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我把魂丟了(89)

圖片來自網絡

? ? ? ? ? ? ? ? ? ? ? ? ? ? ?第 89 章 ? 層層逼進

? ? ? ? ? ? ? ? ? ? ? ? ? ? 第四部 李熠輝(之三)

溫遠帆通過微信和李熠輝約下班后聊聊,李熠輝讓溫遠帆六點半在南嶺村萬福佳購物廣場門口等他。溫遠帆對這個地方并不陌生,邊上有一個萬科-公園里的項目,自己去年下半年也和陳佳來看過,覺得邊上的環境雜亂了一點,又沒有好的學校配套,終歸還是放棄了。他將車停在萬科的售樓處門口,站在萬福佳購物廣場門口等李熠輝。

陸陸續續有不少下班的人從路口的公交車下來往里面走,或者到商場里的超市去買生活用品。這一片里面有不少村里的農民房或者小產權房,而租住在這的或者是附近工廠上班的一般管理人員,或者是在市里上班的小白領,收入都不是太高,穿著也極普通。有的穿著工廠的工服、單位的制服,有的穿著質地低廉的便裝。不少人從年齡上來看都已經成家有小孩了,他們的孩子大多放在老家由爺爺奶奶帶著,一年都難得見上一面。

據國家有關部門統計,我們國家留守兒童總數達數千萬。這些留守兒童長期與父母分居,與父母感情淡薄,學習成績較差,與社會關系生疏,情緒不穩定,產生了嚴重的社會問題。而一時之間,社會似乎卻又并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這些人如果不到沿海來,在家鄉找工作機會很少,而沿海地區目前又無力解決他們的居住和入學問題。

看著那一個個匆忙而顯得疲憊的身影,溫遠帆心想,或許在這里買一個房子,安下家來,全家人團聚是他們最大的夢想吧。只是以深圳的房價,以他們那點收入要實現這個夢想何其渺茫啊。


“小溫。”正當溫遠帆出神的望著路人時,李熠輝從路的另一邊走過來和他打招呼。溫遠帆以為李熠輝會從公交車上下來,所以眼睛一邊盯著那邊,而他卻是從沙灣關口方向走過來的,而且穿著整齊的西裝,打著領帶,提著黑色的公文包,看來是剛從御景山的售樓處出來。

這年頭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在街上走的人不多。有人總結說這樣的人,要么是做保險的,要么是做房地產中介的,或者是銀行的小職員。溫遠帆想想,倒也確實是事實,其它行業穿西裝上班的真不多。尤其是那些高科技行業的從業者,即便是老板也是一身便裝,喬布斯不就長年一件黑色圓領T恤嘛,小米的總裁雷軍也是這副裝扮。溫遠帆打量了一番李熠輝,清瘦的身材,不茍言笑的表情,西裝倒蠻符合他的氣質,顯得有幾分帥氣和職業風范。

李熠輝提議到邊上的小餐館一起吃飯。溫遠帆想如果在餐館里,人多聲雜,不大好聊天,就建議買點熟食到李熠輝的住處去吃。李熠輝遂在樓下的一家湘菜餐館里去點菜打包。他問溫遠帆想吃什么,什么不能吃。溫遠帆道沒關系,他都能吃。

這倒是句實話,陳佳是湖南人,吃飯無辣不歡,什么菜都喜歡放點辣椒。生第一個孩子期間,陳佳的媽在這照顧她,更是辣得令人膽寒,能把人吃得辣出一身汗,辣出眼淚,但溫遠帆為了照顧陳佳的胃口,也只能忍著。這一來倒是習慣了吃辣,甚至回梅州老家時,反倒覺得老媽做的菜寡淡無味了。

李熠輝點了一份小炒肉,一份爆炒牛肚,一份紅燒豬蹄,一份芹菜香干,一份溜白菜,又在邊上的小店里買了三瓶冰鎮啤酒。兩人提著用快餐盒裝著的酒菜,往村里走去。

李熠輝租住的是南嶺村村委開發的一棟小產房,在十二樓,兩房的小套間,大約七十個平方。客廳只有一張布沙發,一張飯桌,門口有一個簡易的鞋架,上面放著幾雙鞋子,有皮鞋有休閑鞋還有跑鞋。其中有一雙紅色亞瑟士的K系跑鞋,這個牌子在跑步者中很受歡迎,幾乎人人都有,而這個K系列款是亞瑟士中最受歡迎的慢跑鞋,國內要1200元左右一雙。

