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住的地方，只有一個窄小的陽臺。另一半隔成了廚房。陽臺上放了一臺房東的洗衣機，還有一把漆成綠色的木梯。我在陽臺上種過很多花草，最終活下來的不多。閑來無事，我喜歡站在陽臺上發(fā)呆。陽臺對面是居民區(qū)，門面大都租出去做餐飲，其中有一間很出名的火鍋店，每晚都營業(yè)到深夜兩三點。因為這些食店，整條街都變得很熱鬧。茂密的芒果樹被橙黃的燈光映得更加油綠，嗆鼻香辣的油煙，偶爾飛快駛過的車，吵雜的人群，在觥籌交錯中微醺，或者酩酊大醉，然后破口大罵，大打出手。這一切都讓靜謐的夜變得更加安靜。
我在陽臺發(fā)呆，有時候聽歌，有時候不聽。高度近視讓我無法看清食店和路面的景致，我只能去想象，想象聲音和味道在編織一個怎樣的故事。那個摔啤酒瓶罵著臟話的男人，是因為工作不順心嗎？那個抱著朋友大哭的女孩，是失戀了嗎？那群不停碰杯大聲歡笑的人們，是不是拿下了什么大的項目？隔著一條馬路，我在揣測著別人的人生。
在家鄉(xiāng)，我的房間外面也是一條馬路。小時候晚上睡不著，我會在床上抱著被子聽著外面的聲音。房間在三樓，沒有關(guān)窗，外面的一舉一動都聽得分外清晰。我聽到過情侶在深夜的蜜語呢喃，因為一言不合變成哭罵爭執(zhí)。我聽過路過的巡警，停下車來吸煙，說著工作的辛苦和上司的不是。我聽過鄰居的小孩半夜驚醒，大哭，全家人跟著醒來，忙得人仰馬翻。我聽過夜歸的少男少女們，在馬路上縱情放歌。
或許是這樣養(yǎng)成了聽墻角的習(xí)慣？模糊地聽，肆意地猜想。
我買的小房子，有兩個很大的陽臺。雖然在高層看到的景致并不怎樣，沒有絢爛的燈光夜景，也沒有無敵江景，也沒有隔棟鄰居可以讓我偷窺，只有一片綠地，和一所養(yǎng)老院，還有很大的風(fēng)吹過。是我喜歡的風(fēng)。是我喜歡的，那種涼爽溫柔的風(fēng)。
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離隔棟很近，如果我愿意，可以戴上眼鏡，一個陽臺一個陽臺地看過去，像同時播放的多屏電視墻，人們在那個框里演繹著自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