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風雨西梁
? 西梁承奉三年春,梁都西京城外,云深霧靄,天尚微寒。
三年前,梁仁帝駕崩,少帝蕭智即位,改年號承奉。自此以來,各州府諸侯勢力漸起,多地割據,統治中原二百三十年的西梁,終于日薄西山,飄搖欲墜。
城墻下,一陣塵土飛揚,十來騎駿馬勒韁至西直門。帶頭將領身披黑甲,腰挎長刀,坐下是少帝御賜戰馬“獵風”,正是西京中軍統領。而在他身側同樣身穿重甲,手持長戟挺然而立的則是中軍左衛顧達。一時間,戍城官兵無不精神一震,仿佛大戰將至。
入春以來,身為西梁朝西京中軍統帥的顧英連上三道奏疏,終于請下旨意在西直門外布下重兵,領兵的是其一直器重并委以重任的多年的心腹——西梁朝西京中軍右衛張元直。十年前諸侯起亂,梁仁帝命征南王蕭穆率軍征討,這張元直就是當時征南王蕭穆帳中舊將,征南軍左翼先鋒,在軍中“英勇神武,一夫敵百”。
只是后來蕭穆在天目山被叛軍湘州陳晉設伏大敗,于是梁仁帝便以“平亂不力,危至西京”為名,削了蕭穆爵位,將征南十萬大軍自百夫長以上軍官全部換了個遍,又把大軍調回西京城外交中軍統率以“拱衛京師”,而梁仁帝自己親自掌管中軍。
蕭穆被削爵位時,作為舊將的張元直自然也在被清理的范圍之中,后有幸得遇顧英,兩人一見如故,當時身為中軍右衛的顧英便冒死請旨將其帶回營中,遂以兄弟相稱。這位跟隨顧英十年的漢子,身形高大,善使大刀,曾深陷數十倍于己的敵軍之中,身受三十余創,仍能梟敵首裹將旗,策馬而還,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顧英在城外策馬徐徐行進,每一個隘口每一處城防他都細細檢查,不敢有一絲疏漏。梁仁帝生前深知兵亂四起的西梁軍權就是天下,所以直至咽氣之前,才放出中軍統帥的職位。彼時的西梁王朝,外無統兵之將,內無解憂之臣。梁仁帝在不得已將中軍之權交予世代忠良的顧英的同時,為防止顧英奪兵專權,又留下遺詔,中軍統帥如要調集上萬之軍,須由蕭皇后與三司共同的手諭,否則視為謀逆。顧英雖有西梁朝西京中軍統帥之名,卻并無真正的調遣大軍之權。
所以梁仁帝把中軍統帥之位交給顧英,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實在無人可交。顧英深知這點,也深知如今危在旦夕的西梁王朝絕非戍衛京師的十幾萬兵馬所能解救,可身在其位,必某其事,他被推上風口浪尖,也是退無可退。
于是顧英自任中軍統帥以來,不敢不殫精竭慮,為鞏固城防,他不顧群臣反對下令宵禁,戍城兵將從來都是甲不離身。每個關鍵隘口都交予心腹將領把守,其中最重要的西直門便交給了張元直。
而作為顧英親胞弟的中軍左衛顧達,則被安排鎮守北門,另外還肩負起招募新軍和訓練兵馬之職。于是一時間,整個西京都變得緊張起來,老百姓紛紛傳言,諸地叛逆怕是要打到西京了。
而此時的西梁宮中,少帝蕭智正跪在母親蕭太后駕前聆聽母訓。梁仁帝駕崩時,蕭智不過七歲。西梁自洹帝到仁帝三朝以來子嗣益少,仁帝雖在位十多年嬪妃眾多,但卻也只留下蕭智一子。于是仁帝崩后,蕭智被推上大位,太后與三司共同監國。
