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野
? 離開家鄉的前一天晚上,我回到學校,沿著操場的塑膠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
? 蒸騰的空氣中凝結著青春的荷爾蒙,偶爾一絲清風拂面,似有若無,吹開燥熱,就如同陳生一樣,恰到好處的讓人難以忘懷。
第一次見到陳生,是高一時的開學儀式。
他是新生代表,中等個子,白皙的皮膚,清秀的眉眼,即便是上臺發言,嘴角也用掛著一絲痞笑。
和軍訓時被曬的黑黝黝的我來比,他白的像個奇跡。
也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便在我的記憶里住下了。
時光匆匆而過,我從高一學妹變為了高二學姐。
高二課業加重,放學時間就晚了,每晚回家時空曠寂寥的大街上只有一排排昏黃的路燈。
從小學到初中,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回家,孤單會有,但不會覺得難以忍受。
直到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樣走在回家的路上,啪嗒的腳步聲帶著回響。
突然,由遠及近,一個響亮的嗓音在我身后大喊:“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蕩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我錯愕的回過頭,一眼就看到了他,陳生,這個沉淀了我的年華的男孩子。
夜晚的大街空空蕩蕩,昏暗的燈光下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整個人,張狂的光芒萬丈。
我就這么愣愣的看著他路過我,邊唱邊笑,回過神時,自己的嘴角也帶了絲笑意。
“唱的倒是挺好聽。”我想。
此后的每一天,我們兩個都會同路,他每天都會很大聲的唱Beyond的歌。
半個月后,他仍舊在我身后唱歌,走到紅綠燈處,我停下回頭看著他,他一愣,竟也停下了。
我看著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問他:“大哥,你好像很喜歡Beyond啊?”
他似是沒想到我會和他說話,匆忙摘掉耳機回答我說:“啊…嗯,是啊。”
我覺得他慌亂的樣子有些好笑,強忍了笑意繼續說:“大哥,我叫林楠,你叫什么啊?”
他這時倒是鎮靜下來了,痞痞一笑回我說:“我叫陳生。”
高二下學期搬教室,我和陳生的班級搬到了同一層樓,每天都會有無數次的擦肩而過。
剛開始,我不敢輕易和他打招呼,我怕他沒認出來我的話氣氛實在尷尬。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我的這個顧慮。
我急匆匆的趕著去辦公室送作業,他從廁所出來,一看到我他就興沖沖的跑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十分熱切的喊了一聲:“大妹子!送作業去啊?”
我只覺得他那隨性的一拍,猶如如來神掌,震得我肝腸寸斷。
我抱著小山高的作業本,堅強的笑了笑,剛要走,忽然手上一輕,四分之三的作業本到了他的手上,他輕而易舉的抱著作業本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示意我帶路。
“他這個人還不錯。”我想。
我倆每天還會一起回家,聽他唱歌,只不過從兩個人一前一后,變成了勾肩搭背。
沒錯,我們成了兄弟。
但是,我的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叫囂:怎么甘愿只做兄弟。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陳生的。
只是看他雙眼亮晶晶的唱歌時,我的眼睛也會亮晶晶的。
課間操的時候,眼睛的余光總會不經意的瞟過他的身影。
每天送作業的時候都會期待他的身影是否會從轉角出現。
我想,我是喜歡上他了。
但我想,我們這樣也挺好,他給我唱歌聽,給我講他的夢想。至少我們無話不說。
直到楚曦的出現,我才發現,我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楚曦是陳生的班長,溫柔漂亮,成績好。
這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在校門口等陳生,不一會兒,他出來了,手里牽著個女孩子。
我呆愣愣的看著他們走近,陳生一貫的痞笑里夾雜著一些小激動對我說:“林楠,這是楚曦,我女朋友。”
我扯了扯嘴角勉強笑著說:“啊,你好,我是林楠。”
楚曦就要比我落落大方的多了,她甜甜一笑說:“他總和我起你的。”
我干巴巴的回了句:“是么。”便再也無話。
這一路,陳生沒有唱歌,他一直在和楚曦聊天。
第二天中午,陳生把我堵在食堂,笑嘻嘻的問我:“兄弟,你覺得楚曦怎么樣?”
我面無表情的說:“挺好的啊,大校花。這次算你撿著了。”
他嘿嘿一樂,牙床都要露出來了:“是吧,我也覺得我家曦曦特別好。”
我心里煩悶,沒好氣的問了句:“還有事嗎?”
他說:“沒有了。”
我轉身就走。
那天晚上,陳生給我發了條短信:兄弟,我以后就不和你走了,我得先送楚曦回家,你自己走注意安全哈。
關掉手機,心里堵的想哭。
又回到了一個人回家的狀態,沒有了歌聲的大街,比之前還要凄冷。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陽光。
又是一年過去了,這一年里,我時而可以在操場上看到陳生和楚曦并肩而立的身影,兩個人帶著一副耳機坐在體育館前的臺階上聽歌,美好的讓我看著就心顫。
高三來的猝不及防。
兵荒馬亂中,Beyond的音樂重新在我身后響起。
我猛然回頭,陳生在三米外笑得人畜無害。
我問他:“你怎么不去送你家曦曦了?”
他的笑容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半天才慢慢開口:“不是我家的了,自然就送不了了唄。”
我不解,抬頭看他。
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有了一種叫做哀傷的東西。
他說:“分了。”
我心一驚,問到:“為什么?”
