人身上——原因無他,實在是這位裴公子殿試表現得過于精彩,大約一甲榜首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皇帝欣賞道:“裴奕寧,你答得很好。”

  此話一出,基本上等于欽點狀元郎了。

  然而沒想到,裴奕寧居然跪下道:“草民愧不敢當!”

  皇帝奇道:“朕是在夸你,你怎么反倒一副要請罪的樣子?”

  “草民便直言了。草民今日發揮得好,并不是有什么真才實學,而是家父提前押了殿試的題目,誰知道竟有一半押中了,都是草民提前準備過的,所以才答得好了些。”說罷,裴奕寧叩首,“草民不才,擔不起陛下的夸獎。”

  全場鴉雀無聲。

  “哈?”皇帝有些沒反應過來,“你父親?押題?你父親做什么的這么厲害?”

  “秀才,教書的。”

  “……”

  一時間,眾人的臉色紅的紅,綠的綠,姹紫嫣紅,甚是好看。

  怎么說呢,押題好像也算不得犯了罪,畢竟這事兒人人都干。但誰也沒見過大殿上說自己成績好是押題押出來的呀?搞得皇帝拉了心腹大臣回屋里,嘀嘀咕咕了一陣。

  “這孩子大約是個憨的。”皇帝判斷道,“算了,給他個探花吧,通常探花都長得比較好看。”

  于是禮部官員出來宣唱,殿試塵埃落定。

  裴奕寧謝主龍恩。

  殿試剛散,裴奕寧在大殿上的故事便傳遍了京城,以至于科舉進士游街當日,大半的百姓都是沖著裴奕寧來的。

  也不怪狀元郎沒什么聲量,實在是狀元太老,都四十多了,臉色的褶子都好些條了;而榜眼又太丑,小姐太太們都不大愛瞧;唯獨裴奕寧,不過弱冠之年,生得唇紅齒白,容貌俊美。這般俊秀的少年郎帽插官花,打馬游街,更顯得恣意風流。

  于是小姐太太們手中的花,都哐哐哐往裴奕寧的身上砸。

  游街完了,便是瓊林宴,由皇帝宴請新及第的進士。酒過三巡,大家的拘謹也消得差不多了,話題也從正經走向了八卦。

  皇帝挨個兒問了狀元、榜眼的妻兒情況,又問裴奕寧可有婚配。

  裴奕寧笑瞇瞇道:“還沒,這不等著皇上替微臣做主嗎?”

  皇帝哈哈大笑:“我朝時興榜下捉婿,裴愛卿又是一甲里唯一一個尚未娶妻的,難道家中還沒有被踏破門檻?”

  裴奕寧拱了拱手:“其實微臣心有所屬,想請皇上賜婚。”

  見他來真的,皇帝的酒也醒了一半:“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裴奕寧甩了甩袖子,跪下了:“微臣求娶寧平公主!”

  “你說哪個?寧陽?寧陽才十歲啊?”

  “是寧平公主。”裴奕寧強調,“她跟微臣同歲呢。”

  皇帝的酒這下子全醒了。

  “……你容朕想想。”他還是有些懵。

  瓊林宴在宮中所設,宴上所發生的一切,很快便從宮女太監的嘴里一路傳開。

  “殿下,不好了!”宮女小春一路喊著進了屋內,“就剛剛,那個新科探花向皇上求娶您!”

  屋內人頭也不回,依舊坐在鏡子前梳著長發。西洋鏡里倒映出她的容貌來,明明稱得上絕色,卻什么表情也沒有,恍若對這個世界毫無興趣,亦無留念。

  “求娶我?為什么?”

  “他對陛下說,他的名字跟您的名字里都有一個‘寧’字,想必有緣——這不胡說八道么!”