蕭太后問少帝蕭智,如何治國理政,蕭智答曰:“天子立國以仁,治國以孝,以智義治天下,信者馭吏之本,賢者以察民情。“蕭太后望著九歲的蕭智,心中滿是憐愛,少帝敏捷聰慧,要是能成年即位,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至于要參與到詭異復雜的朝政之中。更別說當今朝野也不再是她們孤兒寡母說了算,她已不指望能保住西梁王朝,只求能保住自己的兒子。
想到這里,一向端莊蕭皇后不禁憂傷落淚,聰明的蕭智立即伏跪上前,安慰母后,蕭太后見蕭智如此懂事,便愈加悲傷。
梁仁帝在位時,曾極盡奢靡,導致后幾年的西梁內憂外患,積貧積弱,各地割據。朝廷內更是奸宦當道,忠臣畏譏。他死后留給少帝蕭智的西梁簡直就是一個隨時都可能垮掉的爛攤子,梁都西京早已壓不住中原。
第二章 大戰將至
? ? 西京城西中軍統帥府內正上下忙碌,這天是顧英五十歲的生日。
顧英一上任中軍統帥,就把府邸遷至離西直門最近的城西。當時尚書王良在朝堂上進言,抨擊顧英此舉是為了避禍,萬一西京有什么閃失,他便可由最近的西直門逃出城去。顧英當堂大怒,怒斥王良為匹夫小人,直言道“西京若失,必先失西直門,失西直門必失西城,屆時叛軍到處,盡為瓦礫。尚書說居于城西為避禍,敢問尚書是否愿意與某人一換?”王良不敢做聲,自此士大夫有在城西的,都悄悄遷往他處,也再無人提起此事。
正當顧家把壽宴擺上,準備賀顧英五十歲生日時,突然一傳令兵疾馳至府門前大聲傳報。顧英顧不上滿座親朋,急忙召見傳令兵。
此時天正大雨,只見傳令兵渾身濕透,不及行禮便連跪帶爬地向顧英稟道:
“將軍,有敵來犯,敵人大軍已至西直門外五十里處。”顧英一聽,心下不妙,不及細問便換上甲胄令下人備馬,冒大雨直奔西直門。
而此時距西京城五十里外的落陽坡,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正在駐扎,為首的將領在幾名副將的陪同下登上一座小山坡,遠望著五十里外的西梁朝國都的西京方向。其中一將上前問道:“主公,兵貴神速,此時夜雨正好為掩護,何不連夜進軍,直取西京,拿下少帝?”其余諸將也是一臉疑色,卻又不敢隨聲附議。
為首將領并不答話,他仰起頭來讓大雨淋在臉上,像是接受上天的洗禮一般享受著這一切,只見他深深呼吸一口,雨水順著額頭流落到胡須,卻無半分落魄之色,整個人顯得英氣十足。
良久,他才緩緩說道:“西京,西梁之國都,天子之所在。雨夜奔襲與偷何異?世人都說我陳列之是奸臣叛逆,可我自認尚不是小人。這西京的雨,我已經二十年沒有淋過了,還真甚是想念。”說完他便轉頭對著離他最近、身著素袍軍師模樣的人道:“奉孝,傳令下去,今晚就地安營,沒有我軍命,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兵,違令者,斬!”說話擲地有聲,即便雷雨聲也無法淹沒他聲音的洪亮,在場諸將再無人敢提雨夜襲擊的念頭。
與此同時,西京城里一隊斥候也正飛奔出城。
顧英登上西直門城頭,張元直忙上前報了斥候探到的消息。顧英望著漫天大雨,神情肅穆,他知道惡戰終于要來了。
一個時辰后,斥候回城。
張元直三步并作兩步,在斥候剛進城門時便攔住了他,急問道:“可探清楚敵情?”斥候連滾帶摔下馬,不及行禮,便顫抖著聲音道:“稟大人,為首旗幟上書為‘陳’,距五十里外扎營,雨太大,具體人數尚不可知......但是...很多人,大人有很多人!”
張元直見斥候像被嚇破了膽一般,頓時怒從心起,提起斥候衣領,怒目圓睜,罵道:“慌什么,好好說!”
