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說我想練槍法，俗話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
師父就說，呸，哪個放的狗屁，我使筷子都能捅死他。
2
于是老東西只讓我練棍法，齊眉棍，和尚用的那種，不是猴子用的那種。
師父說棍法好啊，標、挑、攤、彈、點、花。
耍起來好看，能泡妞。
我說大英雄都使槍，趙云、羅成，岳飛、林沖，哪個也不使棍。
老家伙就瞪眼：“齊天大圣使棍！”
我擺了擺手：“您可拉倒吧，人家用的是棒，金箍棒！一萬三千五百斤，能長又能短，能粗又能細。女妖精一看，這寶貝器大活又好，就差點生撲了他。”
老東西打了個哈欠，假裝沒聽見。
3
我雖然不情愿學棍，卻不敢不聽話。他上個徒弟就被廢了一條胳膊，趕出師門去了。因為偷學槍法。
其實也不怪我那個不成器的師兄，我師父號稱鐵掛銀槍，收徒弟卻只教棍法。
幾個意思？
我師父對此從不解釋，每個月按時來教我一套花棍，教完就拿銀子走人。比小姐還薄情寡義。當然了，我師父教的棍法還是很扎實的，連消帶打，看上去很唬人。
只是真用起來頗不順手，每每只能和黃二戰個平手。
黃二是我師父養的柴狗，母的。
4
連條狗都打不過，這破玩意兒到底有個屁用！我心疼銀子，找他理論。師父晃悠著腦袋說：“不著急，不著急。多找幾個人練練，這門功夫就成啦。”
找誰練呢？找老白。
老白不是狗，是我師父的死對頭。據老白自己說，他是天下第二神槍，當年槍挑江湖十二州，名動江湖，唯獨敗給了我師父。因此天天找我師父比試，我師父不勝其煩，讓我去應戰。
拳怕少壯，棍怕老狼。不說老白比我爹還大的年紀，就說他那根棍子，也比我的齊眉棍還多了個明晃晃的槍頭，我哪里敢和他交手。正苦于沒有對策，老白就率先發難了。
老白被我師父打發來找我，本來就已經不忿，如今見我半晌無語，以為我故意輕慢，自然是氣急。提槍便刺，槍出如龍。只聽得龍吟虎嘯，一時間狂風大作。
好招式！我看得有些癡了，險些忘了閃躲。一瞬時的光景，槍逼面門！我急忙側身閃過槍鋒，旋身發力，棍尖點刺，直桶老白左胸！老白躲閃不及，被這一棍震的倒飛數步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咳...咳，果然英雄出少年，從此以后，老夫只能屈居天下第三了！”老白擦了擦嘴角的血，不甘的說到。
“天下第四。”我指了指蹲在門口午睡的黃二，“它和我算是一時瑜亮、難分高下。我感覺，你打不過它。”
黃二窩在地上，眼皮都沒抬，吧嗒吧嗒嘴，似乎是夢見啃骨頭了。
5
自從老白被我一棍捅翻之后，江湖上就興起了很多奇怪的傳說。有人說鐵掛銀槍收了個好徒弟，使搶的奇才，殺人從不用槍頭。也有人說其實這個徒弟是條名叫黃二的狗，妖怪變的。
人不如狗，這大概是對江湖槍客們最大的侮辱。一時間江湖再起波瀾，只有殺了我師父才能平息槍客們的怒火。比槍法自然沒人打得過我師父，但他們可以喊人。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鏜棍鑠棒，鞭锏錘抓。
暗殺。
等到我推門看見我師父尸體的時候，除了滿地的兵刃，就還有打碎我師父心臟的一掌。這一掌剛中帶幽，掌風飄忽，似乎力有不濟、臂有殘疾。我師兄。
而滿地的兵器，是整個江湖的警告，對我的警告。這件事，整個江湖都沾了血，有本事，就報仇。
6
老白說要幫我報仇，我拒絕了。我問老白，為什么我師父不教我槍法。
老白說：“槍乃百兵之王，天下第一槍，名頭太大，早晚得死。棍乃百兵之祖，輩分大，威脅小，沒人理會，不用死。”
我說那你還爭這種虛名。
老白猛灌了口酒說：“年紀大了，不怕死。”
我說你把槍頭借給我，我讓你當天下第一。
7
戰刀門滅門。
奕劍派滅門。
御氣宗滅門。
武當、青城、峨眉、崆峒……
小派滿門皆屠，大幫首惡伏誅。
兇手黑衣蒙面，但槍頭好認，老白的。人們都說這是老白在立威，新的天下第一。
但是師兄擋了我的去路，一桿黑槍甩了個槍花，笑著搖頭：“一寸長一寸強，齊眉高的槍，短了點。”
我撅折了槍頭，去你媽的，老子練得是棍。
8
“棍法在技不在力。力不虛用，握也堅固。挪展身形、棍影如山，拒敵若城壁，破敵若雷電。”
我背完這句棍法精要，問師父，要是臨陣記不清了怎么辦。
師父嘿嘿一笑，怎么辦？你得學大圣，掄起棍子砸死他。
看著師兄的大槍我也笑了笑，天下第二槍都打不過我，何況是我的殘廢師兄。
掄起棍子砸死他！
砸死他！
9
五歲的小童步履蹣跚，話還說不清楚，嘰嘰喳喳：“師父，師父。我想練槍法，人家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
我就說，呸，哪個放的狗屁，我使筷子都能捅死他。
黃二窩在地上，眼皮都沒抬，吧嗒吧嗒嘴，似乎又夢見骨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