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裝
“喂,說你呢!”宋小姐完全沒有了平日里婉約的那股氣質(zhì),指著我的鼻子說:“渾身濕淋淋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姑娘別誤會。”我趕忙解釋道:“在下只是被你家公子的琴聲所吸引,才貿(mào)然前來,驚擾了姑娘,還望見諒。”
“誰信啊!”宋小姐擋在那人的面前,兇狠地盯著我,就像是個護崽的小母雞,“你沒事兒趕緊滾,不就是來偷窺我家公子的嗎,都一個德行!”
“什么?”看來不止我品味有些古怪,但別人興許真的是來聽琴的也說不定。
“可姑娘你看我這全身都濕透了,能否借我船艙一用,換件衣服呢?”我說著就爬了上去。
“不要臉!”宋小姐手里拿著根大木棒,面色雖然兇狠,但好在沒把我一棒子敲回去。
“姑娘的嘴巴還真狠。”我將外衣脫了往甲板上一扔,赤果著上身道:“男女授受不親,宋小姐跟得這么緊,總不是想跟我一起換衣服吧!”
“登徒子!”宋小姐斜了我一眼:“我只是好奇你從哪里弄出干凈的衣服來換。”
“你主子沒有帶換洗的衣物嗎?”
我看了看那位公子,他眼里帶著些笑意道:“不好意思,出來的匆忙,我確實沒帶多余的衣服。先生要是不介意,小芳倒是有幾件閑置的。”
“那我就勉為其難幫幫你好了。”
宋小姐走進船艙里,很快就跑了出來。她將一個布包塞到我懷里,一邊偷笑一邊裝出副嫌棄的樣子:“穿好趕緊走人,不用還給我了。”
“我還不想見你呢。”
要不是你家公子,老子才懶得看你一眼。我揣著一團花花綠綠的衣服進了船艙,后面宋小姐捂著嘴巴樂得正歡。幸好不在岸邊,不然這丫頭非得喊出一大群人來圍觀我的窘態(tài)。
“醒醒!”
我剛換好衣服,眼前便成了白茫茫一片,然后又好像聽見了春簫的聲音。
“嗯,這是哪兒?”我揉了揉太陽穴,睜開眼睛就看見那胖子蹲在我身邊,正要往我臉上潑水,我趕緊一伸手道:“別動!”
“哇,你終于活過來了。”春簫將手里的盆子一扔,在我臉上拍了拍:“別在地上躺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對你做什么呢。”
“宋小姐呢?”我正躺在岸邊,微濕的空氣從身后涌來,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
“早跑了。”春簫坐在地上,撩著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宋家現(xiàn)在大門禁閉,你想見那妖女也難了。”
“你找到神算子了?”我問道。
“他和宋家的小妮子去決斗了。”春簫攤了攤手:“我看咱們還是找個更靠譜的人,這宋小姐和瘸子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好了。”
“可是我剛才做夢夢到他們了。”
“什么?”春簫抽了口冷氣,捏著我的肩膀使勁搖了搖,“秦嵐!你給我醒醒,這是幾?”
“五!”我把他往旁邊一推,哎,不對,我怎么穿了一身女人的衣服?
“胖子,我昏了多久?”
“我哪兒知道,那瘸子剛把你救出來。”春簫撓了撓頭道:“他已經(jīng)去追那妖女了。”
“那這衣服是你幫我換的?”
我不問還不要緊,這一問春簫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說你英明一世,怎么就被宋家一個小妮子耍得團團轉(zhuǎn)呢。”
他故意掐著個蘭花指道:“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術,怎么就給你換了身女人的衣服。”
“胖子,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說!”
這女人的衣服穿在身上終歸是勒得難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你能活著我就要跪謝老天爺,哪有空管別的。”春簫憋著笑,幫我脫衣服:“我說這衣服雖然娘了點,但你還真打算裸奔回去不成?”
“呵呵,這不是還有你嗎。”我一把拎住春簫的脖領道,“只借你的外套用用,別想太多。”
“認識你我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你說你閑著沒事兒買那把破琴干什么!”春簫逃跑不成,臉色綠得像個苦瓜。
“緣分嗎。”
我脫掉褲子,將春簫的外衣往腰間一圍,雖然有點漏風,但走在街上,總不至于有傷風化。
“那也是孽緣!”
“隨你怎么說。”我拍了拍春簫的肩膀道:“對了,這古箏到底有什么邪門的,你好歹跟我說說吧。”
“碰了這琴的人都活不過七天。”春簫一本正經(jīng)地道:“這可是我太奶奶臨死前偷著告訴我的機密。”
“可信嗎?”我瞥了春曉一眼,這胖子不會又是想編故事騙錢吧。
“你大爺,什么時候了我還跟你開玩笑!”春簫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腳說道:“今天已經(jīng)第四天了,這琴也沒了,簪子也沒了,你說說你該怎么辦。”
“你怎么知道我的簪子也沒了?”
“瘸子說的。”
“那玉簪子不是你拿來騙錢的?”
“廢話,我差你那一百兩銀子嗎!”春簫四下瞄了瞄,湊到我的耳邊道:“我上個月去城南的城隍廟算了一卦,你這簪子是我特意幫你求的。”
“你會這么好心,給我算卦?”其實我主要是覺得這鐵公雞不舍得算卦的銀子。
“反正一百兩算兩次,我又不虧。”
“你拿五十兩不就完了。”
果然!這摳門的胖子向來喜歡占便宜,別說五十兩,就是五文錢他也掏不出來,不然當初神算子也不會著急跑路了。
“那先生說了,一次一百兩,不然滾蛋!”春簫憤憤不平地道。
“真難為你了也是,話說你閑著沒事兒去城南干嘛?”