  “大約是個攀龍附鳳之徒吧。”寧平公主淡淡道,“一介平民,想要在官場上混,娶個剛和離的公主,不是正合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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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科舉之前,京中百姓的談資正是寧平公主。她和前駙馬江赫的齟齬鬧得沸沸揚揚,最終以和離收場。而江赫更是對外宣稱,公主有瘋病,不僅不敬江家長輩、不讓自己觸碰,更時常以性命相脅。

  雖然是江赫的一面之詞,但因和離之后,寧平公主一直居深宮而不出,故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眾人便都信以為真,覺得公主是真的瘋了,才不再出來見人。

  因此,誰也想不明白裴奕寧到底為什么要求娶公主,就算是想要平步青云,想娶位公卿的女兒也并非不可能啊?

  皇帝思索了數日,最終還是下了賜婚的詔書。不過婚儀從簡,公主府也不新修,還是原來那座。

  大婚當日,雖然奢華程度不比三年前那場,但依舊是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寧平又一次穿上了嫁服,戴著二十斤重的翟冠,臉色亦顯不出絲毫情緒。

  沒有喜悅,亦沒有悲傷,恍若一潭死水。

  一直到進了轎子,準備出發去公主府時,她才露出了一絲嫌惡的表情。

  實在是……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了。

  和江赫住在那里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令她惡心。

  走完了一天的婚儀流程,寧平像散了架一般,獨自一人坐在屋內。裴奕寧在前院應酬,也不知道什么時辰才能回來,她只能這樣干等著。

  然而沒等多久,便聽見屋外傳來小春的聲音。

  “誒,駙馬爺?您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前面的賓客都散了?”

  “怎么可能!”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正是裴奕寧,“我謊稱去更衣了,才找到空過來看看。”

  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到了耳邊。

  “公主殿下。”裴奕寧道。

  “裴大人。”

  隔著紅蓋頭,兩人的初次對話,不像是夫妻,反倒像是君臣。寧平正在思索裴奕寧會是一個怎樣個性的人,誰知下一秒,她的蓋頭就被裴奕寧徒手掀了。

  四目相對的瞬間,只剩下寧平錯愕的表情,與裴奕寧勾著嘴角的淡淡笑意。這是寧平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到裴奕寧的面龐,著大紅婚服的駙馬爺似乎比傳言中更加俊逸。

  “駙駙駙馬爺!”小春都結巴了,“不合規矩啊這!”

  “你不說,我不說,殿下不說,誰又知道呢?”裴奕寧道,“快把你家殿下的頭飾拆了,妝面卸了,讓廚房偷偷摸摸送點兒吃的來,前面還不知道什么時辰結束呢。”

  寧平愣了半晌,才道:“這樣……不好罷。”

  “殿下,您這也不是頭一遭了,怎么還這么死板呢?”裴奕寧笑道,“好了,我得回去了,賓客都在等著呢。殿下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他來得風風火火,走得也風風火火,似乎跑來一趟就是專程為了這件事。

  而臨走前,裴奕寧又忽然回眸,粲然一笑:“對了殿下,您今天可真美。”

  說罷,步履匆匆地又向著前院去了。

  “……”寧平還微愣在原地。

  這探花郎……好像有點兒自來熟?

  “……小春,他剛剛是不是在取笑我不是頭一遭成婚?”寧平遲疑道。

  小春一邊給寧平拆頭冠,一邊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斗膽,覺得駙馬爺更像是在打趣您呢。他還夸您好看了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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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寧平真的按照裴奕寧所言,先睡了。

  次日醒來時,她得知裴奕寧昨晚睡在了偏房,說是一身酒氣,不愿擾她的清夢。

  待寧平梳洗完畢,走到前院時,發現裴奕寧正在書房看書。他今日一身月白衣衫,頭發用玉冠高束,倒是斯文雅致。他一抬頭,瞧見寧平,便立刻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公主殿下!”