整個客廳顯得寒酸而空寂,估計那雙K系跑鞋是最值錢的東西。一個單身男人租住的房子,大抵都是如此吧。這里至少地面上還比較干凈,沒有隨地亂扔的垃圾,地面也沒有污漬,說明李熠輝平時還比較注意衛生。

李熠輝將折疊的飯桌打開,用一塊抹布抹了下,將幾個快餐盒里的菜一一打開攤在桌子上,又從邊上拿過兩個塑料凳,遞一張給溫遠帆,一張自己坐下來。租房住的人,用具都極簡單,有時候就用別人用過的二手貨,甚至從別人不要扔在垃圾堆的舊家具中撿幾件拿來用。

以前看新聞說國外垃圾堆里有舊電視舊家具撿,覺得稀奇,現在深圳這也已習以為常。一些年代久遠的電器,或者是壞了,或者沒有壞已經落伍了,回收都沒有人要,就只能扔垃圾堆里去。但以李熠輝那愛衛生的性格,他的家具應該是自己新買的,雖然已經稍有些陳舊。


李熠輝打開一瓶啤酒遞給溫遠帆,溫遠帆拒絕了,說自己要開車。李熠輝也沒勉強,自己也不拿杯子,直接對著瓶子喝了一口,又招呼溫遠帆吃菜。雖然是村里的小餐館,但菜做得也是色香味俱全,比陳佳做的味道要好得多。

在深圳這樣的地方,即使是一個村里,也是川菜粵菜湘菜客家菜洋快餐各式各樣,五花八門,互相激烈競爭,沒點真本事要在這里把生意做下去賺到錢絕非易事。

深圳人多,但開餐館房租、人工、原料成本也高。做得好,一個不大的餐館一年下來賺百八十萬是常事。但做不好,一個月虧幾萬也不知不覺。開餐館這事有時候也邪門,兩家餐館打隔壁,做同樣的菜系,廚師水平也差不多,偏偏一家顧客盈門要排隊,另一家門可羅雀冷冷清清。那老板看著別人忙進忙出日進斗金,自己閑著無聊銀子白花花的流去,心里流血唯有打掉牙往肚里吞。

溫遠帆曾經在東門辦事時,中午和同事到一家餐館去吃飯。數百平米的大堂里只有他和同事兩個人吃飯,東門那地方寸土寸金,這樣的生意老板一年得虧多少錢?簡直不敢想象。

人到外面吃飯都有一個心理:店里越是人多,就認為這家做的菜肯定不錯,寧肯排隊等也愿意進去。而店里沒有人的肯定不好吃,哪怕進去就有吃也不去。所以很多餐館開業的時候,老板要將親戚朋友同事同鄉都請來捧場,再用打折、送贈品做廣告等手段吸引人,為的就是先積攢人氣。店里人氣旺了,只要做的菜不差,后面就財源滾滾,這就是經商之道。

李熠輝招呼溫遠帆吃菜,自己時不時喝一口啤酒。美味佳肴配著清爽的啤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他當然知道溫遠帆來找他必是有事,但他并不主動問,而是靜等溫遠帆開口。吃了幾口菜后,溫遠帆似不經意的問道:“阿輝,李梅你認識吧?”

“認識。”李熠輝并沒有否認,但也沒有顯得沉重或者震驚。語氣中顯得平淡甚至冷漠,頭都沒有抬,而是繼續夾菜吃,也沒有回答其它內容。溫遠帆很想和他對視一下,看看能否從他眼睛里看到什么內容,然而李熠輝根本沒看他。

“什么時候認識的,你們好像是男女朋友?”李熠輝不肯多答,溫遠帆只能一點點追問。

“我們從小是鄰居,后來在前年來深圳的火車上碰到了,再后來就在一起了。”

“后來,你們什么時候沒在一起的?為什么?”

