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抓起一把花生,那是你愛吃的零食。耳邊響起花生殼清脆的響聲,眼前的你便是一副十足的乞討憨樣。今天我來到你跟前,還是隨手一把花生,只是不再剝殼,就那么靜靜地放在你面前。
我急切地推開房門,那是用時間堆積起來的思念。我大聲呼喚你的名字,希望能聽見你興奮的咆叫。我抑制不住的激動,開始找尋你的蹤跡。
我有些失望,原來你就在不遠處,卻不見你看見我時的開心跡象。我生氣地走到你面前,是要告訴你得重視我的存在,就像我在乎你一樣。
你抬頭望著我,但很快又耷拉著腦袋。我這才發現你游離的眼神,原來你生病了。我心疼地撫摸著你,希望你早點好起來,跟我一起玩“左手猜右手”的游戲。當我的手滑過你的脊背,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你渾身冰冷的體溫導致了脊梁僵硬。我突然想起前幾晚寒冷的雨夜,你一定是感冒了,我開始著急,想方設法為你做好吃的――火腿雞蛋拌飯,我承認這是難得一次的慷慨。因為了解你天生頑強的生命力,所以無須嬌生慣養的伺候。包括這一次,你只是鬧脾氣跟我撒嬌。我知道你能像以往的每一次,很快生龍活虎起來。
可是你不但不吃,連嗅的力氣也沒有。我躲在一角偷望著你,這樣可以避免對你堅強的個性造成困擾。我在角落里站了很久,站到腿腳發麻,直到那碗噴香的火腿雞蛋拌飯愈漸冰冷。
我再次來到你跟前,大聲呼喊你的名字,可你除了無力就是哆嗦,還有一絲痛苦的呻吟。
我想方設法逗你起來,想證明你身體的無恙:手里藏著一把花生,來到你身旁,在你耳邊猛搖,以往的每一次,抓起的花生還未揣到包里,轉身你已蹦跳到我面前,一晃一擺的蓬松尾巴和踏著節奏感的四肢一并做著乞討狀,賊圓的眼睛注視著我的每一個動作。我故意走遠,然后,抽身返回檢查你的表現。
我喜歡這樣躲在角落里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也樂意跟你分享同一種食物。
這次,無論我怎么搖,怎么回頭和轉身,你還是你,施舍和乞討的角色只能由我一人唱獨角戲。
你起身了,我暗自欣慰。卻沒有吃我給你的食物,而是拖著搖晃的身體走近水池。一連數次,喝進去的水不是吐出來就是被拉出來,甚至連胃里的膽汁都給嘔了出來。我開始心疼,更是一種揪心的痛楚。因為我知道沒有免疫力的機體,除了自救,便只能面對死亡。
而你,頻繁地喝水,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望。
我依舊喚你的名字,刻意把聲線拉長。你僅盯了幾秒,又垂下腦袋喘息。我有意拉你的尾巴,這是你最敏感和忌諱的地方,只要我一碰,你便追隨我手的動作前蹦后跳。惹急了,你會露出兩顆小尖牙蓄勢待發。
我再次拉你的尾巴,那種閃、跳的速度卻被靜止代替。
我不斷地呼喚你,直到眼淚流了出來。
我一個人躲進了房間,不愿出來,也不再偷望。我為死神即將帶走你而痛苦。
你孤獨地走進我房里,不知什么時候。待我發現你時,你已靜靜地坐在我床前。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和我說,而我一句也說不出來,聲音哽咽在喉嚨,恰似你叫不出聲的依戀和痛苦。
你安靜地走開了,像要完成生前的遺愿,到每一處你想去的地方。我不放心地跟在你身后,想要把你的行動圈在我的保護范圍之內。實則,我是在造成你我的遺憾。
我又一次呼喚你,憋著壓抑,很悶很沉。你,再也沒有回頭。
我哭了,一種掏空心肺的釋放。
你走了,我常帶著幻想覺得你還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喚你的名字。我知道你走了,可還是習慣性的念叨你。我開始帶著記憶站在你呆過的地方,一蹲下身子,你便蹭到我面前,我們一起玩“左手猜右手”的游戲,在你還未做好準備前,我老愛偷襲你,你疼惜自己細白的“雙手”,總以靈敏的快捷反敗為勝。
當我再次蹲下去的時候,等待我的是嗖嗖的冷風。
我沒有為你舉行葬禮,也沒有看你最后一眼。當抱著你的軀體去掩埋的時候,腦子里還清晰地回蕩著你昨晚頭撞墻壁痛苦的哭吟,就在我的窗前。聽第一個看見你的人說,你死后一直睜著雙眼。
我的心開始絞痛,那是終生的遺憾!對你,也對我。
你走了!可我還沒有學會一件事,學會忘記你。因為我怎么也不能容忍,八年的朝夕相處豈能只有這么短暫的回憶。所以,我又學會了一件事, 學會用記憶串聯文字,把你封存在只屬于你和我的世界里。
你走了,把影子留給了我。我的寫字桌前,躺著和你一樣調皮的小鬼。這是上天對我的仁慈,讓我發現跟你貌似相同的“面孔”。我還是叫它“豆豆”,和你一樣的名字。只有這樣,我才能走近你,再次擁有你。
2010年4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