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節|海的回聲

本故事和人物純屬虛構

原創申明:本文參加“423簡書故事節”,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

1

余康一回到家,馬上扔下手里裝著課本的袋子,從存放雜物的屋子里拿出來畚箕,順手就撩起一把鐮刀飛快的向村子的西邊奔去。

如果是在平常的時候,這個時間點他早已經是割了滿滿的番薯藤了,但是今天他被老師留堂了。

當他把畚箕都裝滿了番薯藤準備回家的時候,天已經是完全黑了下來。

母親正在廚房忙活著,見到余康回來了就問:“今天怎么這么晚?”

“被老師留堂了!”余康一邊把畚箕里的番薯藤倒在地上。

正準備劃火柴起火煮飯的母親停頓了一下,就問:“怎么?考試不及格?”

“不是,今天老師留我下來是問我什么時候交學費。”余康邊回答著邊準備將番薯藤切碎。

母親頓時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燃燒出的火光把母親的影子映射在墻上,在她的背后還背著熟睡的妹妹。

切番薯藤發出的聲音在黑暗的夜里顯得有點突兀,等到余康把所有的番薯藤都切完了之后,母親也把飯煮熟了。

吃飯時母親就問:“老師有沒有說一定要在什么時候交?”

“還沒有,但還是越快越好,班上就只有我還沒有交學費。而且現在也是接近期中考試了。”

“嗯,現在豬崽還小,賣不了多少錢。你爸出海還沒有一個星期才回來,如果老師再問,你就跟老師求求情,讓老師再給一個星期的時間。”

“我明天再跟老師說說。”

吃完飯之后,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余康把切碎的番薯藤放到一個大鍋里面,接著再往灶里塞了幾根柴火。天亮了之后,鍋里的番薯藤就可以拿去喂豬崽了。

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余康才拿起了袋子,從書包里面拿出了課本,完成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這個袋子已經是很破舊,那是余康剛上三年級的時候母親用父親穿到破舊的衣服縫的,想想到現在已經差不多三年了。

昏暗的燈光下,窗外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是海灘了,白天被太陽所蒸發出來的魚腥味終于被黑夜沖淡了許些。母親已經帶著兩個妹妹睡了。

余康伏在剛剛吃飯的桌子上,聽著窗外潮起潮落的海水聲,不由地想起了今天老師對他說的話。

“余康,你什么時候交學費啊?”

余康低著頭,聲音很小的回答:“不知道,我要回家問我媽。”

“全班就剩下你沒有交學費了,現在也是接近期末,你回家問問你媽,盡快交上來,學校這邊催得緊。”老師說著就拍了拍他的肩旁。

夜里的海風比白天還要大,風吹著門發出了響聲,余康回過神,起身出去把門關緊,等他再回到飯桌上的時候,母親一邊手扶著墻,一邊手叉著腰從屋子里出來了,很明顯母親是被剛剛的門響聲吵醒的。

“媽,你還沒睡嗎?”

“心煩著呢,睡不著,你爸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這次出海的收獲怎樣,還不知道夠不夠給你交學費。”說著母親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余康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自己除了割番薯藤回來喂豬崽和煮飯之外,他根本幫不上其他的。而且母親現在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了,其他重活基本是干不了的。

母親說了句“寫完作業了就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呢!”就睡覺去了。

剩下余康一個人在飯桌前,與整個屋子相比,在燈光下的余康是多么小的個子,但映射在墻上的影子卻是無比的高大。

差不多天亮了,余康起床的時候,母親已經在煮早飯了,余康就過來看著灶里的柴火,母親就去洗衣服。

余康看著熊熊燃燒的柴火,想到了今天老師要檢查數學作業,昨晚還沒有寫到一半的時候就困得不行了,直接趴在飯桌上就睡著了,直到半夜冷醒后才爬到床上睡。

不管了,早上第三節課才是數學課,可以利用前兩個課間來寫。余康想著。

突然間余康想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于是起身去拿來了昨晚割番薯藤的鐮刀放在灶里的柴火中。接著脫下腳上的涼鞋,等到鐮刀燒紅了之后就找到鞋跟斷的地方一粘上去,原本硬梆梆的鞋跟就會變軟,然后用斷的兩頭拼接粘合,過了一會兒之后就連在一起了。

這雙涼鞋是父親在他去年生日的時候買給他的,昨天因為被老師留堂,害怕回來太晚而來不及去割番薯藤,所以一路上都是跑著的,在半路時,左腳鞋子的后跟就斷了。

斷了后跟就跑不快,余康就果斷地脫下鞋子,一邊提著裝著課本地袋子,一邊拿著脫下的鞋子,原本以為會早一點回到家,卻不料在半路上摔了一跤。

對于摔跤的事,余康沒有跟母親說,一方面是不想讓母親為自己擔心,一方面摔得也不是很嚴重。

余康把涼鞋的后跟接好,然后在拿起另一個鞋子端詳著,看到了一些有裂縫的地方,接著又把鐮刀放到就紅紅的火炭里。余康已經不知道這個雙鞋子補了多少次,每次經過學校門口的小店鋪時,他總會停下腳步看著店里嶄新的涼鞋和書包,他從來都沒有背過書包。

他知道家里的情況,所以他從來都不敢奢望什么。

每次看到別的同學換了新的書包或者涼鞋的時候,他就會想起父親對他說過的話:只要他考試能夠拿到全班第一名,父親就會給他買一雙新的涼鞋或者一個嶄新的書包。

所以他一直都是很努力用功讀書,但很遺憾的是他從來都沒有拿過第一名,每次考試都是第二或者第三名,第一名都是被班里那一個綁著馬尾辮的女同學拿了,這個女同學叫陳慧琴,就坐在余康的前面。