斥候經他這么一訓斥,這才回過神來,回答道:“敵人大軍藏在雨中,延綿數十里,似有數十萬眾!”
張元直松開斥候衣領道:“再探!”斥候上馬飛奔而去,張元直趕忙回報顧英。此時顧英正端坐城頭,不等張元直開口,便問道:“我遞進宮里的請旨奏章可有回應?”張元直默然搖頭。
顧英的奏章一送到梁王宮,蕭皇后立即連夜召集群臣,整個梁王朝頓時大亂。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有說數十萬大軍逼近西京,不可能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也有說會不會是顧英生有反意,借此要走兵權。爭論了兩個時辰,竟無半點結果。
而一直在西直門城頭等候調兵手諭的顧英此時也深知,朝堂上那群人是靠不住了,敵軍現在是駐扎不動,否則三四個時辰過去,人家早就取了西京了。再調不動兵,西京必失。
這時,又一隊斥候狂奔而來,下馬后直奔城頭。
張元直問道“如何?”
只見斥候從懷中小心掏出一個錦囊,俯首拱身遞上,道:“將軍,敵軍依然扎營不動,并遣使送來錦囊,說務必交予將軍。”
張元直接過錦囊,示意斥候退下,然后將錦囊遞予顧英。
顧英打開錦囊,里面是一枚玉佩,玉佩乍看之下并無奇特至處,但在左下角卻篆刻著一個“顧”字。
這玉佩旁人不認得,可顧英再熟悉不過了。
二十年前,梁仁帝尚為太子,顧英在太子府做侍衛。那時太子府上有一位與他私交頗厚幕僚,此人雄才大略,精通兵法謀略,擅析天下大勢,曾手書《馭吏十則》獻給太子。但當時太子卻認為此人滑過其智,太愛揣測人心,他接過《馭吏十則》看也不看,便扔在一旁,并直言道:“我的心思都讓你猜到了,倘若以后我當了皇帝,這天下是我來管,還是你來管?”此人聞言大驚,忙五體投地,請求辭去幕僚之務,前往南陵教書。太子當即準了他,將其遣往南陵,到了南陵,他便借口立足,入贅了世家大族趙氏。
再后來,梁室衰微,各個地方大族、封地諸侯都聞風而動,劃地割據,竟席卷整個南方動搖王室。此人便借趙家之勢,打著為天子平叛的名號發兵一統南陵。征南王兵敗后,梁仁帝為平南方叛亂,便封了他一個異姓侯,讓其平叛。此人便是陳業。
只是梁仁帝一駕崩,原本作為平叛的南陵侯陳業卻成了最大叛亂者,不僅一舉蕩平南方,贏得諸多地方的反叛者追隨,此時竟然發兵西京,意欲奪取天下。
這枚玉佩是當年陳業被遣至南陵前,顧英念惜其才,怕他出京不順送給他的,陳業當時感激顧英,曾許下誓言:“若列之不死,必不負大恩”,隨后他便借助這枚玉佩通過關卡,順利到達南陵。
此時他將玉佩送回到顧英手上,下令安營扎寨不連夜突襲,看來是要給足顧英準備的時間,還顧英這個人情了。顧英隨即下令,各營將士各司其職,另傳令中軍左衛顧達,不再等三司手諭,直接調集征南軍,天亮前集結完畢后,開拔前行三十里。
天色大亮之后,暴雨初歇,梁、陳兩軍對壘于西京城外三十里處的斷水亭。
雨夜中一直沒有探清對方到底有多少兵力的西梁斥候,此刻終于是看清楚了。只見漫山遍野黑壓壓的一片,看不到頭、數不清楚。而反觀征南軍,七萬之眾顯得少之又少。
兩軍陣前,陳業打馬上前,只見他身著銀色甲衣,坐下南陵高馬,腰配紫金寶劍,青須之下難掩一副清秀的好面龐。顧英見狀,不顧眾將反對,也打馬上前。于是兩軍主將于陣前相會,相隔不過數丈。
陳業望著年長自己十來歲、兩鬢斑白的顧英,終于先開口道:“廉杰兄,別來無恙否?”
