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樓情情剛到辦公室報到，就被她的新上司給氣到不行了，沈銘確實是一向都挺嫌棄新人的，特別還是這么一個看上去干瘦干瘦又一臉菜色的小女生，當然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段時間看上去一臉菜色的樓情情，僅僅只是因為對于剛進警局頗有壓力，剛好又來了大姨媽而已。

沈銘把手上正在跟的一堆雜事情扔給了她，完全不照顧她是新人，一點過渡都沒有，半點解釋也不打算有，兩宗毫無關聯與相似之處的失蹤案件，一個吸毒人員死亡案，還有綁架的案件，都是調查寫檔案、人物關系之類的十分耗時間、但是又很重要的工作。只是這樣一來工作量十分大，樓情情一會兒忙著一會兒忙那的，中間還接過了沈銘遞過來的一堆沉重的案例，忙活了半天一個線索都沒有，更別提結論了。沈銘居然用一副頗為蔑視的表情跟她說，干不了這活就回去做后勤喝茶，他們這不收嬌氣的人。

這……樓情情一邊在心中用盡自己知道的罵人之詞咒罵這個毫無情商的隊長，一邊又忿忿地逼著自己安心專注做好手上這些永遠都做不完的工作，盡量在忙亂中做到專注每一件小事情，不放過每一個線索。

就在樓情情還在努力適應工作的時候，沒過幾天市里發生了重大命案，樓情情被沈銘特許跟著一起去實踐學習。

樓情情第一次出外勤，就看到了極其血腥的場面，她腿一軟，忙伸手抓了一把一旁的同事，胃中一股酸汁隱隱就咬往喉嚨上冒，沈銘回頭瞪了她一眼，樓情情一緊張硬是把已經快要沖到嘴邊的熱流又咽了下去。

報案人是經常在潭江邊撿空罐子的老伯，在這種秋冬的季節里，哪怕是溫暖的南方沿海城市，江邊水位也不斷下降，直到裸露出不少沿江的淤泥，這時候就很容易堆積各種從上游帶下來的垃圾。潭江邊通常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下河的階梯，老伯經常在環衛工人來搞衛生之前，下去看有沒有可以撿的空罐子或者是其他還能用的遺棄物。這天老伯看到有個行破舊的行李皮袋，走過去想撿走，一提還挺沉，當即打開，便看到被整齊收納在袋子里的斷肢殘體，老伯驚魂不定還不忘報警。

樓情情跟在上司身后下了階梯，強忍著不適呆在他們身邊假裝很適應，但很快大家就發現，從衣物和生理體征初步來看，受害人是女性，年齡與其它特征需要等待法醫的進一步解剖分析，而這具被肢解的尸體并不完整，缺少了一個頭顱，和……被剝掉的十個指甲。

2

“會不會是情殺？”樓情情看著沈銘手中受害人的照片，很快受害人的身份就被確認并且送過來警局。受害人李小然，24歲，剛工作第一年，從照片上看來是個很愛打扮的的女生，人長得也很甜美漂亮。

“不要急于下定論，也不要先入為主，破案講求的是證據和邏輯。”沈銘冷冷地說了一句。

樓情情吐了下舌頭，心想菜鳥果然是多說多錯，不過盡早知錯了可以早點改正也是好事。

就在樓情情還在記著剛剛領導說的話，沈銘已經迅速做好了任務的分配和下達了執行命令。

“阿達，旺財你們兩個再去案發附近調查下其他的常駐人口，看有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物，或者是一些線索，靚園和吧嗒兩個去受害人公司對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詢問一下，樓情情！”

樓情情有點沒跟上，愣了一下。

“樓情情你跟我一起去調查下，受害人最近一個月去過什么地方和接觸過什么人。”沈銘語氣一沉，樓情情還沒反應過來領導具體說了什么話立馬大聲喊道：“收到！”

然而調查進行了一個月，長堤分尸案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第一案發現場仍然未知，丟失的頭顱依然下落不明，法醫斷定的死者死亡時間是被發現尸體前一天晚上的11點~1點之間，由于尸體是白天被發現，只能判斷拋尸時間是在凌晨2~4點之間。幾個習慣在附近一帶夜跑的人活動時間是7點半~9點半之間，均說沒有見到可疑人物，而這幾個人本身調查過以后跟受害人并不認識，在受害人被害時間段也都有不在場證明。

樓情情一開始想到的情殺確實也并無證據支撐，李小冉家里條件不錯，但是父母管教較嚴，李小然沒有談過男朋友，社會關系單純，平時也就喜歡跟朋友逛逛商場買買衣服，并無可疑之處。

尸體上并沒有留下半點蛛絲馬跡，唯獨對于丟失的指甲讓人費解，“雖然丟失的頭顱讓人覺得驚悚，但是我還是覺得被剝掉的十個指甲更讓人在意，我覺得這指甲里面會有些什么名堂在里面。”樓情情模仿著小說和電視里的主角一本正經地講，不過除了沈銘聽到她的話以后，盯著被剝掉指甲的手部照片眉頭微微一皺，大家都對她說的話不甚在意。

這時候辦公室某處電話響起，坐在最近的阿達接聽了以后猛地站起，對著一籌莫展的隊友說：

“電視大學女生宿舍樓下垃圾桶發現被肢解的尸體。”

“媽的！該不會是跟長堤分尸案有關吧！”才一個月就發生了兩件分尸惡劣案件，旺財忍不住罵了一聲娘。

“走，先到現場去看看再說！”沈銘打斷大家的思路，免得隊友先入為主。

“剛剛那邊的伙計說法醫已經到了，尸體丟失了一只右腿和十個指甲……”阿達弱弱地說。

這回大家面面相覷，又是指甲？

“走啊！還愣著干嗎不用干活嗎！”沈銘終于低聲喝了一聲，樓情情也被喚醒，急忙忙地跟著大伙兒趕去現場。

3

樓情情再一次被分到跟領導一起再去調查下兩宗案件受害人的社會關系。

“隊長你說丟失的一個是頭顱一個是右腿，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指甲，兇手是想通過這表達點什么，還是說兇手本來就是對指甲有種畸形的執著？”樓情情在發散思維。

