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挪村的心事 第二章

自從榕樹離開大挪村,去了遙遠的地方上中學,挪江小學便一步步地站離了榕樹的位置,如同榕樹一步步踏出了通往挪江小學的那條熟悉的道路,再次踏上這條多年未變的道路,榕樹有種時光回溯的感覺,但也深刻地感受到了挪江小學的孤獨,“像一座孤島,被無盡的綠海包圍著,四周除了上方空曠的天空,便是一堵堵藤蔓纏繞的圍墻,一塊塊綠草茵茵的草地井然有序地鋪墊著,除此之外,便是遼闊的田野?!边@是榕樹重新的第一感覺,棺樹嘗試回憶以前的第一感覺,驚奇地發現,那種感受又回來了:大,榕樹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形容它的圍墻高大;高,榕樹抬頭望去,那層的樓房凸向天空,比那時村頭的一些潔白的平頂屋高多了;鬧,是的,穿過一道鐵桿并排的大門,里面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孩子在玩耍,滾來滾去的,麻雀從這一根樹枝蹦跳到另一根枝柯上去,中間還不斷地啁啾作響。


榕樹不禁想道,與榕樹并肩行走的盈子,她又會是什么感受呢?

一路上盈子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語,很零碎,是一些瑣屑的日常生活。再不她就是左右看看,仿佛是在尋找什么。榕樹猜測:盈子是在回憶什么。

然而這是悲哀的,盈子在大挪村生活了很多年,但僅僅只是上了四年級的那一學年,沒有前面的學期,也沒有后面的學期,無論她怎樣回憶,這不是她童年最熟悉的記憶,她不能找回完整的記憶,因為榕樹看到了她眼中的茫然之色。


快要走到大門時,盈子說:“你還記得紙鳶嗎?”

榕樹想了一下,說:“是那個有些傻傻的胖子嗎?”

盈子撲哧一笑,說:“哪有你說的那么傻,只是有點笨而已?!?/p>

“是呀!”榕樹也笑了,“他不傻,只是看起來蠢蠢的?!?/p>

“他現在在哪里呢?”

“大概是進廠子里吧,我不太清楚,不過他們很多都是這樣離開的?!遍艠溆悬c感傷地說。

“我也知道這種情況?!闭f完,盈子就停止了講話。


走進打開的大門,迎面而來的是一條筆直灰白的甬道,兩旁都還是兩塊草地,不過上面長滿了參差不齊的雜草和野花,兩棟荒棄的大樓隔著甬道對望。榕樹望向甬道的盡頭,出口處連接著環村公路,不過這是周圍的公路,很少車輛通往。


野花叢之間,幾只蜜蜂嗡嗡地掉頭轉來轉去,圍墻內,有面被臺風吹倒了,露出一棵大樹的根干,上面蹦跳著幾只鳥兒。透過根干的空隙,榕樹看到了村頭駛往的車輛,一時間感到無比的空蕩,佛心里未曾裝著什么。


盈子自顧地到處走走,不時還發出一聲聲驚呼:“好大的草蜢哩!看這里,條長長的螞蟻道哪!”榕樹自然也看到了這條如同單車轍痕的蟻道,歪歪斜斜地纏繞在幾根草莖之間,上面還有一隊蠕動的螞蟻。直到此時,榕樹才感覺到真的盈子,那般話潑的生命洋溢在心頭。

盈子忽然一路小跑進了草叢,榕樹驚呼:“小心,可能有蛇!”緊接著,他也跑進了草叢。


盈在廢棄的教學樓前站定了,她眼里的迷茫色更濃厚了,像沉沉的暮靄。盈子抬頭細細打量的同時,榕樹也在好奇地觀察著這座多年以前載歌載舞的教學樓,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窺探著。

“這里好凄涼呀!”盈子感恨道盈子感慨道。

“凄涼?”為什么不用“蒼涼”這個詞呢?榕樹看到全沒有門板的打開的每個教室,浮想聯翩,覺得從那些洞開的門口幾嗖地吹出一陣陣寒風,蒼涼至極。

但榕樹也一樣感慨:“是??!好凄涼!”

打開的教室前后門,沒有玻璃的窗戶,里面的光線暗淡,這是一樓的光景。


“上去看看好嗎?”盈子提議說。

“好呀!想上去看看到底變什么樣了呢!”

踏上樓梯時,榕樹往旁邊的教室瞥了一眼,里面空蕩蕩的,沒有一張桌椅,宛如一個大大的空盒子。樓梯道很久沒有被打掃了,除了堆積的灰塵外,蜘蛛網也七零八落地粘在角落。腳步剛踏上來,石階發出脆亮的響聲,啪啪地響。盈子畢竟是女孩,這極其安靜的地方即便是自己弄出的聲音,也感覺怪怪的,她不禁拽住了榕樹的手袖,一臉嚴肅又緊張的神情。

見被拽住手袖,榕樹暗暗好笑又覺得安心了許多,腳步穩地上了二樓。

樓從左到右依次是三年級、四年級、五年級和六年級,至于三樓,則被鐵門緊緊封住,上面的鐵鎖早已銹跡斑斑,榕樹思忖:要是自己用力一棍子下去,那鎖會不會碎掉?盈子卻在此時走進了一間教室,榕樹抬頭一看,是四年級,隨即走到教室門口。

二樓的光線較一樓充足,再加上沒有任何遮光物,教室里的光景一目了然。和樓空蕩天物,只是那窗戶上的玻璃還在,黑板上模模糊糊地浮現幾個數字和奇怪的圖案。盈子作好奇狀往四周走走逛逛,很快站到了偌大的教室中央。


盈子站定了,她極為傳神地凝望住黑板。忽然她伸張手掌,往嘴邊作呼喚狀,她壓得聲音很低:“啊——”盈子此時眼神肅穆,身體端莊站立,喉嚨里不斷發出聲音,聲音也一圈圈擴散:“啊啊啊——”她在呼喚什么呢?榕樹覺得盈了此時一定傷心極了,她的眼睛開始籟籟地流下眼淚,淌在她雪白的臉頰上,滴落到微微挺起的胸脯上。

回聲像一圈圈漣渏蕩羕在教室的四周,榕樹的心仿佛被揪住了似的,他一刻也不能等待,迅速沖進教室,一下子攥住了盈子的肩膀,大聲喊道:“喂!喂!盈子!冷靜!”盈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身體感覺不到任何支撐物似的癱坐在地上,連灰塵染上了黑色的長褲也不理不睬,一副恍然失魂落魄的樣子,此時的盈子己經不出聲了。

榕樹蹲坐下來,緊緊地抱住了雙肩抽搐、身體痙攣儼然受到驚嚇的小獸模樣的盈子。盈子仿佛受到鼓舞,身體逐漸趨于平靜,也抱住了榕樹,她附近榕樹耳垂說:“我好想你們?!?/p>

榕樹身體停頓了一下,決然地道:“我們也好想你。”

窗外,一片迷濛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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