慧琴的父親是做海鮮收購批發生意的,整個鎮上面出海打撈回來的海產品都是她父親收購的,所以她家很有錢,每天都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書包也是每個月換一次。

慧琴經常會帶一些大家見都沒有見過的東西來給同學們看,然后一件件的給大家介紹這些玩具怎么玩,所以大家都喜歡和她玩。他說這些玩具都是他父親在省城給她買的,每當說起的時候大家都是一陣驚呼,因為大部分同學連縣城都沒有去過,更別說省城了,余康就是其中一個。

余康涼鞋把涼鞋粘好之后,就把昨天晚上煮好的番薯藤從鍋里倒了三分之一到桶里,再往桶里倒兩大勺的米糠和水,就可以拿去喂豬崽了。

喂好了豬崽之后,余康匆匆地扒了兩碗飯,拿上裝著課本的袋子就上課去了。


2

余康到了課室后就馬上拿出了昨晚還沒有完成的數學作業,埋頭就寫了起來,如果不是每天放學回家都要干活,這些作業對余康來說早就是完成了,但是在家里他是最大的,除了父親之外,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因為父親經常十天半月不在家,所以他很小就懂得如何去承擔責任。

就在余康認真的思考著作業的時候,慧琴已經是來到了座位上,一見到余康在寫著作業,就問道:“余康,昨晚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沒寫完啊?”

余康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

“是因為昨天老師把你留堂的原因嗎?”

“不是,我回家還要干活。”雖然余康回答的直截了當,但是他內心里還是有點介懷,但是想想自己被留堂的原因,他內心就沒有任何的疙瘩了。

不過這也不是余康第一次沒有當天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以前都過好幾次都是在第二天利用課間完成的,所以這對于余康來說并不是很大的問題。

慧琴坐到自己位置上后就從書包里面拿出了很多的玩具,這個時候很多同學就圍過來了,一邊看著桌上的玩具一邊向慧琴投來羨慕的眼神。而慧琴總是很享受這種感覺,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馬上滔滔不絕地給大家介紹自己的玩具:“大家看看這個,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著慧琴直搖頭。

“嘿嘿,不知道了吧?一看你們就沒有看過電視,這可是最新版玩具槍,電視上經常播的。”

“知道怎么用嗎?”慧琴問道。

大家還是直搖頭。

“來,我教你們吧。”說著慧琴就在給大家示范起來。

余康對這些玩具一點興趣都沒有,再說他也不敢去碰這些玩具,因為他怕會把這些玩具弄臟。余康每天下午放學回家都要割番薯藤,每次番薯藤的粘液都會粘在他的手上,日積月累的,他的手總是一塊一塊黑乎乎的,對于這么高檔的東西,雖然內心是渴望擁有,但是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

余康最喜歡的還是慧琴背的那個卡通書包,那天經過小賣鋪的時候,他見到一個款式是跟慧琴的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小賣鋪那個是藍色的,而慧琴的是粉紅色的。

余康想起了父親跟他過:如果考試得了第一名,父親就會送他一雙新的涼鞋或者一個新書包。以前他還在想著要涼鞋好呢還是要書包好呢?

不過現在他終于確定了,他要一個新書包。? ?

有時候無意間看到慧琴抽屜里的書包,余康總會多看幾秒,然后就跟做了虧心事一樣馬上轉過眼神,他內心很想擁有一個這樣的書包,就連做夢都夢見好幾次擁有這個書包了,但是每次夢醒之后心里都是空空的。

不過這些想法余康從來都沒有向別人說起過,包括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不論是遇到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他都會一個人跑到海邊,然后向著大海訴說。

余康很喜歡大海,因為他覺得他無論跟大海訴說什么事,大海總是能夠回答他,雖然每次都是“嘩嘩嘩”的海浪聲,但是在余康的心里,這個回聲就足夠了。

再說,整個村子甚至整個鎮都是以海為生的,從小到大他都是在海里長大的,退潮的時候,他跟著母親去灘涂上挖沙,在海里面游泳,無論是余康,還是生活在這里的人民,不僅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憎恨它,還要感謝它對生活的饋贈。

“鈴鈴鈴”的鈴聲就像捅了馬蜂窩似的,聚集在慧琴位置上的同學們馬上散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這個時候余康還沒有完成作業,不過數學課是在第三節。

今天的早讀課是語文,所以班主任早早就來到了課室,班主任年紀挺大的了,每次上課或者批改作業的時候,總會把她那老花鏡往身上擦了擦再戴上,黑白參半的頭發還披到了肩上。余康聽說班主任把他們這個班教到畢業就到年齡退休了。

余康很認真的在讀著書,再過幾個星期就到期中考試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在想著一定要考個第一名,等到父親回來了之后,就叫父親給他買一個新的書包。

在上數學課之前,余康終于把數學作業寫完了。慧琴轉過頭,把一個玩具放到了余康面前,并說:“這個借給你玩啦!”

對此余康并不感到奇怪,因為慧琴經常借這些玩具給同學們玩,雖然余康從來都沒有向別的同學一樣開口問慧琴要,但是每次慧琴都會主動把玩具借給余康。

余康把手放在褲子上反復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把玩具拿起,然后就像拿著著一個價值連城地寶物一樣在端詳。

余康知道一直以來慧琴對他都很好,可能是慧琴覺得余康家里比較窮吧,不過余康很少接受過別人的東西。因為父親跟他說過: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就算家里再窮,也不要輕易接受別人的給的東西,我們雖然窮,但也要窮的有骨氣。


3

正當余康準備收拾課本回家時候,班主任又找到余康,不過還是關于學費那個問題,但是余康一心還是想著回家,因為回家還要去割番薯藤,所以對于班主任的話,余康根本沒有記住幾句,不過在余康心里,來來去去也就是那幾句,在緩繳學費這一塊,余康可算得上是頑固分子了。