可惜沈銘要要潑她冷水：“現在目前兩宗案件之間的共同性是被剝掉的指甲，但是并沒有發現更多其他的共同點，至于丟失的頭顱和右腿，你也不應該忽略，調查案件并不能只被一個細節所左右整個調查方向，知道嗎。”

樓情情還想反駁，這時候門開了。

“進來吧。”開門的是一個長得有點胖的女生，穿著日系校服風格的上衣和裙子，卷了一頭大波浪黑發，臉上還花了很濃厚的妝，樓情情都要懷疑她再說一句話，臉上的粉都要再掉一層下來。

“我們都很驚愕，也都很難過，玲玲她明明沒的罪過什么人，性格很好，對身邊每一個人都很好的。”胖女生叫做焦嬌，是電視大學分尸案受害人的好朋友，說到這里她聲音有點哽咽，臉上的粉隨著她的五官蜷縮紛紛出現多條溝壑。事情發生以后案發的宿舍樓很多女生都不敢再住下去，很多都申請走讀一段時間，學校都批準了，焦嬌也是當中的一個。

“你最后一次見毛玲玲是什么時候？還有毛玲玲尸體被發現的時候你當時在做什么？能詳細說下當時的情況嗎？”在樓情情饒有興致地觀察這位愛美的女生的一舉一動，沈銘面無表情地問道。

“最后一次見到玲玲是星期五晚上，我們還一起去學校附近的KTV唱歌了，本來想唱晚晚場的，但她說周六想回家一趟，于是我們晚上唱了3個小時一直到9點多就回學校了，我們一起回的宿舍的，我跟她不在一個寢室，她在五樓我在六樓，在拐角跟她道別以后就沒有見過她了。我周六的時候跟男朋友出去約會了，一天都在外面，沒有跟玲玲有過聯系。周日晚上很多人回學校，突然就聽到有人在樓下喊死人了，我也出去探了探，樓下很多人圍觀，我有點害怕不敢下去，聽其他女生在議論是有人被分尸了，知道警察來了以后慢慢人群才散去，后來才知道是玲玲出事了。”

焦嬌講到最后露出了害怕的神色，這樣的事情放在誰身上都會覺得害怕，“我實在是想不通是誰跟她有這么大的仇恨要這樣做。”講完她才突然意識到什么又急忙補上一句：“我說的我男朋友和我的室友們都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

焦嬌看上去實在是不想什么可疑的人物。樓情情認為她沒有殺害嫌疑人的嫌疑。一轉頭看到沈銘給她點了下頭打了個眼色。

但是她說的話還是必須得去求證一下。

臨走的時候焦嬌送他們離開，伸手越過前面的樓情情去拉開門把，這時候樓情情看到了焦嬌手上做了復雜又華麗的粉色系水鉆美甲，在外頭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4

“怎么樣，有什么發現嗎？”從焦嬌家回來以后沈銘跟樓情情就立馬調查了她的不在場證據是否確切，結果證明她所說的屬實，事實是樓情情跟沈銘都不認為那個膽小的小女生會是兇手，她沒有殺人動機，假設長堤分尸案與電大分尸案是同一人所謂的話，焦嬌也跟第一個案件受害人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于是沈銘發動全組人調查兩個案件中的受害人近三個月以內都到過的什么地方，做過什么事情，看會不會有所進展。

“隊長！我有一個發現！”樓情情高舉著手，信心滿滿。

“說說看。”沈銘挑挑眉，并沒有打擊這個出頭鳥。

“我發現這兩個案件的受害人都有一個我們之前都忽略掉了的共同點！那就是她們都是大美女！”樓情情一本正經，不像是開玩笑。

但是組內的其他成員卻笑了，樓情情有點急，辯解她是認真的。

“所以結論呢。”沈銘意外的饒有興趣，他想看看這新鮮的血液會不會給他帶來什么驚喜。

“我覺得兇手應該是個男的！強奸不遂殺人滅口！”樓情情理所當然地繼續推理。

沈銘扶額，他覺得樓情情作為菜鳥探員，果然還是有很長的路要走。

“旺財你說說，有什么發現，不是像樓情情那樣帶主觀臆測天馬行空的。”沈銘當然知道旺財不會這樣，后半句話其實是說給樓情情聽的。果然樓情情聽到了偷偷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又違背了推理要基于真憑實據的基本原則。

“是這樣的隊長，我們發現李小然跟毛玲玲都是社會關系較為簡單，她們平日里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愛好或者解除特別的事物，通常周末出門都是出去逛逛街，來來去去就是西匯城、中原廣場、花圓千家還有步行街這些地方。這兩個小姑娘都很愛美，經常都會隨機到這些地方的店鋪里買衣服、化妝品什么的。”旺財總結了一下自己查到的一些信息。

“這些店鋪都查過嗎？”

“都查過了隊長，暫時并沒有發現特別可疑的人，還在進一步調查，毛玲玲仔被害的前一天，也就是說她要回家的周六，還是去了一趟花圓千家才回家的，我們查了下她的消費記錄，用她父母的信用卡附屬卡買了兩條連衣裙，和買了一些化妝品。”旺財其實也有點壓力，現在別說是鎖定嫌疑人了，兩個案件的受害人除了都是愛美的小女生，好像沒有其他實際的交集點。

化妝品？樓情情突然就想到了焦嬌那華美的指甲，照片上的毛玲玲不像焦嬌那樣喜歡抹著濃妝，但是從多張照片上來看她也經常換著不同顏色的指甲油。

“旺財哥，能查到毛玲玲最近三個月消費清單么？”

“有的，情情你看這個，”旺財低頭翻了一下手邊的資料，遞給樓情情幾張復印紙，“最上面的是毛玲玲的，下面幾張是李小然的。”