  寧平微微頜首,然后道:“裴奕寧,我有事情要跟你談談。”

  “瞧你一副鄭重的樣子,是有什么要緊事情么?”裴奕寧問。

  寧平在裴奕寧的對面坐下,緩慢道:“想來你也有聽說過,我不喜歡觸碰別人,也有一些病癥在身,有時會有一些奇怪的舉動。”

  “奇怪的舉動?比如?”

  “……”寧平跳過了這個問題,接著道,“總之,我可能無法與你正常相處,但我也不介意你另娶侍妾。你明白了么?”

  她盡可能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需求,然后靜靜等待著裴奕寧的反應。

  誰知對方立刻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什么事兒呢,原來是這個啊!沒事,殿下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

  “你是沒有聽懂嗎?”寧平蹙眉,“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與你同吃同住,亦不會同房,我們各過各的。”

  “聽懂了啊。可各過各的是怎么個過法?比如說赴宮宴,你我各去各的?”

  “對外的場合,可以一起。”

  “那再比如說,我休沐在家的時候,跟你閑聊兩句,行不行?”

  “……自是可以。”

  “那不就完事兒了。”裴奕寧笑得很是爽朗,“你就當多了個姐妹,咱們姐妹情深,可以吧?你也沒跟你哪個好姐妹同吃同住同床共枕啊?”

  “……”

  這人自來熟是不是有點兒過頭了?

  還有,他為什么那么愛笑呢?寧平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笑過了。一個愛笑的人,和一個忘記了該怎么笑的人,居然成為了夫妻,到真是一件怪事。

  “哦對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瞧瞧。”裴奕寧自然而然地轉換了話題,而后喊管家將東西送進來。

  管家送來的,是一匹上好的織錦。只看一眼,便知工藝之精美,線腳之縝密。

  “這是巴蜀云錦,西南上供的。這個鳳唳江山的樣式只有這么一匹,皇上想送給貴妃,但又不好不給皇后,我干脆排解一下君憂,討來給你了。”裴奕寧把薅皇帝的羊毛說得如此清新脫俗,讓寧平那張冷淡的面孔都有些繃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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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我新婚燕爾,還沒送過娘子禮物,奈何俸祿就這么點兒,也買不起什么好的。念在我平日兢兢業業的份兒上,還請陛下幫個忙,讓我有點兒拿的出手的東西送給公主殿下。”

  裴奕寧模仿著當日的語氣,讓寧平忽然覺得臉上有點兒發燒。

  “你可真是……貧嘴至極。”

  “這就算貧嘴了?”裴奕寧擺出一副詫異的表情來,“我還想拿這匹織錦,給殿下做一身京城最特別的衣裳,屆時殿下去什么花會、詩會啊,一出現,所有人便都黯然失色了。”

  寧平本來有些松動的表情,頃刻之間又冷了下去。

  “……怎么了?”裴奕寧感覺到了不對勁,收起了自己不正經的模樣。

  寧平沉默了良久,才道:“裴奕寧,你說的這些,我已經兩年沒有參加過了。”

  裴奕寧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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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當晚,寧平就寢后,裴奕寧把小春喚到了旁邊的耳房。

  “小春,你家殿下以前明明很愛吟詩作畫,為何她今日卻說,兩年未曾去過詩會了?”

  小春驚道:“駙馬爺,您怎么知道公主殿下曾經愛吟詩作畫呀?”

  “這你不用管。”裴奕寧一改白日風趣的模樣,目光、神情皆極為慎重,“你只需要知道,我希望寧平開心,而不是現在這樣,終日郁郁寡歡,久居深宅而不出。所以,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小春思索了片刻,決定還是信了裴奕寧:“那您可別說是我告訴您的啊……”

  待到小春描述完,裴奕寧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行,手也在袖中握成拳狀,指節上青筋突兀,極為用力。

  突然之間,有仆人慌慌張張地公主的寢殿跑了出來。

  “春姐姐!公主做噩夢驚醒了,一直在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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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這才看見裴奕寧正與小春說話,一聲“駙馬爺”還沒喊完,裴奕寧便沖了出去。