余康把母親說跟自己說得話轉告給了老師之后,余康就馬上飛奔回家。

“啊康,明天就期中考試了,是嗎?”母親問道。

“嗯嗯,明天就考試了。”

“那就不要擔心那么多了,好好考試,只有讀好書才有出路,只有讀書了才不被人家欺負。今天班主任還有沒有問你學費?”母親堅定的說著。

“有,不過我照實跟她說了。”

“學費的事你也不用擔心,你爸再過幾天就回來了。”

余康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還是那個藍色卡通書包,他下了決心,這次一定要考第一名,父親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就有理由叫父親給自己買一個新的書包。

考完期中考后就是周末了,下個星期一老師們就會公布各科成績和總分數,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自己的成績。

周末不用上課,余康就和妹妹去海邊挖沙蟲,到了海邊的時候,海水還沒有完全退去,余康對這片海再熟悉不過了,這些嘩嘩的海水在每次漲潮的時候都會來到這。在每次退潮之后就給這里生活的人民留下了賴以生存的海鮮。

海水完全退去了之后,剩下一大片的灘涂地裸露在陽光底下,有些已經死亡的魚類擱淺在灘涂上,在烈日的蒸發下發出一陣陣的惡臭,但是不可避免的還有很多寄居蟹在它的旁邊,也許這就是生活的味道吧,即使再怎樣的惡臭,依舊要生活下去。

余康找了一塊比較干凈的灘涂,放下手中的籃子,然后就舉著鋤頭準備挖沙蟲,但是沙蟲不是這么容易挖的,不過母親以前有教過他。鋤頭一定要直直挖下去,而且還要眼疾手快,因為沙蟲跟蚯蚓一樣是無頸椎動物,在沙子下面它鉆得比蚯蚓還要快,所以一但見到就得馬上伸手把沙蟲抓住,抓住的時候還不能用力扯,如果用力一扯,沙蟲就斷了,得慢慢的一拉一扯,這樣抓到的沙蟲才完整。

余康把握了這個技巧后,挖沙蟲的速度就快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挖了一小籃子的沙蟲,而二妹也撿了很多的貝類。

中午的太陽比較烈,在海邊生活的人中午基本都不怎出去,余康的母親就趁陽光比較好,于是就把父親上次出海回來的網拿出來曬,有破的地方就用新的線把它補上去,同時也把網上的垃圾給整理出來。

余康就協助母親把這些網給曬好,等到下午太陽沒這么曬的時候,余康再挑起畚箕去割番薯藤。

對于生活在海邊的人來說,每天重復的工作幾乎就是這些事,雖然都是些平平常常的事,但卻是生活的一個重要的來源,其實生活早已顧不上什么樂趣了,這個世界沒有誰真正的喜歡工作,只不過是我們需要生活,面對枯燥乏味的同時,我們只有學會苦中作樂。

生活里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意外,接下來發生在余康家的這件事,從此也就改變了余康的命運。

當晚深夜的時候,計劃生育的人就到了村子里了,這是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誰又會料到他們居然在深夜的時候來抓人。

當這些人來敲余康家里的門時,余康馬上就驚醒了,但是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同時母親也醒了。

在母親的示意下,余康就去開了門,一開門,還沒等余康開口,這些人就直接闖進來,到了母親的面前,便道:“我們是計劃生育的,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母親整個臉都沉了,余康馬上就說:“不要抓我媽,你們抓我吧!”

“不關小孩子的事。”那個人冷冷的說道。

母親拿起了一件衣服,就準備跟他們出去,臨走之前就跟余康說:“啊康,好好照顧妹妹,等你爸回來,叫你爸去接我回家,還有,一定要去上學。”

于是母親就跟他們走了,在深夜的村子里,伴隨著急促的狗吠聲,敲門聲,幾乎所有超了生的家庭都被計劃生育抓到一起了,有些女人一邊走一邊哭著,唯獨余康的母親沒有哭鬧,余康的母親摸了摸肚子,內心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隨著狗吠聲的平息,村子里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余康早已沒有了睡意,一直在擔心著母親,他現在完全沒有了辦法,他能想到的就是希望父親趕緊回來。

天蒙蒙亮,余康就已經起床,兩個妹妹根本不知道母親已經被計劃生育的人抓走了。

等到余康把所有家務做好了之后,余康才把妹妹叫醒,二妹醒來時發現母親沒有在家,于是就問:“哥,這么早媽去哪了?”

“媽昨晚被計劃生育的人抓走了!”

“你騙我,怎么可能呢?”二妹看著余康說道,但看到余康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二妹就知道這是真的了。

“哥,那可怎么辦?”

“我們只能在家等父親回來了。”余康無奈的說道。

“二妹,你今天就不要出去玩了,你在家帶著三妹,哥要上課去了。”

二妹沒有回答他,二妹還想不明白昨晚還和母親睡在一起的,怎么天一亮就被計劃生育的人抓走了呢?