沈銘又重新被樓情情引起注意，“有什么問題嗎？”

“你看這個，”樓情情找出了幾張毛玲玲和李小然的照片，并且指了指她們的手指，“兩個受害人都是愛美的姑娘，除了經常修剪頭發或者換發型，化妝、買衣服，她們也做指甲，但是這近3個月的消費清單里面，甚至更長的，她們都幾乎沒有買過指甲油，據我所知，愛美的女生不管是不是經常用，只要是去逛街看到漂亮的東西都會想買下來，明明也不會放過指甲這樣的小細節，卻不買指甲油，這是不是有點奇怪？”

“旺財，她們去過的所有店你都確定沒有查出什么來？”果然是女生偶爾會注意到男人注意不到的細節，沈銘聽到樓情情進來這么久終于說了一回有用的分析，隨機又追問了一遍旺財。

“啊這個我們也有查過的，李小然半個月之前確實去過一回美甲店做美甲，但是……”旺財把消費記錄再往前翻了幾個月，“毛玲玲就半年前去過一回美甲店，而且并不是半個月前李小然去過的那一家。”旺財又確認了一下才說，看來并不是自己的疏忽。

沈銘皺眉沉思。

“啊，這線索就這樣斷啦，難道是真的沒有關系？那為什么兩個受害人都會被剝去十只指甲呢？”樓情情感覺她好像得從頭再想了。

“但是兩個受害人還有失蹤的頭顱和右腿也還沒有解釋啊，或者終點不在于指甲？”旺財說。

“查一下她們的網購記錄。”沈銘抽出了煙，樓情情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退幾步。

“隊長，毛玲玲除了平時逛街買東西以外，還經常網購，李小然倒是不常網購，但是她在同一家歐美代購的淘寶店買過幾次東西。”

“兩個人有在同一家店買過指甲油嗎！”樓情情追問。

“沒有指甲油，兩個人網購的店鋪也不一樣，不過她們買過幾個洗甲水，這是什么，跟指甲油是一個東西嗎？”旺財有點搞不清楚了。

“哦！那不是指甲油，是卸指甲油用的！”樓情情解釋。

“快遞員有什么可疑的嗎？”沈銘抖了抖煙灰，深抽了一口煙輕輕呼出以后問。

“稍等隊長，這個需要花點時間，我一個一個查下這里面每個快遞投遞的快遞員！”旺財終于像是做到了一點線索，再也不用漫無頭緒地全盤調查，除了要找出兩者有交集的相似之處，根本就沒有任何提示，也不知道到底要查些什么，要命的是兩個案件調查了這么久根本就像是一點關系也都沒有！

“我也去調查下這兩家美甲店吧！”樓情情這會兒不跳脫了，沈銘一挑眉，有點意外，看來菜鳥還是有可塑之處。

就在眾人感覺好像有點頭緒的時候，阿達突然拿著手機還維持著聽電話的姿勢沖進了辦公室，“隊長！”

把大家嚇了一跳。

“在宋銀山山腳有人發現一具女尸，被黑色垃圾袋裝著，只有四肢和頭顱，沒有軀干……”

眾人都看著他，靜靜地等他把話說完，阿達吞了一口口水冷靜了一下，說，

“還有十只指甲被剝不翼而飛……”

５

“不是說已經有線索了嗎！現在又死了一個，毋庸置疑就是個連環殺人案件！已經兩個多月了，這么小的縣城出了這么大的案件，你知道這是多嚴重的事情嗎！”梁局長暴躁地沖著辦公桌另一邊的沈銘拍桌，不到三個月就死了三個死者，很快事情會滿城盡知，兇手始終逍遙法外，甚至尋找下一個獵物，人心惶惶。

沈銘深知個中的嚴重性，低頭一直沉默聽完上司的怒批，梁局長冷靜了十幾秒，又說：“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上頭和媒體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我知道你有過豐富的破案經驗，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是這些案件很快就會被媒體夸大公布，到時候輿論的壓力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調查進行。阿銘啊！你說這是如何是好啊。”

梁局長繞過桌子，用平和的態度語氣說著，卻重重地拍了沈銘肩膀。

“給我兩個星期的時間，我們一定會把這個兇手揪出來，還給三個受害人家屬一個說法！”沈銘咬牙切齒。

“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再是沒法破案省城方面就會成立重大調查組協助我們破案！我能給你的也就只有這點時間了！”

梁局長下了最后通牒，沈銘頂著壓力唯有爭分奪秒。“現在開始，所有人必須得打醒十二分精神來，好好干活，我們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不然拖的時間越久越被動，夜長夢多，兇手沒準已經尋找好下一個目標了！“組員聽到了都緊張起來，加緊做手上的調查。

“旺財！”

“啊，有的隊長！宋銀山的受害者身份剛確定了，陳晶，是個三十歲的單身白領，社會關系沒有李小然和毛玲玲的簡單，但也沒有特別值得可疑的地方。目前的調查上來看，跟之前兩個受害人沒有直接關聯。”

“快遞那個調查得怎么樣？”沈銘抽出了煙，看似隨機殺人，三個案件受害人互相不認識，也沒有直接有交集的地方。

“毛玲玲和李小然的快遞簽收情況來看，在他們出事的前三個月都有用過方通和甲快兩家快遞公司，但是因為他們的快遞公司并不一樣，派送的區域也不一樣，快遞員也都不一樣。而陳晶因為經濟條件還可以，幾乎從來不網購……但是她是公司的行政總監，掌管著公司的快遞寄發這塊的業務，他們公司用的是暢通快遞公司，但是這個公司在他們公司樓下就有一個小收發點。而另一家方通快遞公司也在樓下設了一個收發點！”旺財覺得這里有可能會有點門路，目前方通這家公司看來可以上門調查了。

“走，旺財、情情跟我到那個收發點看看情況！”沈銘要帶走三個人，很明顯不只是要走訪一個快遞收發點那么簡單，看來是想要把這三家快遞公司有可能涉及到受害人的快遞員都要會一遍。