顧英回道:“二十余年未見,陳將軍倒是一切都好。只是將軍不在南方平叛,卻率大軍包圍西京,不知師出為何?”
陳業哈哈一笑,回道:“廉杰兄,何為叛亂?如今的世道有的只是宗室專權,君昏臣奸,民生饑渴,餓殍遍地,百姓流離失所。他們為了填飽肚子,搶了幾顆糧食,那也叫叛亂嗎?”
顧英悶哼一聲,說道:“百姓手無寸鐵,思慮當然簡單。只是一些地方大族、封地諸侯卻借此興兵,上謀叛逆,下欺百姓。不管冠以何名,終究是造反叛君。我以為將軍有治國之才,不想將軍大才卻為叛逆之首。”
陳業聞言頷首,微微搖頭,緩緩答道:“廉杰兄,二十年前是廉杰兄助我逃離西京,若非廉杰兄,我怕是早已成為仁帝刀下之鬼。世人都說我陳列之身懷治國之才,行奸臣之事,世人不知我,廉杰兄難道還不知我么?仁帝在位十余載,荒淫無度,忠臣被戮,百姓困苦,這天下被他治成什么樣子了?世上沒有我陳列之也會有李列之王列之。昏君必有人誅,亂世當出英雄,這是時勢使然。”
“好一個時勢使然,先帝已崩,如今少帝即位。將軍既知天下大亂,以將軍大才理應安定南方輔佐少帝,成就功業,能治國何必亂國?”顧英望著躊躇滿志的陳業,心知他確是懷著必取之心而來,死戰是不可避免了。
陳業嘆息道:“我大軍昨夜便駐扎在此,廉杰兄今天一早才調齊這幾萬兵馬。且不說少帝不過九歲孩童,但凡蕭太后能掌權號令,廉杰兄堂堂西京中軍統帥,又怎么會要花整夜調這幾萬兵馬?廉杰兄,你我都不必自欺,西梁已是病入膏肓,非仁帝一薨便可扭轉,也絕非少帝即位便可解救。如廉杰兄愿屈尊,列之必上將以待,與廉杰兄共還百姓一個太平天下。”
顧英笑道:“好一個還百姓太平天下!天下若能太平,又如何能出將軍這般英雄?將軍美意,顧英心領。顧家世代忠良,顧英亦沙場數十年,不敢與敵謀和。我必與西京共存亡。將軍好自為之!”說罷便打馬返回,頓時西京中軍鼓聲與號角聲便大響起來。陳業望著顧英打馬返回的背影,喃喃道:“忠臣良將,可敬可佩,可嘆可惜。”說罷,便也策馬而回。
陳業回到帳中,往帥案前一坐,前將軍陳晉便上前言道:“主公,與那顧英有什么可談,他們區區幾萬兵馬,我愿作先鋒,不消一個時辰必取顧英首級。”陳晉言罷,其他將領紛紛附和,急不可耐的要與顧英開戰。
陳業也不做聲,轉頭望向左側一素衣先生,問道:“奉孝,你怎么看?”
被陳業稱作奉孝的,正是陳業陣中軍師張貢。張貢早年拜在南陵隱士歐陽瑜的門下,研習排兵布陣與治國理政,梁仁帝在位時曾多次征其出仕,但他因當時官場渾濁,屢次拒絕。后南陵大亂,陳業便親自上門討教如何還天下以太平,談了三天三夜,終于把他請出了山。
張貢拱手作揖道:“顧廉杰乃是西梁名將之后,為人忠義仁孝。主公若招安,此人之氣節,必不可降;主公若強取,此人之忠勇,必定死守。取西京易,取人心難。”
左將軍陳昭聞言上前道:“張先生所言甚是,顧英此人我素有耳聞,此人的確是一良將,如能歸順我大陳,乃是我軍之幸。”
陳業笑道:“你們都不及我了解此人,他寧愿與城共死,也不會與我而生。但你們想輕而易舉的打敗他,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聽著,傳令三軍,拿下西京不可取他性命”說罷便神色一變,陣前諸將無不肅穆,陳業審視眾將一番,隨后號令道:“前將軍陳晉聽令!”