“飯我已經煮好放在飯桌上了。記得跟三妹一起吃。”余康接著說。

“知道了哥。”二妹回答道。

“三妹,媽不在家了,你要好好聽你二姐的話,在家玩,不許哭,知道嗎?”余康轉過身對還躺在床上的三妹說。

“哥,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聽二姐的話的。”三妹慢慢得回答道。

余康再次回頭和二妹說:“好好帶著三妹,我上學了。”說完余康就拿上袋子上學去了。

雖然說是去上課,但余康根本沒有多少心思是放在課堂上的,他擔心著母親,又不知道父親到底什么時候才回來。

不過上個星期才考完期中考試,這個星期一二基本都是在解說試題。

就在余康還在想著家里的事時,班主任就在課堂上宣布這次考試的成績了,班主任特意提了提音調,說道:“期中考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這次跟以往有點不一樣,第一名已經換了。這次第一名是余康,第二名是陳慧琴,第三名是……”

班主任按著成績的排名一直念下去,余康對于考了第一名卻沒有了多大的高興,不是不值得高興,而是他的心思已經不在考試成績上面了。

在下課之前,班主任還不忘說了一句:“這次余康考了第一名,作文寫的很好,大家可以借他的試卷看看,不只是作文,閱讀題也是回答的很好,筆跡又工整。”

于是在下課之后,很多同學都圍過來向余康借試卷,此時余康聽到了有哭泣的聲音,向前一看,陳慧琴已經是趴在桌子上小聲地哭著,余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想著她平常對自己也不錯,有什么玩具也是第一時間拿出來和自己分享,接著余康就伸手拍了拍陳慧琴的肩膀,輕輕地問:“慧琴,怎么了?”

但是慧琴沒有理會余康,接著余康再一次問:“慧琴,你怎么啦?”

“不用你管,關你什么屁事!”慧琴轉過頭兇著對余康說,順手就把今天早上借給余康的橡皮擦拿了回去。

慧琴這一兇,讓班里所有的人都大為一驚,大家都以為是余康欺負慧琴了,大家一看過來,余康的臉刷的一下子就紅了,其實余康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總覺得是自己錯了。

這時啊民就問:“陳慧琴,你發什么神經啊?你沒有拿第一名就可以兇別人啊?”

這一下子大家都明白了,原來是陳慧琴沒有拿第一名才會這樣,因為在此之前一直都是陳慧琴包攬了第一名的,這一次卻換成了余康,她內心自然是委屈。

不過啊民這樣一問,也是徹底的戳到了陳慧琴的痛處,于是陳慧琴就變得更加不可理喻了,大喊道:“你們兩個窮小子有什么資格和我頂嘴,你看看你們,穿的破破舊舊的,跟個撿垃圾似的,還有那雙臟兮兮的手,簡直就是剛從垃圾堆里出來的。”

陳慧琴說完就像一只打了勝仗的公雞一樣得意洋洋,啊民攢緊了拳頭,準備要打架了,這時余康馬上就拉住了啊民已經攢緊拳頭的手,啊民才沒有動手。

這時鈴聲響起,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這件事也就過去了,但是余康就變得更加自卑。是啊,貧窮所帶來的心理創傷就像一跟插在心里的刺,無意間總會疼痛一下,總會讓人抬不起頭。


4

放學回家的路上,余康跟啊民說:“幸虧你沒有打到陳慧琴,她家那么有錢,假如什么了,他爸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誰怕她,她每次都拿第一名,這次是你拿第一名就可以兇你啊?有錢就了不起啊?”啊民氣憤的說道。

余康找不到什么話去反駁啊民,不過這件事就在啊民的心里埋下了一個種子,有一天,他一定會找個時間欺負回陳慧琴,這樣才能洗脫這次受的屈辱。

有錢真的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卻比沒有錢活的更加舒服自在,能夠更加容易地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回到家時,妹妹他們已經吃過午飯了,三妹一直在鬧個不停,一定要找母親,二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給她,于是就跟余康說:“哥,三妹我帶不來了,一個早上都是在鬧個不停。”

余康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說:“下午我帶吧。”

“三妹,哥下午帶你去上學好不好?”余康試探著問三妹。

可能是因為每次都見余康去學校地原因,所以三妹也對學校有著憧憬,沒有一點猶豫就馬上回答道:“好,我要跟哥去上學。”

聽到三妹地回答,余康心里就松了一口氣,他還害怕三妹不肯去,于是他就馬上對三妹說道:“好,但是你要答應哥,去到學校一定要聽哥的話,不能到處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我一定會聽你的話的。”三妹撐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余康。

于是下午上課的時候,余康的位置上就多了一個人,教室里的椅子都是那種長長的板凳,啊民坐在一邊,余康坐在一邊,三妹就坐在中間。

三妹太矮了,坐在凳子上就只能看到一個小腦袋,不過班里同學都知道余康帶了一個人來課室,于是都向余康的身上投來了驚詫的目光。

這時候的陳慧琴還不忘諷刺一番:“哎呦,昨天拿了第一名,今天就多帶一個人來上課啦?”

余康正想說話,不料啊民搶了先說:“關你屁事。”

“那又關你屁事,你昨天拿第一名了嗎?”陳慧琴馬上反駁道。

“你。。你。。。。”啊民已經被氣得找不到理由反駁了。

“呵,一群撿垃圾的。”

余康也忍不住了,說到:“陳慧琴,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一定要這樣嗎?”

陳慧琴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理虧了,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剩下三妹一臉茫然的看著,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余康低下頭,跟三妹說:“三妹乖,等等老師來了,就不要說話,知道嗎?”

“哥,我知道了。”

但是余康還是不放心,于是就拿了一支筆和練習本給三妹,并說:“三妹,哥給你筆和紙,你想想家里的豬崽是長怎樣的,然后把它畫出來,放學后給哥看看像不像,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回家不要告訴二姐。”

說完就對著三妹笑了笑,三妹也會意的笑了笑。

“不止你家里的豬崽,還有我家的鴨子和母雞,你都把他們畫出來。”啊民也笑著對三妹說道。

余康帶三妹去學校了之后,就剩二妹自己一個人在家,下午二妹就帶上籃子和村里的玩伴去碼頭邊撿海螺,這時碼頭上已經有些人在整理垃圾,于是二妹就問:“叔叔,你們清理這些垃圾干嘛呀?”