“可是隊長！我……我還沒匯報我去美甲店的情況呢。”樓情情覺得自己似乎被忽略了。

“那你有什么發現嗎？”沈銘邊走邊問，連頭也沒回。

樓情情忙邊快步跟上邊回報：“目前好像沒有，毛玲玲去的那家美甲店是個小店，李小然從來沒去過，在毛玲玲去了一個月以后那家店就關門大吉了，李小然去的那家美甲店的店員也都說好像沒見過毛玲玲……”

毛玲玲半年前去過的那家美甲店，是一家很小規模的店，老板娘雇傭了兩個外省的員工，樓情情去走訪這幾個人，都說太久了她們沒有印象了。

而李小然去過的美甲店位于鬧市，美甲師就有六個，三個本地人，兩個外省人。這些美甲師都曾經服務過李小然。

“李小姐跟平時一樣選了個簡單的款式，我們跟平時一樣的流程，李小姐當時好像并沒有什么異常的。”最后一次服務李小然的女生這樣說，一腔不重不輕東北腔，樓情情在嘆息果然沒什么結果的同時，突然又羨慕起北方人普通話說得就是好。

6

“我聽說陳總出了事，也很震驚，陳總人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在業務這塊還是挺好說話的，不會像其他有的公司負責人，總是把我們的價格壓得最低，說好了月結最后拖半年都不給……陳總說月結就月結，從來不含糊的。“李飛飛是暢通快遞公司的快遞員，專門負責陳靜所在的公司大廈的快遞業務。一聽說眼前這一男一女是警察，不僅有點緊張。

“陳靜公司的所有快遞進出都是經你手的咯。”旺財盯死這個快遞小哥，試圖用壓力看能不能逼出一點什么效果出來。

“是的……”李飛飛被警官的視線盯得有點毛毛的，什么呀，明明我沒有做過什么事情，干嘛要緊張。他暗自定了定神，決定好好回話。

“那陳晶被發現出事前有沒有收到過什么快遞？”樓情情直擊關鍵。

“陳總平時沒有什么快遞的，基本上都是他們公司的業務文件進出，或者是一些員工網購的快遞。”李飛飛回答道。

這時候旺財也觀察了下這個位于大廈角落的快遞收發點，用玻璃圍起了一個小小的收發室，里面駐點了兩家快遞公司，左右各占一半的位置，而這時候除了在回答的李飛飛，隔壁還有幾個在離快遞件的快遞小哥，偶爾還會好奇地投來目光細細偷聽。

“不用急！等下就輪到你們了！”旺財大大咧咧地沖他們喊道，把小哥們驚的忙又低頭干活。

“那陳晶出事前三個月的快遞記錄能給我們看下嗎？”樓情情接著詢問。

“稍等下哈”李飛飛在旺財的注視下快速跑到電腦前拉記錄，好表示自己的配合度極高。

“我問下其他人的話，你繼續跟下這邊情況。”旺財見這邊暫時還沒什么進展，決定先去問問其他人的話，跟樓情情小聲交待。

“給！”李飛飛打印出一疊資料遞給了跟前的樓情情，那個男警官不在，他的壓迫感終于也輕了一些，不然總是有種無端被人懷疑的感覺，應該說所有人都是他的懷疑對象吧，他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已經轉移了目標正在逼問其他人的旺財。

“這個！”樓情情指著一條記錄，是陳晶被發現拋尸的前兩天，那時候她還正常在公司上班。

“這一天陳晶公司一共有五個快遞派送，其中一個快遞的收件人是陳晶，這個你剛說沒有？”

“啊，我看看，”李飛飛忙拿過樓情情的資料查看了下，“啊對了，這個快遞喔記得當時十七樓的金融公司有加急件，打電話讓我趕緊上去，當時老吳剛好也要去八樓收快遞，我就讓他幫我把陳總公司的快遞都一起拿過去了。”李飛飛細細回想了下，拍了下手。

“那這個老吳呢？”旺財發現其他幾個小哥根本什么線索都問不出來，也沒什么可以的，早就被樓情情剛剛一聲喊給吸引了過來。

“老吳是我們這邊的，一個月前才分到我們這邊的點來的，不過他昨天開始請假了，據說是病了住院了，還不知道得什么時候出來。”

原來這個李飛飛口中的老吳是隔壁方通快遞公司的。

“啊對的，別看我們是不同的快遞公司，大家都只是打工的，有的時候會互相幫忙寄收下東西，沒有外界說的那樣因為競爭而仇視對方。”李飛飛解釋道。

方通公司？毛玲玲跟李小然曾經在出事前不久都受過方通公司的快遞，雖然現在網購普遍而快遞公司也只有這么幾家比較大的，很可能只是巧合，但這個老吳來歷不明，而且早不請假晚不請假偏偏在這個事情請假，會不會有點過于巧合了？旺財和樓情情對視一眼，這個老吳沒準可以差點什么出來。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

一聲刺耳的鈴聲響起，旺財淡定地拿出電話，一看來電人，趕緊接聽，態度言行都儼然變成一只真正的旺財。

“喂，啊隊長！！在在在，我們這邊問得差不多了！問出了點線索！什么？！！他是不是姓吳？！他在陳晶出事前兩天也派送過快遞給陳晶！好的！！警局見！！”

樓情情聽出了異樣，“怎么樣了！！隊長是不是查出了什么？”旺財掛了電話以后輪到樓情情大呼小叫。

旺財恢復了沉著，“走，邊走邊說，看來這個老吳十有八九有問題！”

7

“隊長！”樓情情剛回警局，見大家全副武裝地準備要出發追擊，就連一起回來的旺財也快速準備，子彈上膛，手銬、證件逐一檢查一系列動作迅速完成并且歸位，她也跟著照樣準備。