  寧平正在哭。

  那是無聲無息地啜泣,沒有任何動靜,只有眼淚像止不住的泉水那樣不斷往外涌,她的雙目仿佛沒有一絲神采,只有紅色的血絲,與綿長的淚。

  瞧見來人,她張了張嘴,啞聲道:“你怎么來了……”

  “聽下人說你驚醒了,我來瞧瞧。”裴奕寧接過下人遞來的濕帕子,輕柔地替寧平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沒用的,止不住。”寧平搖了搖頭,“估計得這樣流到天亮了,也沒法睡了。”

  裴奕寧的動作停住了。

  “不止一回兩回了,是么?”他輕聲問。

  “嗯。”

  “那我陪你聊天吧。橫豎還在修沐,明兒不用上朝。”

  “聊什么?”

  “你夢見什么了?”

  “……夢見江赫了。他曾經在這個公主府,伙同他母親和妹妹,在我的飲食起居上……做了手腳。”寧平的語調起初很平靜,卻在最后還是微微發了顫。

  “他配不上你。”裴奕寧坐在寧平床邊道,“太后出身低微,當年不過一介宮女,皇上為了補償太后族人,硬是把你嫁過去。他江赫一個粗鄙之人,如何配得上金枝玉葉?”

  “你都知道?”

  “但凡懂些內情的,都知道緣由,皇上自己遮遮掩掩罷了。可我真沒想到,江家居然敢這樣對你!”裴奕寧的聲音極冷。

  “父皇不讓我回宮,不允我和離,江赫大約也看出了我孤立無援,更加……”寧平深吸了口氣,“更加肆無忌憚。我也不知道那些日子怎么過的,其實我不太記得清了。可能是后來病得太厲害,我從閣樓上摔了下來。不過還好,丟了半條命,倒也終于和離成功了。”

  寧平說得太簡單了。若不是小春剛剛交代了,裴奕寧恐怕想象不到江赫、江家能有多惡劣。

  “抱歉,跟你說這些不愉快的往事。裴奕寧,我恐怕沒有觸碰一個人的勇氣了。你有駙馬的身份,在仕途上會容易很多,我出門在外會配合你的;其他時候,就讓我一個人呆著,好嗎?”

  裴奕寧這才恍然間明白,為什么寧平要跟自己說出這段難以啟齒的往事。

  ——她以為裴奕寧娶她的目的是仕途。

  她用揭開自己血淋淋傷疤的方式,來乞求裴奕寧不要打擾她。

  裴奕寧忽然覺得有種極為沉悶的苦澀在心里蔓延開來。

  “殿下,我不是江赫。”裴奕寧的聲音低沉而又認真,“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不要那么著急推開我。”

  透過微弱的燭光,寧平看向裴奕寧,目光里有幾分說不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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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早朝時分,大殿內站滿了朝臣,皇上還未臨朝,此時正是眾人敘話的時候。文官和武官分立兩側,但也隔著過道低語,唯獨裴奕寧和江赫全然不言語。

  大家倒也很習慣。都是十一公主的駙馬,恰巧一個現任一個前任,能看得對眼就奇怪了。但新科探花還真的是連半分面子上的事情都不肯做,入京幾個月來,和狹路相逢時,連正眼都不肯給一個,敷衍地抱一下拳就算過了。

  此時此刻,江赫旁邊的人對其低語:“聽聞柳閣老昨天深夜入京了。”

  “哪兒得來的消息?”江赫蹙眉。

  “神機營。”

  “他都致仕快二十年了,這個時候跑回京做什么?也犯不著偷偷摸摸的呀?”

