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發來微信,說家里有位老人永遠的畫上了句號!
12月9號(周六)早上,老周給我發來了微信,
老周:丫頭忙啥了
? ? ? ? 上課嗎
? ? ? ? 冷不
早上難得的睡懶覺的機會,我沒有回他,關了手機,繼續睡。直到很晚才起床,胃也餓的實在難受。起床后洗漱、收拾東西、吃飯、看電影,一個像往常一樣的墮落的周六。拿起手機,看到微信,才想起來老周的微信還沒有回。
我:今天沒課
老周:今天干嘛了
我:睡覺了
老周:沒出去玩
我:沒有
老周:冷不
我:還行
老周每次發消息都是這三個問題,有沒有課,冷不冷(夏天就問熱不熱),有沒有出去玩。我跟他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媽呢,我還有錢,還行。我們父女之間,用現在最通俗卻又最貼切的話來說,完全就是父女日常尬聊。
老周過了一會給我發來了一句話。
老周:閨女問你個問題(我在想老周又要搞啥子事情)
老周:咱這個大家庭里你想誰
(老周怎么又問想誰這個世紀難題,那一刻我覺得做老周家的閨女真難!但我注意到了老周的措辭,他說的是“大家庭”而不是“家庭”,老周從來沒有這樣問過我,我十分敏感的察覺到了什么。)
我試探性的打了兩個字給老周回過去了。
我:什么
老周:我是說咱家如果有位老人永遠的畫上了句號,難過嗎
老周沒有直接告訴我家里到底誰出了事,我卻在看到這句話的那一刻便知道了是奶奶走了。上次暑假回家之前,奶奶就已經在醫院住了一段時日,老周說是奶奶老毛病又犯了。后來出了院一直在家養著,一直都沒什么問題。
我放下手中的事情,撥通了老媽的電話。電話那頭是老周接的,我有些詫異,問老周老媽去哪了。老周說老媽出去了,手機沒帶在身上,所以他接了電話。等我問完,老周緊接著就說了一句:“怎么就打電話過來了!”
我:我奶奶怎么了
老周:你奶奶……沒了,已經,埋土里三天了
聽到老周這樣清楚的說奶奶走了,我以為我不會在老周面前哽咽,但我真的如此不爭氣,我帶著有些哭腔和埋怨的聲音問老周,
“怎么不早跟我說!”
老周:你別當個事
我:我姐知道嗎
老周:你姐不知道,你也別跟她說
我:嗯,怎么不早跟我說
老周:你別當個事
我:嗯,我沒事
我盡早結束了此次通話,因為我和老周實在不知道說些什么,因為我能感覺到電話那頭因失去母親而哽咽的老周是怎樣的難過,因為我能感覺到電話那頭的老周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是為了那句“你別當個事”。我早早掛了電話,更是因為,在那一刻,我哽咽著回答老周:嗯,我沒事。我想讓老周覺得我真的沒事。
掛掉電話,頓時所有的情緒一股腦的涌了上來,眼淚不爭氣的吧嗒吧嗒流下來。我當時在寢室,有個室友還在,我害怕室友的詢問,我也沒有心情去解釋什么。我沒有嚎啕大哭,沒有歇斯底里,我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種異于平常的難過悲傷。
我按照我的計劃,收拾了書包,帶著習題,找教室自習去了。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風迷了眼睛,我也終于知道那些作家文章里為什么總愛寫:這條路我走過無數遍,路上的風景我看過無數遍,卻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覺得,路是那么漫長,好像沒有盡頭一樣。風景是那么陌生,像是沒有來過一樣。這些話,現在我打心底里覺得寫的真好!
待我情緒穩定,我查看了與老周的聊天記錄。
12月5號晚上六點半多
老周:上課嗎閨女
我:寫作業
老周:冷不冷
我沒有回,過了幾分鐘。
老周:好好寫作業吧(還附帶了一個小表情,很沮喪的那種)
我本以為老周是想和我聊天,見我不理他,有點難過。我在心里暗暗嘲笑老周,看我理你嗎!!!看我回你消息嗎!!!老周真是幼稚!
9號下午,老周說奶奶已經埋了三天。時間往回退三天,8號,7號,6號,整整三天,奶奶就是在5號至6號這段時間段走的。奶奶突然地走了,老周和老媽定是在忙著處理事情,不會想到要告訴我和老姐,而且他們也都不想讓我們姐妹知道。老周在5號晚上給我發消息,想必奶奶是在5號晚上之前走的。
其實5號那晚老周就想告訴我奶奶走了,只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在奶奶的后事都安排妥當之后,老周和老媽或許早已經商量過好了,先不讓我們姐妹知道,過一段時間再跟我倆說。
就這樣,奶奶走了的那一天,老周和老媽在山東老家陪著,我在湖北上學,隔了幾個省。老姐在河北部隊里,也隔了千里之遙。
老周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憋了三天,也著實難為他了。老媽定是囑咐過他先不要告訴我們,他很聽話的照做了。
終于,在奶奶安葬后的第四日,老周憋不住了,向我說了實情。
老周可能只是想找一個人傾訴,只是簡簡單單地找個人說說:他的母親走了,永遠的走了,永遠的畫上了句號了。
而老周能想到的那個人就是他最親的閨女,便是我。
但是,對不起,老周,我真的無法安慰你!
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早在我記事以來,因為種種家長里短的瑣事,一句兩句道不清也說不明的瑣事,家里與爺爺奶奶家并不親近。我不曾體會到來自爺爺奶奶的溺愛,我不曾吃過爺爺奶奶親手做的飯,別人是爺爺奶奶寵大的小孩,而我不是。就在我寫爺爺奶奶這兩個詞的時候,都覺得那么陌生。我甚至覺得等哪一天他們老了,我不會流一滴眼淚,因為我真的對他們沒有什么感情。
現在,她走了,我心里覺得空落落的。
老周失去了母親,而我失去了奶奶。一個失去奶奶的人怎么去安慰一個失去母親的人。對不起,老周,我也很難過!
原來我并不像我想的那般絕情,我對他們的絕情都只是心軟的外殼,一碰即碎。
原來有的人他只要在那就好,只要讓我知道他在那就好,只要在那就好!
掛了那通電話,我沒有再打回去,老周和老媽也沒有再打回來,像是一種默契。
老姐前幾天問我有沒有給家里打電話,我說昨天剛打完,我想老姐已經知道了,而她也猜到我也早已知道了。只是我們誰都沒說,又像是一種默契。
這篇文章沒有結尾,因為它還未結束,也許很久很久都不會結束,因為遺忘需要時間,而這個時間會很長很長,長到我忘記我寫下過這些東西,長到我忘記許多事許多人,長到我忘記很長是有多長!
——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