“你留下，在警局聽命。”沈銘對著手忙腳亂的樓情情說，然后一聲“出發”便把其余組員帶走。

什么嘛。樓情情氣得有點跳腳，不能因為我是新人就要歧視我啊，總不能每次都不讓我去吧，那我哪來的經驗！！是不是永遠都開始不了第一次！

樓情情一個人生了一通悶氣以后，“叮～”手機響了，有人給她發了個微信。

“你在警局理下案件，看下還有什么線索可以查的，這個案件重大，有什么發現立馬告訴我！”

是沈銘，樓情情第一反應是，犯罪嫌疑人都有了，還讓我查什么查，兇手肯定是老吳無疑了嘛！

在回來路上，旺財跟她說了隊長的調查發現，在毛玲玲出事的那個周日，根據他們父母的說法，毛玲玲周日一大早就回學校了，按理來說中午應該是到了寢室，不過那時候還早，同寢的其它3個室友都還沒回來，沒有人知道她在寢室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沈銘調查了該校區的方通和甲快公司的網點，發現當天毛玲玲本該有一個方通的快遞派送中，但是并沒有簽收成功，根據派送時間上來看，毛玲玲當時應該還沒有出事才是。而那個派送的快遞員卻因為人事調動，被臨時調走，那個快遞下落不明。

而這個快遞員，不久前才從另外一個方通網點調過來，之前所在網點就是負責包括李小然家所在小區在內的快遞業務。他也派送過李小然的快遞。

這個人就是幫李飛飛送快遞給陳晶的老吳。

沈銘在趕回警局的路上讓辦公室的同事調查了老吳的行蹤，跟旺財和樓情情調查所說的請假不一樣，偵查組的同事查到了老吳昨天已經坐大巴去了省城，并且購買了今天晚上七點開往東北的火車，他們所剩時間不多，除開樓情情，調查組的同事以及梁局長臨時調過來的十來位伙計，立馬發車前往省城火車站布置，估計到達時間是四點，還得布置準備抓人，時間上很緊張。距離梁局長給的一個星期期限，還剩下三天。

那個場面一定很刺激！！！樓情情腦補了一下，又憤憤不平地詛咒沈銘。她只好一邊不爽一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幾位受害人的照片，說什么讓我再理一下案件，是為了敷衍我吧。

但還是希望他們能一舉抓到老吳，不能讓他逍遙法外繼續害人！

樓情情一張張地翻看照片，看到這些貌美如花的女生，想到她們被害時候的慘狀，不禁對老吳的畜生行為咬牙切齒。

咦，她突然從照片上發現，這幾個女孩子都喜歡涂紅色指甲油，這些照片上的她們無一例外都是紅色的指甲，不是純粹的紅，就是基于這大紅的顏色做華美的指甲。

血紅血紅的顏色，跟剛剛被剝了指甲的手指顏色一個樣吧？

樓情情聯想，這會只是巧合嗎？另外隊長給她發微信，以他對工作的認真嚴謹態度，絕對不會在這么緊張的時候還發個短信來安慰她一個菜鳥，這個案件確實還有理不清的地方，老吳作為一個快遞員，是什么原因要剝去這個女孩子的指甲和奪取她們的某些身體部位？這幾位受害人受害的時候并沒有被性侵犯的跡象，也沒有丟失錢財，不為錢不為色的男人，難道是因為他受過什么刺激導致心理變態對這些事情有著莫名的執著？

樓情情突然冷靜起來，現在不是散漫的時候，同事們現在都在前線上，她應該在后方給予支持才是！想罷便抓緊時間開始調查起老吳這個人的生活方方面面來。

8

“說！你為什么要三番四次隨意調換工作地點？我們查過了，方通公司負責人事這塊的人是你的姑媽，這幾次調動都是你自己要求的，你有什么用意？”

眼前的人低頭沉默沒說話。

“這幾個人你認識嗎？！”旺財又把三個受害人的照片依次排開放到吳昊跟前，他他稍微抬眼看了下，又低下頭去，依舊是一言不發。

“吳昊我告訴你，這三個女孩子被害的時候你都沒有不在場證明，不要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情，如果你真的清白為什么無端要買票去東北？！不會是去看老朋友吧！我看你是畏罪潛逃！我們已經申請了搜查令，搜查出證據是遲早的事情！”旺財兇巴巴地說道，無奈對面的人從被他們在省城火車站抓獲到現在，幾乎沒說過一句話，無論他們怎么問話，一律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沈銘也一直沉默著，在火車站順利抓到吳昊他們隊伍馬不停蹄地趕回縣城里，到警局已經接近十點，盤問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小時，吳昊還是什么都不肯說，旺財繼續在盤問，沈銘卻靜靜起身出來，點了一根煙。

樓情情在門外，給他拿了一盒叉燒飯，“隊長，先吃點東西吧！”

“是的隊長，先墊墊肚子好飽吃好精力。”阿達在一旁站著狼吞虎咽地嗚嗚附和。

沈銘側過頭呼了一口煙，“不吃了。”他現在不怎么吃得下東西，“你有什么查到什么嗎。”他問樓情情。

“是這樣的隊長！”樓情情覬覦了這最后的一盒叉燒飯里面的叉燒許久，雖然她在等同事們回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一輪煲仔飯外賣，隊長不吃剛好她幫忙解決，不浪費食物，結果才塞了一塊大叉燒就被問話，不過沈銘也是忙到現在才有時間來跟她溝通了。

“吳昊這個人我調查了下他的背景，以前做在綠益家做房屋銷售的，好像做得一般，沒有賺大錢也餓不死，最近幾年平市人口驟減，雖然樓盤陸續在開，看似火紅，實際上房地產行業已經不太好做，他兩年前房屋銷售干不下去轉行做了快遞員，一個人東郊區租房子，在鄉下有一個老母親，父親老早就去世了。”樓情情忙咽下那塊大叉燒，強忍著不適先簡單報個告。

