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那個姑娘發信息說：我要出去兩年讀博，最近一直在惡補英語。這次去的是波蘭，九月出發。

我說：好。然后就是問了一通關于出國學習生活的費用如何解決之類的問題。

從小玩到大，我們早已熟知彼此。無需多言，便知道對方最需要的是什么，也無須顧忌，有些問題是否會讓對方難堪。

姑娘心氣兒很高。有時候，我會覺得，她對自己有點狠。

我們中考會兒，中師中專仍有熱度，考上中師的難度，大概僅次于考市一中。姑娘的父母都是教師，覺得女兒能上個中師，當個老師就很不錯。

初中前兩年，姑娘的成績僅能算作中等，如若考中師，還有差距。初三那年，她忽然就發了狠心，從未真正接受過音樂專業訓練的她，決定報考音樂專業。除了和我們一起正常學文化課，每天中午和晚自習前后，她都用來練習聲樂、舞蹈、彈琴……略微有點圓潤的她，每天晚自習后，穿著減肥褲在操場一圈一圈跑步。同學玩耍嬉鬧的人群中，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那年中考，她考上了師范的五年制大專班。體重，減掉了20多斤。

師范畢業，原本可以安安穩穩做個中小學老師的姑娘，決定參加高考。她插班到普通高中的高三，從頭學起高中課程，一年時間下來，居然，就真的考上了一所很不錯的音樂學院。四年后畢業，她若是想進個普通院校當老師，很有優勢。

這下，總該知足了吧。然而，并非如此。

姑娘一向有主見?？偸亲约鹤龊昧藳Q定，臨了，告知大家一聲。

大學畢業時，她拿著德國一個預科班的通知書。告訴我們：要去德國讀研。

“丫頭，你可想清楚了，你這出去，家里能支持你的很有限，你可能要受很多苦。而且得先學語言，重新考研究生，萬一一年兩年考不上呢？就算是考上，再過幾年，你畢業回來找工作，可能還不如現在可選擇的多?！币幌蚝退耘笥逊绞较嗵幍母赣H，認認真真地和她談了次心。

“我已經決定了。不管未來怎么樣，結果我自己承受?！彼軋远?。

姑娘說，人生，就是你一個人的生活。一定要堅強，即使受過傷，流過淚，也要咬牙走下去。

姑娘的堅強，大概只有讓最親近的人才能隱約感覺到，她有很多不易。

在德國六年，她極少回來，所有的課余時間都用來打工賺錢。

每每談起在那邊的學習和生活，她總是報喜不報憂。甚至說起自己打工生活，也常常笑著說，這次找了個好工作，時薪比之前那個高多了。

個中艱辛，我們不得而知。只是隱隱感覺，國外的生活，并不如她所描述的那般輕松。

六年后回來，果然如父親當年所言，找工作的難度增大很多。她先是在廣東一家培訓機構工作，同時自己又上小課……和我們說起來，也只是說，廣州那邊發展得好，只要努力，會比在家從事相關行業的收入高很多。平靜的敘述背后，是那么用力的生活。

姑娘說，哪個女人不想柔軟？選擇堅強，往往是不得已。

和姑娘聊天的時候，我們又已是半年多時間未見，聯系也很寥寥。但就像這二十多年一樣，不管是遠還是近，不管有多久未見，都像是一直在彼此身邊。

那一天，我們聊了很多。說著說著，說到彼此的處境，痛苦與孤獨，窘迫與無奈，脆弱與不得不的堅強……不免幾分心酸。

她半開玩笑地說，自己怎么就流淚了呢，怎么就這么傷感了呢？而這，也是她這么多年，極少流露出的“軟弱”一面。

“哪個女人不想柔軟？”姑娘說，她真的很想卸下偽裝、拋下包袱，去做一個柔軟的人，去做一個讓人保護的人?！叭欢鎸γ\，我必須選擇堅強。”

選擇堅強。

面對原本可以順風順水的生活，她選擇了一條看起來更艱難曲折的路；面對原本可以波瀾無驚地度過這一生，她卻讓自己的生命努力多姿多彩；面對他人的不解和阻礙，她選擇獨自勇敢去面對。

她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我的故事，每一個不那么柔軟卻獨立堅強的女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