“去年九月,我們商量好要買房,房子已經看好了。偏偏那個時候,她父親加建房子,從樓上摔下來摔傷了腰,要在醫院做手術。她家里又沒有錢,她希望我能出二十萬來給他父親做手術。當時我家剛拆遷,給了我一百萬。開始我想交首付只要八十多萬應該就夠了,自己還有點積蓄,那樣買完房子就還有二十萬可以給她父親做手術。

誰知道開盤的時候,我看中的房子臨時漲價,一百萬剛夠交首付。當時我猶豫,要不不買房算了,但想到我父親臨死前反復叮囑我,一定要買這個房子,爭取在深圳安下家來,就一狠心把房子買了。當時我是想先把房子買了,再慢慢賺錢給她父親做手術。但當我回來告訴她錢全部買了房,沒有錢再給她父親做手術時,她和我大吵了一架,說我不愛她,不把她當回事。第二天,她就帶著東西搬走了,而且電話也換了,我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她。”

“后來一直沒有找到嗎?”

“沒有,我找所有認識她的人,都不知道她在哪里,無數次打她的電話,都提示關機,再后來就停機了。”


說到這里時,李熠輝聲音有些低沉,哽咽。他抹了一下眼睛,又朝門口看了下。也許他曾經就這樣坐在這里,等著李梅在門口出現。但那個人已經再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房間,不會再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她死了,你知道嗎?”李熠輝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溫遠帆有點不忍心提起這個讓人傷感的話題,卻又不能不提,只是聲調也有些低,有點悲涼的味道。

“知道,我聽我媽說了。”李熠輝放下筷子,雙手捧住了臉,整個頭埋進了雙膝之中。

“哦,聽你媽說的?你沒看公安局貼的那個通告嗎,上面有李梅的照片啊。”

溫遠帆對李熠輝說聽他媽說才知道李梅死訊有點訝異,覺得他應該看了貼在大望村里的通告就知道了。那個事當時在各個跑步群傳得很廣,自己又曾找他了解過情況,他不可能會不去看那個通告吧。

“我看了,照片上的人確實有些像李梅,也許我不愿意相信那是李梅吧,我總希望她還活著。當我媽告訴我后,我才確信那是她,我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李熠輝一邊說,一邊嗚咽著,肩膀隨著上下的抖動,身體不斷的往下沉。如果那下面不是樓板,而是地面,似乎他要一直沉到地下去,到另一個世界尋找他曾經愛過的李梅。

窗外已經全黑了。對面的樓房閃爍著點點的燈光,而更遠處則是求水山,隱約可見山的輪廓,沉在黑夜中似有還無。而山的那邊,就是東湖,山的左邊,則是李熠輝剛買的御景山房子。

想必,兩人也曾很多次站在這里,暢想著有一天住到新房里共享甜蜜的二人世界,飯后到湖邊去漫步看夕陽吧。只是沒想到她沒迎來在新房里與愛人甜蜜的二人世界,卻葬身在那寬闊的東湖里。人的命運啊,是多么的無常。

等李熠輝心情平靜了一些,溫遠帆問道:“李梅就是我問過你跑步的那天晚上死的。據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你跑過攬勝亭的時候,她就在亭子里。你當時聽到了什么嗎?”為了不刺激李熠輝,溫遠帆沒提李梅當時是在和王勇斌進行色情交易。

“似乎是有人在亭子里,好像有個女人還叫了一下,我記不大清楚。”李熠輝又恢復了日常那表情僵硬、木訥的面目,不咸不淡的說。

“你沒覺得那聲音有點耳熟嗎?”溫遠帆記得上次問時,李熠輝說沒聽到亭子里有什么動靜,今天卻又承認似乎聽到女人的叫聲,當初是他的疏忽還是故意說謊?

他盯著李熠輝的眼睛,希望李熠輝能看著他,從李熠輝的眼神中發現點什么。但李熠輝不知是天生的膽怯還是心里有事不敢直面溫遠帆,只是低著頭看著桌上的菜。談到了這個沉重的話題,兩人都放下了筷子,無心再吃飯。

透過李熠輝那薄薄的鏡片,溫遠帆看到他的眼皮低垂著,有點緊張,有點傷感,有點絕望。這是一個僅僅二十六歲的年輕人,有著不錯的學歷,工作單位也算赫赫有名,但從他身上卻看不到這個年齡的年輕人該有的朝氣、活力與快樂。

“我當時只顧跑步,很快就過去了,根本沒注意那聲音。以前聽人講過,說晚上有人在那個亭子里野戰,所以也沒覺得有什么奇怪。”李熠輝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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