  “這不是大家都很納悶么。”

  聲音很不湊巧地傳到了裴奕寧的耳朵里。他只是略一抬唇角,發出了極低的嗤笑鼻音。但這樣的小動作,還是被刻意留心他動向的江赫注意到了。

  江赫自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也從不以為恥。十一公主看不上他,不想以夫為天,他就能讓公主失心瘋。最后就算和離了又怎樣?外面都說是公主的錯。皇上照樣想補償他,他照樣娶了清貴人家的女兒當續弦,全京城照樣看十一公主的笑話。

  可誰知道,半路冒出來一個裴奕寧。

  面若桃李、笑若春風的探花郎,文才好,嘴又甜,慣會討皇上開心。這樣的人,怎么偏偏就看上寧平那個失心瘋了?還上趕著求娶。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想借公主往上爬。

  那他可真是失算了。公主自從跟他江赫和離后就失了寵,絕對不會給這家伙的仕途有任何助力。

  而裴奕寧此時此刻微妙的、帶一些不屑的笑容,又讓江赫的心里變得不爽起來。

  “裴大人,你笑什么?”江赫瞥了過去。

  “誒,我笑了嗎?”模樣生得極好的探花郎只是輕佻地一抬眉,“江大人看錯了罷。不過也可能是裴某天生一副笑眼,看著討人喜歡?”

  “討公主喜歡嗎?”江赫嘲諷地扯了扯嘴角,“用你這張臉?”

  裴奕寧的眸光忽然變了。

  江赫見自己的言語起了效果,心中驀地冒出幾分邪性,想要再“乘勝追擊”一把。他低聲道:“看來,你把她伺候得不錯?可惜,當年都是她伺候我。”

  那位面若桃李的探花郎,此時卻染上了危險的神情:“江赫,你敢再詆毀她,我要你的命。”

  “你……!”

  “皇上駕到——”恰逢其時的太監唱和聲,讓原本嗡嗡的大殿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江赫也不得不收了音,惡狠狠地瞪了裴奕寧一眼。

  ——這個姑蘇來的死小子到底在想什么?自己根基還未穩,就敢威脅朝廷命官、皇親國戚?他以為自己是哪根蔥!

  而裴奕寧只是冷冷站在那兒,宛如一棵挺拔的松柏。他眉眼的笑意全都收斂了,僅瞥向江赫的眸光,都帶上了幾分殺意。

  江赫一凜。

  他發現自己沒有看錯那家伙的眼神。他是真的要跟自己動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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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翌日,裴奕寧大清早就出了門,中午才回來。回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收拾打包東西。一個個箱籠堆在前院,一副要搬家的架勢。

  “你這是做什么?”寧平問道。

  “這不顯而易見么,搬家呀。我買了個院落,雖然不到這公主府的一半大,但我們兩個住也足夠了。”裴奕寧利落道,“這兒有你不愉快的回憶,讓你做噩夢,那還住什么?”

  “……你哪兒來的錢?”

  “提前預支了一下俸祿。”裴奕寧大言不慚道。

  他拖著寧平上了馬車,一路行至城郊的小院。

  一進門,便是小橋流水,景致錯落,頗有山水寫意之態,竟是京中極為罕見的模樣。

  “這是依照姑蘇的園林仿建的,我尋了許久呢。”裴奕寧一副獻寶的樣子,臉上笑盈盈的,“你覺得怎么樣?”

  寧平點了點頭:“比起宮中的御花園,亦有過之無不及。”

  她在園子里仔仔細細地轉了一圈,忽然覺得心情都變好了許多。她只在好些年前下江南時見過這般園林景致,當初便極為歡喜,還寫過一篇游記。如今這京城之中的小小院落,似乎有一種奇異的作用,像是能隔絕過往的那些不愿再想起的回憶。

  待到裴奕寧引著她走進主屋時,映入寧平眼簾的,便是被掛在床邊的一套裙裾。那裙裾上是鳳唳江山的蜀繡,面料華貴,做工亦極精美,正是裴奕寧從宮中討來的那匹錦緞所制。

  ——他說,要為自己做一身全京城最特別的衣裳,讓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沒想到,居然兌現得這么快。