他無奈一笑說:“她說不想耽誤我。”
我氣極,脫口而出:“狗屁,分明是不想讓你耽誤她。”
他眉頭一皺,捏著我的臉蛋說:“女孩子家,不要說話這么粗魯。”
說完長嘆一聲,摟過我的肩膀說:“不過,還是自家兄弟向著我哈。”
我無聲沉默,和他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到了我們倆第一次說話的那個紅綠燈前,我突然開口:“其實,我不想和你做兄弟的。”
“啊?你說什么?”他震驚的看著我,表情里有一絲受傷:“連你也不要我了?”
我咽了咽口水,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堅定的說:“我喜歡你,陳生。我對你,從一開始就抱有非分之想。”
他被突如其來的表白震住了,他突然嘴角一勾說:“林楠,你開玩笑呢吧。”
我鼻翼一酸,搖了搖頭說:“我沒開玩笑。”
陳生看著我,突然收了笑意,面無表情的看著我說:“可是我現在不想談戀愛了。”
我鼓足了所有勇氣說:“沒關系,我會追你。追到你喜歡我為止。”
他不解的看著我說:“你又是何必?”
我看著他沒有回答。
陳生啊,你不理解是因為你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最不想的就是和他只做朋友。
我像上了發條一樣每天在走廊里徘徊,只為制造和他的見面機會。
每天給他送奶茶,零食,只是他一次也沒要過。而且,他開始躲著我,晚上放學也不再和我一起走。
我更是時不時的表白,不久,我追他的事就傳遍了全學年。
有一次在熱水房,我碰到了楚曦,我正尷尬的不知所以,她卻先開了口:“聽說你在追陳生。”是肯定句。
我說:“嗯,是。”
她一笑,帶著一絲不知何意的憐憫說:“那祝你成功。”
但我始終沒有成功。
也是,我怎么可能成功。
兩個月后,我在qq上問陳生:“我真的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你為什么不喜歡我啊。”
一天后,他才回我話:“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沒有感覺。”
我泛起一絲苦笑:“姑娘我這么好你都沒感覺,可真沒眼光。”
兩分鐘后,他才回我:“姑娘好是好,就是不適合我。”
我問:“那什么樣的適合你啊?”
他說:“我喜歡的。”
至此,我對陳生的追求終于止步。
我一個人的兵荒馬亂,一個人的兩個月。
陳生問我后悔嗎?
當然不后悔,因為愛你,所以寧愿做你眼里追你失敗的女孩,也不想做一輩子沒有機會的兄弟。
我不再去追陳生,他也就不再躲著我,只是關系大不如前。
所有的事情都被高考沖淡,每個人都全力以赴奔赴所謂的夢想,我也不能免俗。
高考前的模擬考試。
我的成績勉強貼個一表邊,陳生卻只打了三百多分。
晚上回家路上,他時隔大半年后又一次走到了我身后。
我看著他把50分的數學卷子卷成一團,當做話筒,再次放聲高歌:“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一生經過彷徨的掙扎,風雨中緊抱自由,自信可改變未來!”
一瞬間,思緒翻涌。
“這個男孩子會很好很好吧。”我想。
高考前的成人禮上,我第一次盛裝出席,穿著租來的酷似婚紗的禮服,在全校師生面前唱了一首Beyond的《無悔這一生》
我拿著話筒,看著臺下一張張或飽經風霜,或稚嫩迷茫的臉,輕輕說道:“我在最美的年華里喜歡上了一個最難忘的人。這首《無悔這一生》送給你,祝陳同學今后,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成人禮結束后,陳生把我堵在了我每次期待著他的那個拐角。
他一直看著我,紅了眼眶卻沒有說話。
我看著他,還是先開了口:“陳生,你抱抱我吧。”
他乖乖的抱住了我,很緊很緊。
我穿著潔白的禮服,也很用力的回抱著這個我拼盡全力奔向的男孩。
我的青春,就在這無言的擁抱中結束了。
高考后,我考去了北京學習法律。
他成績不是很好,被父母送去學了音樂。
本以為從此以后天各一方,相見已是遙遙無期。
三年后,我考研成功。
被舍友拉著逛街慶祝。
不經意的一回頭,看到了商場上的海報,熟悉的眉眼依舊痞氣十足。
舍友看我僵在當場,向我解釋道:“這是最近新出的一個選秀節目,好像最后一場總決賽在什么體育館舉行吧。”
我瘋了一樣動用所有朋友關系,終于淘到了一張現場的門票。
他最后一個登臺,一身黑色西服,優雅挺拔。
熟悉的音樂響起,是《無悔這一生》。
他在臺上一如初見,光芒萬丈。
我在臺下,哭的不能自己。
最后,評委老師問他:“為什么唱這首歌?”
他頓了頓說:“我高中的時候,錯過了一個女孩子,成人禮那天,她唱了這首歌送給我。現在,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到,但是我想把這首歌送給她,我想告訴她,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臺上臺下一片唏噓,唯有我微笑著任眼淚流淌,在燈光的折射下,五彩斑斕。
主持人打趣道:“你今天怎么穿的這么正式,好像個新郎。”
他羞澀一笑:“那個女孩在萬眾矚目下為我穿了一次婚紗,我就想我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為她穿一次西服。”
當晚,他當之無愧的成為了冠軍。
看著他在眾人的簇擁下,笑得肆意張揚,恍然間,還是那個把50分數學卷子卷成話筒唱歌的男孩。
我轉身走出了會場。
祝你: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即使,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