“明天船隊就回來了,清理干凈這里放東西。”

“真的嗎?明天真的就回來了嗎?”二妹反問道。

“真的,小姑娘,船隊明天就回來了。”

那一刻,二妹高興的跳了起來,簡直就是看到了希望,不,是真的看到了希望,她恨不得馬上就跑去學校告訴余康和三妹,父親明天早上就回來了。

整個上課的過程中,三妹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都一直都是在畫著豬崽,畫完了豬崽后又畫了鴨子和母雞,不單單如此,還畫了各種形態的。

當余康和啊民看到三妹畫的這些畫的時候都驚呆了,余康自己知道,三妹從來都沒有看過什么動畫圖畫之類的,可以說甚至是連鉛筆都沒有拿過,但是自己畫出來的畫都沒有三妹畫得好看。

啊民看著這些畫就對三妹說:“三妹,你畫得真好看,告訴啊民哥,你是怎么畫出來的?”

“就是這樣畫的啊!豬崽它們是怎樣的我就怎樣畫。”

“我三妹就是厲害,畫得比哥哥畫得還要好。”余康說道。

“啊康,你三妹很有畫畫天賦,以后得好好培養呀!”

三妹就好奇的問:“天賦是什么?怎么我就有天賦?”

三妹這一問,余康和啊民就笑了。

“天賦啊,就是你畫畫很厲害啊!”啊民回答道。

三妹還是有點懵懵懂懂,但是得到了夸獎,心里也樂開了花。

二妹一見到余康和三妹回到家,就馬上告訴余康:“哥,我聽碼頭上的人說了,明天早上船隊就回來了。”

“真的嗎?是真的嗎?”余康馬上反問道。

“真的,我今天去碼頭那邊撿海螺,我問了碼頭上的工人了。”二妹激動的回到道。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也不知道母親怎樣了,父親回來就有辦法了。”

這樣的激動讓余康一夜都睡好,第二天早上他也不去上學了,早早的煮好了早飯就馬上到了碼頭上,當時天才是蒙蒙亮,天和海還是在一團迷霧中,此刻碼頭上的燈塔一閃一閃的在為回航的漁船指明方向。

看著燈塔,看著天空,看著大海,余康心里的希望就漸漸地明亮起來了,只要父親回到,就可以把母親帶回家了,他越想越激動,于是就忍不住往著大海的喊了一聲。

在碼頭上的人都覺得驚奇,一個小孩子在喊什么呢?但是沒有人能夠理解余康心里的那一份激動。

漸漸地天就亮起來了,碼頭上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是在等待著,都拿好了蘿蘿筐筐之類的,等船一靠岸,就可以馬上把魚分揀開來過稱,因為不同的魚種有不同的價格。

“哥,你快點過來。”

余康回頭一看,二妹和三妹正拿著家里平常裝魚的竹筐正向著自己招手,這時余康才想起,原來早上自己太激動了,忘了把分揀用的竹筐拿過來了。

于是余康就馬上去接過三妹手里的竹筐,這時碼頭上頓時就是一個集市了,一片噪雜聲。陳慧琴她父親也過來了,而且還是開了好幾輛貨車過來。

這時有個人突然大喊到:“船回來啦!”

接著大伙就像尋找珠寶一樣把自己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果然,在海天相接處有一艘小小的船只,在陽光的照耀下緩緩推進,接著就是第二艘,第三艘。。。。。。

由于距離比較遠,余康還不能辨別哪一艘船是自己家的,但是見到船隊回來了,余康也就放心了。

隨著越來越近的馬達聲,這些船只就準備靠岸了,船槳打水聲就像是勝利歸來的號角。余康像個將軍一樣站在高處,巡視著每一條船,他在尋找著父親的身影,突然映入他眼簾的一艘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一艘船的船頂是藍色的,但是藍色之中有一塊是黑色的,余康現在已經可以確認了,這艘船就是自家的。

原本船頂全是藍色的,有一塊黑色是因為以前余康跟父親過來修補船的時候,余康調皮不小心用長長的魚槍給刺破了,父親一時找不到藍色的塑料,索性就用一塊黑色的塑料補上去,之后一直都沒有換。也因為那一次,余康挨了不少罵,直到現在,余康都沒有下到這艘船,不是自己不想下,而是父親不給自己下。

在父親的眼里,自己永遠都是個孩子。

“哥,你有看到我們家的船了嗎?”二妹問道。

“看到了,你看,那一艘船頂有一小塊黑色的就是我們家的船了。”余康順手向著船指了一指。

二妹就往著余康手指的地方看過去,然后也高興的喊道:“我也看到了,我看到爸了。”

回到碼頭上的船都按照順序排列好,然后就從船上拿下粗粗的大麻繩套在岸邊的水泥柱上。

等到船停穩了之后,余康就帶著兩個妹妹往船這邊過來。

“爸,你終于回來了。”余康喊道。

接著兩個妹妹也高興的喊道。

“哎,爸回來了。”父親一邊回答著一邊在解著船上的繩子,連身都沒有轉回來,就屁股翹翹的向著余康他們。

父親一轉回頭就看到了余康兄妹三人,這一轉頭也讓人看到了歲月的困苦刻畫在父親臉上的痕跡,凌亂的頭發,黝黑黝黑的皮膚,滿嘴的胡須里還有一張干裂到像樹皮一樣的嘴巴,但深邃的眼神里依然透露著閃爍的靈光,那是對生活的渴望。

見到只有余康兄妹三人,父親就問:“你媽在家沒有過來嗎?”