  裴奕寧又讓小春拿來了幾張請柬,對寧平道:“雖然你不出門,但各家夫人小姐一直有遞帖子來請你登門,請柬都不知道積壓了多少。我帶著小春挨個兒替你篩了一輪,還讓下人去打聽了,凡是有你討厭的人出席的,全都扔了。還剩下這么三兩份,你可以看看要不要出去玩兒。”

  寧平接過請柬,稍微翻了翻。都是曾經的舊友下的帖子。

  “當然了,我只是提供一個建議。”裴奕寧強調道,“你若不想出去,我讓人給你買話本兒、請戲班,也能解悶兒。”

  寧平坐正了身姿。

  她的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稍縱即逝,就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

  “也沒有那么不想去。”她道。

  “真的?!”裴奕寧心花怒放,“那好呀,你看你想去哪個,我回頭下了朝就去接你。”

  “無需你跑一趟,我自個兒回來就行。”

  “要的!別人接不接夫人,那是他們的事兒,我必須得去!”

  瞧著裴奕寧那一本正經的口氣,和那張俊逸面孔上清爽的笑容,寧平忽然覺得,裴奕寧昨天晚上好像也沒有說假話。

  她也不記得自己昨夜是什么時辰睡著的。裴奕寧卻一直陪著她,坐在她床頭,明明靠著木欄很不舒服,卻始終在她身邊。

  自己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不要那么著急推開我。”

  ——那她姑且相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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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寧平最終決定去溫家夫人舉辦的詩會。

  溫夫人以才女聞名京城,亦是寧平舊友。雖有兩年未見了,但還是一直沒有停止給寧平遞帖子。

  本也不指望寧平回復,卻沒想到寧平此番居然應了邀約。消息不脛而走,京城的貴女圈子都沸騰了起來。

  ——難道改嫁了探花郎,公主真的轉了性子?

  詩會當日,寧平挑選了片刻,最終還是穿上了裴奕寧為自己準備的那身華服。上身之后,小春止不住的驚嘆,連連夸衣服好看、公主更好看;而后,又花了一個時辰給她畫了全副妝面。

  畫完后小春都快哭了:“奴婢感覺之前的公主殿下終于回來了啊!”

  寧平瞧了瞧鏡子里的自己。雖然臉上亦沒有太多的表情,但這幅面孔,卻精致得連她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來。

  明明大婚時也華袍披身,但就是和現在鏡子里的自己不一樣。

  公主府的馬車停在了溫家門口,寧平款款而下,一路行至內院。一路上,溫家的人、前來做客的夫人們、甚至仆從們,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極為恭敬地向她請安,目光也都完全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寧平是有些緊張的。曾經游刃有余地詩會場合,已經很久沒接觸過了。但隨著一項項進程,她漸入佳境,與貴女們吟詩作畫。她依舊是主位上的公主殿下,一如當年。

  溫夫人坐在她身邊,低聲對她道:“你終于肯再見見我們這些姐妹了。前兩年,我是真的怕,哪天你就……”

  “都過去了。”寧平搖搖頭。

  “寧平,你自幼接受宮中女先生的教導,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剛及笄便有詩文流傳,可自從與江赫成婚后,他便再不允你出來。我看,是他自己草包,偏生嫉妒你!”

  “他那會兒還對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寧平扯了扯嘴角,“我父皇都從未這么說過。”

  來自前夫赤裸裸的妒意,現在想起,都讓她反胃。

  誰知,詩會過半時,竟然出現了不速之客。

  下人急急忙忙地來匯報道:“夫人,江家二小姐來了!小的攔不住!”

  “——我來瞧瞧,名動上京的寧平公主,如今該是怎樣的絕色風姿。”未見其人聲先至,那聲音尖得很,似乎刻意拉高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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