“末將在!”
“號角聲起,率你部十萬大軍直沖前陣,務必撕破顧英的城外防線。”
“末將得令!”陳晉接令后,便退出大帳準備。
陳業繼續發令道:“陳誕聽令!”
只見右側轉出一位年長白須的將軍,拱手答道:“末將在!”
“你率十萬大軍攻右路,不可拖延戀戰,直取西京南門。”
“末將得令!”陳誕接令后也退出帳中準備。
望著帳中尚未叫到名字的將領們,陳業略微思索了一下,像是在猶豫一個決定。張貢看在眼里,卻也不做聲,只是輕微地嘆息了一聲,聲音小到只能他自己聽見。
帳中余下將領一個個興奮異常,他們都在迫切地等待他們的主公陳業下令,因為他們都知道,拿下西京就等于打下天下,他們夢寐以求的,無非就是建功立業。這時陳業緩緩喊道:“趙池昌聽命!”
隨即,帳下挪出一個略顯發福的中年男子應聲出列,滿臉興奮卻刻意壓制者內心喜悅,拱手答“在!”
這趙池昌是陳業入贅的趙家長子、陳業夫人趙得芳同父同母的長兄,此人好大喜功卻無一技之長。這種人陳業是最看不上的,可卻又不得不用他,并且還得委以重任,畢竟陳業起家全都仰仗自己的夫人家族,天下未定,他不能拂了趙家臉面。
陳業望著暗自竊喜的趙池昌,一字一句道:“西京北門易守難攻,又與西直門成犄角之勢,西直門遇強攻后,北門可以兼顧增援。現在此門由顧英胞弟顧達鎮守,此人驍勇又善謀略,你帶十萬兵馬前去,即便攻不下,也要拖住他。”
趙池昌拱手回道:“主公放心,莫說是顧達,即便是顧英親自鎮守,我也能取下他人頭來......”“嗯哼”未等趙池昌說完,張貢便輕輕悶哼一聲,趙池昌這才想到陳業之前說過不許取顧英性命一事,當下意識到自己失言,忙行禮退出。
陳業待他退下后,又指著陣中一位年輕的將軍道:“叔文,你率軍騎兵一萬,從南側迂回去堵東門,記住,只進不出,任何人不得出城。”
這位年輕將軍是陳業最小的胞弟陳昭,生性純良,為人忠厚,是陳業幾兄弟中最為踏實的也是陳業最倚重的兄弟。他接令后也不遲疑,立即點兵準備去了。
陳業又給余下將領布置了一下攻城細致安排,與軍師謀定再三,才又對眾人道:“其余各路將軍兵馬,由我與軍師率領,前路突破之后直取西直門,天黑前拿下西京!”
顧英回到陣中后,也隨即召見諸將,重點布防西直門與北門。顧英深知敵我雙方兵力懸殊,硬打無疑是以卵擊石。好在這幾年他也早有準備,除了擴充兵源修筑城防外,還囤積糧食,準備了大量的硝石鐵箭、強弩投石,親自訓練排布了一套以少擊多的陣法。兵力雖少,可他還是想要把西京變成一座堅不可摧的王城,能與陳業誓死一戰的王城。
一切交代就緒,顧英望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守將們,心中不免悲切。陳業率大軍幾十萬,兵多將廣,對西京勢在必得,一旦大戰開啟,必定死傷無數。眼前的這些人,都有妻兒老小,惡戰之后又有多少家庭妻離子散。縱使他顧英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和背水一戰的決心,卻也無法決定別人的生死。
可是打仗,是一定要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