“爸,媽前天被計劃生育的人抓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剛剛還是滿臉高興的余康回答完父親后眼里就充滿了失落。

父親一聽到,臉都沉下去了,就停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之后,他有恢復了原有的表情說道:“不用擔心,沒事的,下午我就去帶你媽回家。”

聽到父親的回答之后,余康他們就高興地回答道:“好啊好啊。”

“啊康,你力氣大一點,你來把這些魚推出去,二妹,你把從家里帶來的竹筐給我,船倉里面還有魚,我去把它撿出來。”父親在給余康他們安排著任務。


5

忙了一個上午,余康他們終于把所有的魚都分揀好過秤了,等父親拿好了賣魚的錢,再拿上一些還沒有賣掉的魚就回家。

一路上余康都向父親講著他出海這段時間村子里所發生的事。

到家后的父親匆匆地趴了幾碗飯,從井里面打了幾桶水上來洗個澡,胡子都沒來得及刮就去縣城了,臨出門前就跟余康說:“啊康,你今天早上沒去上課,下午記得要去上課了,二妹在家帶著三妹就行,不能耽誤了學習,下個學期就升初中了。爸這就去縣城把你媽帶回家,但是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到,如果今晚我和你媽沒回,你要照顧好妹妹。”

余康看著父親的背影,他覺得這不只是背影,而且還是一座山,事整個家的靠山,也是一個柱子,是整個家的頂梁柱。

還沒有到時間去上課,余康就把帶回來的魚給剖開洗干凈后,就用鹽放在壇子里給腌了起來,明天就可以把這些魚拿出來涼曬了,天氣好的情況下,不用一個月就成魚干了。

以前都是看著母親弄這些東西,但是現在母親不在家了,如果自己不弄,這些魚沒有冰冰著就會發臭,所以這些余康都得自己來。

其實,不是我們想成長的太快,而是我們不得不成長。

下午余康和啊民一到教室,陳慧琴就捂著鼻子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但是做這個動作并不只是陳慧琴一個人,坐他們兩個附近的其他同學也在坐這個動作。

余康和啊民也發覺了有點問題,但是一時還想不到問題在哪里。

“哼,果然是撿垃圾的,一身臭味。”陳慧琴終于忍不住說了出來。

這時余康才想起今天早上幫父親把竹筐里的魚推到岸上,在家又殺魚之類的,身上有魚腥味自然是少不了的。而啊民的父親也是今天回來的,中午一樣在家忙活著,滿身的魚腥味也是正常的。

可能是他們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了,所以就沒有發覺,但是對于其他人來說那就不一定了。特別是對于陳慧琴這種女孩子,她自然也就不懂余康和啊民的經歷,同樣也不懂他們此刻心里的滋味。

對于陳慧琴的所說的話,余康和啊民聽得是清清楚楚的,如果是換做別的話題,啊民早就和她理論一番了,但是此時的啊民卻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和她理論,因為確確實實是自己的問題,就算別人說得再無理,自身所迸發出來的想法就是:是自己的錯。

對于整個下午的課程,余康和啊民根本沒有聽進去多少,終于等到了放學了,他們兩個就像刑滿釋放的囚犯一般,再也不用忍受那些鄙夷的目光。

還沒有等余康走出課室,班主任找到了余康,再次問道:“余康,這次期中考試不錯,接下來再接再勵,今天早上怎么沒來上課?”

“老師,我爸今天早上回來了,我在家幫忙。”

“這不能成為缺課的理由,還有你也是。”老師說著就看了看啊民。

啊民只是低著頭,沒有回答老師。

“還有你的學費什么時候交?期中考試都過了,不能再拖了。”

“知道了,老師,我爸回來了,明天我問問我爸。”

聽了余康的話,班主任就給余康回家了,一會到家,余康就馬上忙活起來,一直到吃晚飯時才空閑一點。父母親今晚沒有回家,那肯定是明天再回來了。


6

父母親在余康第二天下課回家前就到家了,最激動的莫過于是兩個妹妹了,一見到父母親回到家就高興的不得了,余康回來時母親正躺在床上,整個人陰沉著臉,眼眶紅紅的。

余康正想問母親發生了什么事情,父親就拍了拍余康的肩膀,示意讓余康不要問,而余康也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于是他們父子倆人就走到了屋外。

“啊康,就不要問你母親了,別讓她在傷心了。”

經過父親這樣一說,原本就不知原委的余康就更加迷糊了,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不過父親也知道余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停頓了一下之后就有點哽咽地說道:“你弟弟昨天被拿掉了,拿出來地時候,還會哭,就像你剛出生地時候一個樣。”

父親說著眼眶就紅了,他不敢直視余康,即使他自己已經脆弱到了不堪一擊,但是整個家里面,他依舊像一座山一樣高大和堅強。

雖然余康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出生時是怎樣的,但是他得知了這一個消息之后,他很是震驚,他緊緊地咬住了牙和攢著拳頭,看了看自己地父親,他一時根本找不到任何地語言來安慰自己地父親。

直到晚上,父親叫上余康拿上鋤頭準備到樹林里找了一個地方就把弟弟葬了,不用一會兒地功夫,一座小小的墳墓就出現在了眼前,不,這只能算是一堆土罷了,直到最后,我們都不過是一堆土罷了。從哪里來就回到哪里吧。

父親從籃子里面拿出了一些香燭燒著了插在墳前,內心還是不免有著內疚,于是對著弟弟說到:“是我們對不起你,下個輪回記得找一個好的人家,不要再來我們這些窮人家了。”

對于父親所說的話,余康沒有認同也沒有否認,不過至于出生的選擇,或許沒有誰是有選擇的權利的,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是被安排好的了,只能說這就是命吧。

那天晚上,余康一晚上都沒有怎么睡,前半夜先是聽到了母親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后半夜是父親的嘆氣聲。余康聽了一晚上這些來自于生活的悲泣,這些生活的壓力似乎只有在深夜中才敢拿出來,在白天總是害怕被人看破一樣,而此刻余康的內心里已經做出了選擇。

我們總是習慣于把生活想象的過于美好,就好像余康一樣,想著父親回來了,自己也考了第一名,理所當然的就應該得到父親的獎賞,但是生活往往不能用我們自己的想象來完成屬于它自己的發展,它總要出現在一些意外來豐富它的自身,可是對于本來就是貧困的家庭來說,這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第二天放學后,班主任就找到了余康,余康對早已經習慣了,如果沒有交完錢,班主任也會一直追問下去,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

“余康,什么時候交學費?再拖你就不能參加期末考試了!”