“嗯，還有嗎。”沈銘隨地抖了抖煙，似意阿達留下和旺財一起盯著吳昊，伸手讓樓情情跟他一起回辦公室。

“我查過了，吳昊這個人過去經歷中好像沒出過什么大意外，父母也一起很和睦，高中的時候他父親酒后駕駛出車禍去世，是他父親全責，這個事情當時他們都沒有什么異議。他讀書的時候成績一直都還可以，但是高考失利，他報了一個東北的專科學校學機械工程，被錄取了。”

“這就是他為什么逃亡的時候想到要去東北的原因？”沈銘沉思著，“是什么學校？”

“長春電子科技學院。”樓情情回答。

“但是他火車的目的地是黑龍江。”沈銘指出問題。

“會不會是想去黑龍江轉車，好掩人耳目？”樓情情猜測。她現在猜測都盡量不再習慣性地天馬行空，如沈銘所教導的，一步一步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推理，才有可能發現更多線索。

不過她不知道，有的時候沈銘就是看中她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這是他們這些工作了多年的老江湖所沒有的，這也是為什么警局每年都需要這些新鮮血液的原因。

“關于指甲和其它丟失的肢體你怎么看？。”

“對于丟失的肢體下落或者其它的線索我暫時還沒頭緒，不過倒是有一個小小的細節不知道算不算是發現……”樓情情想繼續說下去，突然愣住。

“黑龍江？！黑龍江……”

“怎么了？”沈銘皺眉。

“我好像有什么錯過的地方？但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這時候阿達跟旺財走進辦公室，“怎么樣？”樓情情被轉移了注意力，她也很迫切知道嫌疑人有沒有認罪。

阿達和旺財搖了搖頭。

“梁局說搜查令應該明天一早就會下來，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下，明天還有更多事情要忙。”沈銘吸完了最后一根煙，從樓情情手中拿過一直緊緊抓著的那盒叉燒飯，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喂！你不是說不吃嗎！”樓情情本來想說的是，這是我吃過的……看著沈銘若無其事地用她用過的筷子，決定默默不說話。

“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漏了什么！“沈銘敲了一下她的頭。

樓情情大叫一聲好痛，狠狠瞪了隊長一眼，阿達跟旺財忍不住笑了起來。

夜已黑，大家都希望明天的這個時候這一切都能有個結果。

9

“說實話吧，我們已經在你住的地方找到了三位受害人丟失的肢體了，有人作證3位受害人在案發前后都見過你。你還打算繼續沉默嗎？”今天審問的換成阿達，審問風格也變了，態度語氣都非常平和。事實上，他們手上掌握的證據已經足夠把吳昊定罪了。

沈銘依然沉默地跟樓情情一起在外頭觀察著審訊室內的兩個人，吳昊聽了阿達的話，微微動了一下，他們都察覺到了這個細節。

“是我干的。”沉默了許久的吳昊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承認了這一切。

搜查令一早下來他們就前往吳昊住所進行大搜查，在冰箱里找到了一個女性軀干、一個頭顱和一條腿，頭顱他們都認得那是毛玲玲的，而其它的部位雖然還在等待確切的身份確認結果，但事實不言而喻。

然而，他們幾乎把吳昊的出租房翻了過來，都沒有見到一只指甲。

估計是知道這會兒無法抵賴，便乖乖認罪。

“那天我給陳晶送去快遞，她家就住在公司隔壁，她說她五點下班，家里有個快遞剛好要寄，給了我地址，讓我五點半到她家去收快遞，她獨居，我有了機會，一進去，關好門。在她背過身去找東西的時候，拿到從背后捅她，在她驚訝地轉過身來的時候又捅了一刀她的胸膛，她就倒下了，我不知道她斷氣了沒有，但我沒有給她機會，走到廚房去找了把菜刀，在她的房間里把她分尸，在她家找到黑色的垃圾袋裝好尸塊后，再裝進我的快遞麻袋，然后直接就跑到宋銀山去丟掉，留下她的軀干。”

“毛玲玲跟李小然也是你干的？”阿達做著記錄。

“是。”吳昊突然又不說話了，不知道是在回想著該從何說起，還是因為什么其他的原因。

“你說昨天原本想說有注意到什么？”肢體已經找到，但是指甲并沒有，但大家都認為這個案件可以蓋棺定論了，唯有沈銘依舊是一臉沉著，在收隊回警局的時候突然提問樓情情。

冰箱是樓情情開的，冰箱內橫陳著的人體不同肢體，李小然的眼睛還在死死地瞪著她，于是她用的是尖叫把她的發現告訴大家。她仍為剛剛看到的場景感到惡心與害怕，久久不能回神。沈銘這突然的點名終于讓她稍微回過神來。

“我發現，幾位受害者都很喜歡涂紅色的指甲，基本上就只用著一個顏色，如果沒猜錯的話，她們被害的時候，丟失的指甲都應該是做著血紅色的指甲。”樓情情不知道這有什么含義，兇手都已經抓到了，也許這個可以讓他們知道吳昊的殺人動機。

這時候有人拿了兩瓶果汁飲料進來，紅色的那瓶是蘋果汁，熟悉阿達的人都知道阿達果汁只喝蘋果汁。另外一瓶橘色的是橙汁。

果然，阿達忙著記錄剛剛吳昊說的話，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飲料，隨意開口說了句：“紅色那瓶留給我吧。”

這時候剛伸手的吳昊突然頓了一下，他被捕后一口水也沒有喝過，看來是真渴了，但是他卻最后拿了阿達的蘋果汁。

樓情情心里一動，她看向沈銘，卻發現沈銘在盯著桌底下，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吳昊的襪子居然是一只紅色一只綠色。

吳昊是個色盲！

樓情情心里驚叫，沈銘回頭對她點了點頭，看來他們都想到了一起去。

“走！去看看吳昊的鄰居們回來了沒！”沈銘讓樓情情跟上，他們早上搜查吳昊住處的時候，原想著問下附近鄰居的話，但當時正好是年輕人上班時間、老人外出買菜的時間，跟吳昊同住一層樓的兩戶人家均沒有人，而其它樓層的住戶都跟吳昊不認識，也沒太注意過他平時的舉動。

