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從英倫歸來,帶回的不止英吉利的風塵和比利時的巧克力,更是段無憂無慮著不可一世的舊時光。從柴米油鹽談到伊壁鳩魯,很多問題都還沒找到答案,卻早已不知何時丟掉了自己。時間是一副包治百病的良藥,良藥苦口,卻在紛繁復雜的縱橫交錯里讓人記不清自己的本心。
是時候該回去找找以前的那個自己,想想為何出發,偏離了多少,是否值得,忠于什么,以后又將為何而戰。青梅煮酒,曾經的年少輕狂,眼里放不下天下英雄;等一行的伙伴漸漸從云端打回地面,才知道歲月有多現實,讓人不敢回到原來的地方,哪怕只是看一眼斷壁殘垣。
第一次走進這座城市的時候,老友講他腳踏單車鼻孔朝天看著秋高氣爽的藍天白云,一句“無憂無慮著不可一世”打動了太多沉寂已久的東西,只有這時候眼睛里的光彩才不會騙人,讓我隔著時光的霧氣又看見當年那個神采奕奕的少年。而今走在街道,容顏依舊卻又仿佛不再年輕,聽著老友講他看到擦肩而過的大學生,就像看著一個個年輕躍動的生命,只反襯出自己的老態。有種熟悉卻又恍若隔世的觸感,聽老友講累覺不愛,無奈卻也無能為力。
兄弟,我問你是否還記得去國離家之前和我講的那個夢,你說忘了。我沒問你是否還記得大約八年前的那個自己,有那么一個雪夜,風并不冷,你還會找一個中國郵政書報亭買一套兒童文學,看看里面的凡人俗事,為一個童話動容。
細細想來,當年的那個自己不是也不再了嗎。我常笑世人執拗的抗拒歲月的流逝,其實每個人都清楚,過去的就是過去的,只能看看卻永遠也回不去,只是把那些抓在手里抵御時間飛逝,不是為了堅守什么,只是這樣好像自己就不會老。我問你我們相識好久,你才恍然驚覺十年已逝。談起當年的三五好友,也會慢慢發現從前那么真切的一同奮斗的理想,現在都漸行漸遠。不過也并不盡然是壞事,也會讓人更珍視當下嘛。
太多事情要太快地去做,總是忘了慢下來想一想,你的故事里你丟了你自己。其實你自己就在你身后,只是時間會讓你最終轉過身去看看,擁抱那個執拗的自己,和自己和解。
總會有人說一個人如果開始在朋友圈發哲理,那他一定是老了。我說不對,一個人如果開始在朋友圈發雞湯和養生之道,那他才真的老了。哲理是智慧,是人生滄桑收獲的果實。“年青卻仿佛飽歷滄桑”,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特別喜歡這句話。女朋友每次看到我用這句子就會莫名地難過,但其實這并不是什么大痛大徹的苦難,更多是一種成熟的心里狀態;只要不封閉,不放棄,還去愛,還去堅守,歲月又算什么呢。
學著去在乎一個人,就像風箏飄在天空里多了一份牽掛,心里有底,知道自己遇到風暴的時候,會有一個線軸把自己拉回溫暖的港灣和懷抱。我找到的是愛情,會有人找到親情的線,友情的線,抑或兼而有之。不去想失去了什么,多想自己的手中還握著什么,那是一種浸透整個生命的滿足感。像是浪子回頭,卻又言不及意,只是每一秒鐘都想要去珍惜。縱一刻,也千秋。
早上看到李舫寫王爾德的一篇文章,驀地就想到了科波菲爾,想到了狄更斯。于是寫下這樣一段話——一直喜歡Gray和Copperfield,都是在扭曲的時代打拼出一雙翅膀;苦難給了他們成功最完美的注腳,火中生蓮。Wilde和Dickens的筆有種魔力,無論是Copperfield還是Pip,最后那種豁然開朗之感才是生命韻味真正的聚焦。
火中生蓮,與愛人共勉,與親人共勉,與友人共勉。十年了,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