聽著班主任的語氣,這已經是最后的通牒了,但是家里出了這些事,父母親已經抓襟見肘了。余康還是抱著嘗試的心態說道:“老師,我家里出了一點事,我能不能遲點交學費?”

“那你告訴我,你想什么時候交?”班主任不懷好氣的反問道。

這一個反問也把余康問倒了,按照現在家里的情況來說,只有等父親下一次出海回來才有收入。

“我先回去問問我爸。”余康低著頭回答著,此時余康的聲音比蚊子聲還要小。

“還要問?昨天不是問了嗎?”

“家里出了點事,昨天沒有問,我……”

還沒有等到余康說完,班主任就不耐煩的打斷了說:“行了行了,不用說了,直接叫你爸來見我吧。”

班主任說完就走了,剩下余康一個人站在夕陽下,那天下午的夕陽真的很好看,夕陽映射在云上,整個西邊都是紅色的,感覺云著了火一樣,余康抬頭呆呆地看著,他從來都沒有看過這么好看地夕陽。接著他就邁開了腳步,朝著夕陽地方向奔回家。

到了家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山,夕陽就像一個調色板一般,把天空調成了各種各樣的色彩,到了最后的那一撇,整個太陽沒入云里,綻放出一道金黃色,這是向一天的結束做了最后的宣告。

如果此時能夠在海邊聽濤看日落,這將會是多美的一番景色。余康雖然想著,但是他沒有這種閑余的時間,即使父親在家,不用他去割番薯藤,不過家里還有其他事要忙。

見到余康回到了家,父親就說:“啊康,你去拿多點柴火到廚房,這天有點不對勁,過幾天應該要變天了。”

“嗯,那我順便煮飯了。”余康回答道。

“好,你媽這半個月身體還是很虛弱,要補多些營養,明天我再去集市上買點肉。”父親一邊在切著番薯藤一邊說。

“爸,老師催我交學費了。”余康用余光看了一下父親。

父親停了一下,道:“嗯,我知道了,你努力學習就可以了,這些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

余康還想說下去,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吞下去了。他不想過多的去跟父親說這些事,父親知道就可以了,他相信父親會處理好的。

沒有跟父親完全轉告老師所說的話,余康心里總有一點不踏實,晚上躺在床上一直想著老師的話,如果到時老師再問起找父親,他該怎么辦?在老師面前,余康已經是失信的了,但是一想到家里現在這個狀況,余康心里也只有默默地接受了。

“孩子拿掉了,這次出海賣魚的錢連超生費都不夠,現在一分錢都沒有了,啊康地學費還沒有交,唉,這可怎么辦啊?”余康躺在床聽著母親對父親輕聲的嘆氣道。

“這個我知道了,今天啊康也跟我說了。”父親輕聲回答著母親,

“老師早就催他了,他也就跟我說過一次,原本以為你回來了就可以有錢給啊康交學費了,但是沒想到。。。。。。”母親說著就不禁發出了抽泣聲。

“沒事的,別哭了,省得吵醒孩子們,這個我會解決的。”父親安慰著母親。

但是母親還是忍不住,依舊抽泣著說:“可憐我這幾個孩兒,苦命生在這個家,特別是剛剛拿掉這個,都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我。。。。。。”母親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最后父親說:“看看吧,實在不行,過幾天我再出海一趟。”

余康聽著父母親的對話,心里五味陳雜,他知道家里的情況,但是還不知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放學的時候,班主任又是毫無意外的出現在余康的面前,問道:“我昨天都告訴你了,叫你爸來找我,怎么你爸今天沒有來?”

“我,我還沒有告訴我爸。”余康支支吾吾的說。

班主任“啊”了一聲,然后有點氣憤的說道:“你是不是不想參加期末考試了?”

“沒有,老師我沒有。”余康趕緊說道。

“那你趕快叫你爸過來,明天再見不到你爸,你就不用參加期末考試了。”

“老師,你就給余康多一點時間吧,最近他家出了一點事,再說了他也不是不交學費。”啊民在一旁幫忙向老師求情。

“有什么事?有事就能夠拖著學費不交嗎?再說了,這又關你什么事?”

啊民被老師反駁得找不到任何理由。

班主任走后,剛好碰到陳慧琴,陳慧琴也知道余康還沒有交學費,于是就蔑視地說道:“哼,撿垃圾的,連學費都交不起。”

頓時旁邊的其他同學就大笑起來了。

“你閉嘴,你不說話沒人說你啞的。”啊民對著陳慧琴大聲喊道。

“關你屁事啊,我又沒說你。”陳慧琴反駁道。

啊民再也忍不住了,向著陳慧琴走過去,一副雄赳赳要打架一樣,此時在陳慧琴旁邊的那幾個男孩子就擋在了陳慧琴前面。這時候余康忍不住就跑了,一邊跑著一邊流著淚,他沒有哭,他只是流著淚,心里的屈辱似乎就只有通過淚水的流出而得到宣泄。

啊民見到余康跑了之后,也沒有管陳慧琴了,轉過身也跑起來了,想追上余康。

余康沒有跑回家,他徑直的跑到了海邊,站在浪尖上,對著大海拼了命的在大喊著,但是大海給他的回應也只不過跟以往一樣,只會“嘩嘩嘩”的響著。

余康慢慢地再也沒有以前那樣覺得大海好了,以前覺得看似每次地呼喊大海都能給他回應,而現在他才發現,大海地回應根本不能幫他解決生活所帶來的問題。

余康喊累了,往后退了好幾步,就癱坐了沙灘上了,雙手往后撐著,此時太陽也已經落到了浪尖上,雖然沒有昨天下午那么驚艷,但是映射在整個海平面上,海水都是紅色的。

余康看著眼前的海水,緩了一緩就騰出一邊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一直站在遠處的啊民見到余康終于冷靜下來了,于是走過來就一起坐在了沙灘上。

啊民拍了拍余康的肩膀,并說:“你看,今天的太陽跟以往沒有什么兩樣啊,一天又要過去了。”

是啊,太陽這樣一起一落又是一天了,浪花一前一后的涌動又是一天,它們每天都是這樣,還有什么事是過不去的呢?