“啊好的！”樓情情加快步伐跟上前面的大長腿。

吳昊應該不是兇手，他是個色盲，怎么會去專門挑三個都是涂著紅色指甲油的女生呢？但是他為什么要認罪？丟失的肢體在他家里，是鐵定的證據啊！

10

“我跟隔壁的小哥不認識！就是偶爾哪幾天不加班了早點回來了可能會跟他碰上面！”住在吳昊隔壁的小青年在一家私企當程序員，天天加班，從來沒有在天黑之前回過家。今天沈銘和樓情情運氣算好，程序員沒有加班，回到家還算早，不然可能又撲空了。

程序員一下班回來就聽說隔壁出了個殺人狂魔，讓他心生害怕，打算過幾天就搬走。

“你平時有見過他帶什么朋友回家嗎？”沈銘問小青年，這時候住在對門的老太太聽到聲音響動也出來，才發現是警察果然要來找他們問話了。

“好像沒見過吧？”程序員沒什么印象，他總共也沒有吳昊打過幾次照面。

“有的！我記得他有那么幾次，帶過女孩子回來。”

就在沈銘準備問老太太的時候，她就很配合地搶先回答。

“那你還記得那女孩子長怎么樣的嗎？”樓情情又緊張起來，他們都感覺他們離真相不遠了。

“不太記得長相咯，不過好像不是同一個人。可能是兩三個吧，反正我見過幾次，記得不是每個都長得一樣的。”

“那你能記得那些女孩子有什么特點嗎？”沈銘希望可以問出新的線索。

“好像都是很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身材都差不多，噢，對了，她們都說普通話的。”老太太很努力地回想，最后回答道，然后滿意地點點頭，她深信她剛提供了了不起的線索，她是個好公民。

“我想起來了！我知道我漏掉什么了！東北！那個東北女孩，是同一個人！”樓情情突然驚叫，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包括沈銘，有的時候他真的很想把這個喜歡一驚一乍的丫頭給揍安靜。

“隊長！”樓情情伸出雙手緊緊地抓住沈銘的雙臂，激動的有點說不出話來。

“慢慢說。”沈銘居然用慈愛的目光鼓勵著她，樓情情稍微順了下情緒，“那個東北女孩，因為她每次都畫著跟整了容似的妝，我沒認出來，她出現過在毛玲玲半年前去過的那家美甲店，也出現在了李小然最后一次去的那家美甲店那里，陳晶在案發前一個星期也去過他們公司附近的一個美甲店消費，因為吳昊的出現，我沒來得及去現場調查，是一家很大型的美容沙龍連鎖店，我看過那里的員工資料，他們有一個來自黑龍江的兼職美甲師！”

11

當沈銘他們北上抓到已經逃躥回老家的王美娜的時候，哪怕吳昊仍然堅持著他才是兇手，與他人無關，但是他們已經先一步在王美娜的住所搜出了丟失的所有受害者的指甲。

清一色全部被貼在了她的梳妝臺的假手上，三十個涂著血紅指甲油的指甲，長度適中，不過長也不過短，可以做任何復雜的美甲款式，但是它們都統一涂著最具女人味的大紅色，喜慶，嬌艷，刺眼。如果不是因為有了前面的那么多鋪墊，大概誰都不會猜到這就是三條人命換來的，從受害人手上生生剝下的真的指甲。

起初沒有人認識王美娜，也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包括吳昊的母親。吳昊曾經跟母親提到過，他有個女朋友，是他大學同學，最近一年來了平市，他們以前大學就一起處過，現在感情很好，老母親開心地想著，讓她她掛心了許久的兒子的婚事，很快就可以定下來了。

于是他們開始從吳昊的大學同學開始查起，很快就把目標鎖定在他大學曾經的女朋友，王美娜身上。王美娜大學畢業后在北京工作了三年，后來去了上海，斷斷續續地不穩定地帶了一年以后，來到了廣東，王美娜正是東北人。然而在他們抓捕吳昊的時候，王美娜當時乘坐了同一班列車離開了廣東回到了黑龍江，她沒有回哈爾濱的家里，而是躲在鄉下的親戚家。

樓情情這次求著沈銘跟著大隊長征北上，折騰了一天一夜才跟著部隊抓到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說起來，如果不是樓情情認得王美娜的聲音，估計他們還不一定能抓捕那么順利。

王美娜被抓的時候，跟著其它的農婦毫無差別，不光是打扮，就連臉，也跟樓情情之前見到過的兩面之緣，以及與在美容沙龍里的員工檔案里面的照片都不一樣，那就是一張說得客氣平凡，說得刻薄就是長得丑陋的面龐。唯一與這一切顯得不太和諧的就是她手上的十個指甲都涂滿了血紅色的指甲油。

王美娜本人長得很黑，眼睛細長，單眼皮，臉上并不光滑，坑坑洼洼的不像只是因為青春痘的破裂帶來的后遺癥。她沉默的時候兩片肥厚得怪異的嘴唇很容易吸引住別人的目光，片刻又不得強忍著好奇挪開，怪異的東西總是讓人無法久視。

這是王美娜的素顏。

沈銘查到王美娜在上海那一年雖然沒有安定地在一家公司上班，卻報了一個美容學校，在課表時間里都風雨不改地去上課。想來她這一手堪稱整容的化妝技巧就是那個時候學來的。而吳昊的老太太鄰居見到的，其實只是畫著不同妝容的王美娜。

在阿達審問吳昊、旺財審問王美娜足足兩個小時，一個只堅持著認罪，一個堅持無罪，完全沒有任何進展的時候，樓情情弱弱地貓毛遂自薦，“要不，我去跟王美娜談談吧？”

沈銘同意了，跟她一起進去。“按照你的方式來吧，我在一旁不會說話。”