聽說那兒的女山賊可是嫌貧愛富得狠,要是他去了,怎么也得被扒層皮才對,可是看春簫的樣子,也不像是被洗劫過的。
“她,她嫌我太丑,就把我丟進了城隍廟。”春簫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是自己走回來的?”我感覺自己可能還沒睡醒。
“可不是,差點把我累死,說好相親不成也不能動粗的,誰知道這女魔頭說話不算話,竟然翻臉就不認人了。”春簫憤恨地攥了攥拳頭。
“你為找老婆也是拼了命啊。”不知為什么,我總感覺胖子的臉上的紅暈有些可疑:“你不是喜歡上那女山賊了吧。”
“別亂說!”春簫使勁推了我一把,差點又把我推回河里去:“還不都是你害的!”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我把你的畫像交給媒婆,那女人才答應和我見面的。”
“那你能活著回來還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玉家的繼承人不在少數(shù),如果胖子不小心走丟了,可是會有不少人急著落井下石。
“走,我請你去喝酒!”我拍了拍春簫的肩膀道。
“要不咱們再找那位先生算一卦?”酒過三巡,胖子迷迷糊糊地攬著我的肩膀建議道。
2. 暢飲
第二天,傍晚。
“少爺,您一天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的。”說話的是府上的丫鬟小紅,她今天已經(jīng)來了五六次。
“你跟老爺說清楚,秦嵐早就死了,讓他再生個兒子吧。”我將被子往臉上一蒙,早上本來是說好要和春簫去城南的,結(jié)果老爺不知道發(fā)什么瘋,硬是不答應讓我出去。
“少爺,老爺和夫人也是有苦衷的。”小紅勸了我?guī)拙洌詈蟮溃骸拔野咽澄锓旁谕饷妗I贍斶€是趁熱吃點吧,沒了力氣,可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聽天由命?”小紅走后,我腦子里始終縈繞著這句話,不知不覺竟慢慢睡了過去。
“公子,咱們又見面了。”我居然又夢見了船上彈琴的那個人,但地點卻換成了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
“可不是,沒想到您還活著呢。”宋小姐從她家主子的身后冒出來,沖我做了個鬼臉。
“就是為了再聽一次你家公子的琴聲,我也得留著自己這條命不是?”我攬住男人的肩膀道:“為了答謝上次的救命之恩,我請公子喝酒怎么樣?”
“喂,拿開你的臟手!”宋小姐手往腰間一探,似乎又要掏出那根大棒子:“我家公子不能——”
“無妨,你先回去便好。”男人的聲音很好聽,甚至比那琴聲還讓我著迷。
“好好照顧我家公子,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宋小姐這句話說得就像訣別一般,她不舍地看了男人一眼,也沒等我回話,很快就跑遠了。
“這丫頭是不是太敏感了一點。”喝個酒而已,我又不是要把他們公子吃了。
“見笑。”男人看著宋小姐的背影,笑了笑說,“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想好的去處?”
“啊,那個,這個……”
我還真被他問住了,頭一次來寧城,早知道就把春簫叫過來,那小子嘴饞得緊,這幾天必然已經(jīng)打聽好了什么地方有好吃的。
“先生要是不介意,這里怎么樣?”我順著男人的手指往一旁看去,三個遒勁的大字映入了我的眼簾——謫仙居。
“公子不可以喝酒?”我點了一壇小二推薦的龍吟釀,剛要倒酒,忽然想起來那個宋小姐說的話。
“何以見得?”男人自己接過酒壇,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沖我舉了舉便一口干了。
“兄弟好魄力。”我也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喊了一句道:“小二,再上四壇酒來!”
“四壇怎么夠呢。”男人嘴角一勾:“先上二十壇再說。這龍吟釀可是寧城一絕,公子喜歡喝酒就喝個痛快。”
“好!你要是醉倒了哥哥我一定把你背回去。”我將袖子往上一擼,舉起酒壇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在桌子上一拍:“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很快,五壇酒就已經(jīng)被喝了個底朝天,我眼前的酒杯已經(jīng)漸漸開始出現(xiàn)重影:“兄弟,這酒很夠勁啊?”
“不夠勁怎么能讓你喝醉呢。”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這是幾?”
“一!”好歹在軍營里面我也是練過的,區(qū)區(qū)五壇酒而已,還不至于迷昏了頭。
“那咱們繼續(xù)。”男人手一抬,又是滿滿一杯:“我敬你!”
“干!”怎么也得把他喝倒了,我堂堂當朝的大將軍,會灌不暈一個白面書生?
又過了一個時辰,二十壇酒都統(tǒng)統(tǒng)進了我們的肚子,一人十壇,一滴也不多,一滴也不少。
“這是幾?”他的手又伸了出來。
“三!”我趴在桌子上,眼睛發(fā)紅地攥著他的手腕:“對不對?”
“對,也不對。”他將我的手反握在手里,輕輕摩挲了幾下。
“不可能,哪兒有什么對也不對的事情?”我打了個嗝,滿口的酒氣從胃里直灌到喉嚨,鼻子一酸,哇的一聲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