余康沒有說話,靜靜地在看著日落,他想著等到心情平復了一些就回家,他不想被父母親知道這些事情。

“不要理陳慧琴所的話,她家有錢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民繼續說道。

“沒事,這個不能怪她,這個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誰叫我家出了這樣的事情呢?”余康自嘲的回答著啊民。

余康感覺心里平復了許些了,于是就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兩個患難兄弟就一起往村子方向走,身后的海浪、沙灘在夕陽的照耀下溫馨了整個傍晚。

回到家后,余康就當沒有發生過什么事一樣,父親此時去割番薯藤還沒有回來,二妹見余康還沒有回來,在母親的指導下已經煮飯了,一見到余康回來了,就興奮地說:“哥,今晚換我煮飯給大家吃。”

“好,今晚就吃二妹煮的飯,看看有沒有媽煮的好吃。”

“那肯定跟媽煮的一樣好吃,因為是媽教的。”二妹一邊說著一邊不斷的朝著灶里添加柴火。


7

父親割番薯藤回來了,二妹就喊著:“爸,吃飯了。”

“好咧,放下東西就可以了。”父親一邊準備放下手中的扁擔畚箕一邊回答著二妹。

等到父親放下手里的東西時,二妹已經把菜盛到飯桌上了,父親一坐下,二妹就馬上盛了一碗飯推到了父親的面前。

“哎呀,我二妹長大了,可以自己煮飯了。”父親高興的說道。

二妹也不推脫,直接回答道:“那是,以后還要煮更好吃的。”

余康和三妹攙扶著母親也坐到了飯桌上,三妹還沒坐下就說了:“爸,下次到我煮飯給你吃。”

“好好好,以前是吃你哥煮的,現在是吃你二姐煮的,以后就吃三妹你煮的。”父親欣慰地說道,此時父親內心是很高興,雖然家里地情況不容樂觀,但是一輩子那么辛苦地拼搏,不就是為了一家人可以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吃飯嗎?

父親扒了一口飯咀嚼了一下,然后就說:“二妹,今晚煮的飯有點硬啊?”

“這個不怪二妹,是我指導二妹煮飯的,再說了這是二妹第一次煮飯,水放多少也拿捏不準,以后就好了。”母親立刻為二妹開脫道。

“就是咯,爸,這是我第一次煮飯,能下口就已經不錯了。”二妹就順著母親的話補充下去。

“對對對,第一次總是不完美的,下次就好了。”父親也遷就的母親和二妹。

余康看著大家都這么高興,關于今天班主任所說的話,他一時也不想說,以免打擾大家的心情,但是也不可能在這樣下去了,老師現在只認自己的父親,不論如何,今晚他一定要跟父親說,現在只有父親才是真正的依靠。

飯后父親就收拾碗筷,余康也跟著父親一起收,把所有的碗筷拿到廚房,余康才緩緩地跟父親說:“爸,老師催我們交學費催地很緊,老師說如果我再不交學費我就不能參加期末的升學考試了。”

“你怎么不早點跟我說,怎能不參加升學考試呢?對于我們這些窮人來說,只要讀書才有出路啊。我明天去找老師求求情,讓老師在我一點期限,我想想辦法。”父親有點批評的語氣跟余康說道。

聽到了父親這樣說了之后,余康沒有覺得輕松,反倒壓力更大了,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家里現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狀況。

早上父親就跟余康一起去到了學校,余康沒有跟隨父親一起去找班主任,因為快要上課了,時間來不及。

雖然早讀課的鈴聲已經響起了,但是坐在教室里的余康根本沒有心思讀書,特意立起課本遮住自己,一直偷偷地用目光看著窗外,因為父親就在窗外地不遠處等著班主任。

這時剛好科任老師走到了自己這邊,啊民用手肘推了推余康,余康馬上就假裝很認真地在讀著書,不過科任老師就像知道余康不認真讀書一樣,一直就站在了余康附近。

余康地內心可是煎熬了,但是又拿科任老師沒有辦法,一直等到差不多下課,科任老師才走出教室。

一見到科任老師走了,余康馬上就把目光轉移到窗外去,不知道什么時候班主任已經和余康地父親交流起來了,因為教室里的噪雜聲比較大,同時他們的距離也離教室比較遠,余康根本無法探知他們交流的內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接下的一個兩個星期里,班主任都沒有再問余康關于學費的事情。

回到家余康就問父親:“爸,今天老師跟你說了什么?”

“沒事,我已經跟老師說好了。我們再過兩個星期再交學費都可以。”父親很輕快的說。

聽了父親這樣說,余康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氣,他就知道,無論發生事,父親都會處理好的。上個星期母親被計劃生育抓走了,父親一回來就處理好了,唯一不好的就是沒有了弟弟,但是母親可以回家了,而現在關于學費的事情,父親一去到學校也就處理好,余康突然覺得自己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余康也忍不住內心的喜悅,再一次問父親:“爸,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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