12

樓情情又緊張起來了，眼前的王美娜見有人進來，用她最惡毒的眼神狠狠地盯著樓情情。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面對殺人嫌疑犯。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了。這時候她第一次感激起沈銘來，沈銘陪她進來，其實是希望給她鼓勵和安心。他不在估計她會更不好的吧？！

樓情情一個深呼吸，接受了一旁沈銘鼓勵的目光，回頭看到了王美娜放在桌上的雙手，說：“指甲很漂亮。”

王美娜沒想到這個女警一來會這樣夸自己的指甲，隨即把雙手握成拳頭，企圖讓她的指甲藏起來。如果是放在平時，她不會這樣子藏起來，只是現在，她沒有化妝，自己都感覺有點不倫不類，東施效顰。

“你之前就見過我兩次吧，你化妝技術神乎其技，我都沒認出你來。”樓情情沒打算等王美娜的回答，繼續說。

王美娜被拆穿，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別想諷刺我了，覺得好笑就笑吧。”

這里面只有樓情情一個人見過并且接觸過王美娜化妝的時候，被她撞見自己的真面目，前后的對比，讓王美娜異常羞憤，說話的語氣也與原來正常自信完全相反。

更多的是透露出恨。

“你有愛過誰嗎？”樓情情突然覺得這個充滿了戾氣的人，一定有其可憐之處。

“愛？”王美娜突然就怪笑了，“我恨都來不及，要恨的東西太多太多了，要恨的人怎么也恨不完，于是我只好把他們都殺光了。”

旺財跟阿達抽氣，終于承認了！

“吳昊呢？他現在就在隔壁，一直聲稱兇手是他，跟任何人沒關系。”王美娜情緒波動越大，樓情情就越冷靜。

果然王美娜不說話了。

“我恨他，但也不恨他。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因為我的長相而欺負我，嘲笑我，每個班都一定要有一個可供全班人統一敵對以示團結的人，那個人一定是我。”王美娜已經松開了的雙手，又緊緊握住。

“我以為努力學習就可以改變命運，但根本沒有。”

王美娜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高考的時候卻因為心理戰沒打好，失利去了長春一所專科學校，但她依然勤奮，容忍著繼續當作別人的笑料，以為成績優異就可以拿到好的工作，改寫人生，然而并沒有。她跟同樣是高考失利的吳昊惺惺相惜，臨近畢業的時候他卻選擇了回家，她那時候覺得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她去愛的人，原來也不過是個可恨之人。

而她毅然去了北京，卻因為長相的缺點在求職中處處碰壁，最后去了一家小到包括老板只有3個員工的皮包公司，拿著比其它同學要低很多的工資，被老板奴役著一干就干了3年，還要被老板和同事時常拿她的長相來開玩笑，她最后選擇離開，去了上海，長相的詛咒沒有離開過她，她報名參加了美容學習班，她才感覺她的人生漸漸地開始好起來。她不喜歡大城市冷漠又自負的人，她經常會想起吳昊，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談論外表，真誠夸贊她優秀的人。她最后選擇了平市，成為了一名美甲師，因為吳昊在這里。

“我不想從事什么白領工作，也不想坐辦公室了，也許服務行業辛苦，但總歸是低頭服務的人，沒有多少人會無端端地過來踩你一腳。特別是長得漂亮的女生”王美娜說到這里，身上的戾氣消去了許多，從美容班學成出來的王美娜，精裝打扮過后，終于也從被嘲笑變成了被人稱呼為“美女”了。

“為什么是她們？”樓情情問。

“因為她們自負，以嘲笑他人長相為快樂，長相是上天給的，沒有辦法選擇，她們憑什么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啊！”

……

仇恨可以把一個人的理智澆滅至崩潰。而容貌的改變，也并不代表著心理的完全轉變，改變后的王美娜一邊享受著別人的稱贊，一邊又敏感地對身邊所有人的笑都疑神疑鬼，李小然在她打工的店里曾經說過一句長得丑的人就應該拉去人道毀滅，因此招來殺身之禍。毛玲玲是她做私活的客戶，在她上門服務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她錢包里過去的照片出言不遜，而陳晶也有過跟李小然類似的言論，她們都沒有逃過王美娜仇恨的報復……

震驚了整個平市警方的血甲分尸案終于趕在造成市民恐慌之前告一段落，當大家都在收拾東西做好結案的時候，梁局長豪氣地說要請全警局成員下午茶，這會兒大家都在聚集在桌前要點些什么。樓情情搶先點了一份番薯糖水和叉燒包以后，好不容易退了出來，發現沈銘并不在他們當中，她四處找了找，想幫他點一份點心，最后在走廊角落里看到了正在眺望對面樓抽煙的沈銘。

“隊長你說，一張代表著痛苦過去的照片，為什么會被王美娜放在自己的錢包里？要是我能從丑小鴨變成白天鵝，我一定會把自己最漂亮的照片曬出來塞錢包里，這樣別人就知道我一直都長得這么美了。”

“說明轉變并沒有改變她的本質性格，她從來都是一個自卑的人，無論什么樣的改變也不會讓她成為自戀的人。”

“或者說，她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自己。”沈銘抽了一口煙，又補充了一句。

“人性那么矛盾復雜，我還以為再怎么自稱或者不敢承認自卑的人，其實都是自戀自大的人呢！”樓情情這樣說，反被抽完了最后一口煙的沈銘敲了下腦袋，猝不及防讓她哎喲一聲喊叫。

“你都會說人性復雜了，那你還自顧自地給什么定論！”

好像是噢，樓情情才發現她剛剛說的話好像才是自相矛盾了，這時候沈銘讓她伸出手，她乖乖伸出，結果沈銘把煙蒂放她手里。

“不能隨地扔垃圾。”

說完他就轉身準備走了，“哎！！隊長！你這人怎么這樣！”

沈銘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第一次做得不錯，不過你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別老是毛毛躁躁的！”說完就快步走開了。

他這是算在夸我嗎？樓情情握緊了沈銘塞她的垃圾，忍不住露出了個白癡的笑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