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那家便利商店開了差不多有三個月了,在這普通的小街道上,論地段不算好也不算差。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什么需要就會來光顧一下,難得幾位老顧客一般都是住在旁邊那條街的住宅區里的人。
店長是個年輕人,大概20來歲。高高的,瘦瘦的,略微有點駝背。在這樣的天氣里穿著一件黑色的立領毛衣,清爽干凈的發絲似乎挺招年輕女學生的歡迎。
下午兩點零四分,我這家落寞的飲料店真是門可羅雀。說來我昨天都沒賣出多少杯飲料,想來這世道不景氣,做我們這類小買賣的真是越來越難。
午后的陽光并不大,可以說是和煦,照在身上不顯得暖和倒也挺舒坦。
“哎,你看呀,那個人又來了。”隔壁水果店的老板指了指馬路對面跟我說。
“這人每天都這個點來,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我撇了撇嘴,隔著一條馬路我依舊能聽清楚對面便利店自動門響起的鈴聲。
“我也希望我家能天天來個人,總比左顧右盼的招呼走過的人要好的多吧。”老板嘆了口氣,搬下早上進貨的兩箱蘋果。
那個人是個女孩子,人不高,大概連那位店長的肩頭都挨不著。每天都喜歡穿一件黃色的風衣,顯得更加笨重。從這個月月初女孩子每天下午兩點敲過就會光顧那家便利店,上次聽那位店長提起說她每天只花2塊4毛,有時是個小面包,有時是瓶礦泉水。購置的商品總額不會超過這個價格,有時遇到不夠就會塞上幾個硬幣,悄悄放在收銀臺哪個角落里,等店長關門打掃時發現。
“會不會是哪個癡情的學生啊?”旁邊水果店老板揶揄道。
我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回自家店去。
第二天下午,收音機里的午后音樂時間準點結束,正在店門口伸懶腰的我被水果店老板喊住說:“喂,你看呀,時間都超過了!”
“超過?什么時間?”
“喏,你看。”說著指了指我店里的鐘,“都兩點零五了,那個人怎么還不來。”
我笑著說:“你這老頭子真是瞎操心,人家晚來了不行嗎?再說你不是將她是學生嘛,學校里拖拖堂很正常。”看著他不是從店里探出頭往對面瞧瞧,也不知道他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想些什么。
“今天是秋分,早點回去吧。”對面便利店店長關了門,往我這里走來。
“你怎么這么早關門?像我們這種店開著也沒人來。”我沒好氣地說,但又不好意思表達。
“今天有些累,早點回去休息了。”
“那個......”看他憔悴的樣子,我欲言又止。
這天夜里風雨大作,把我飲料店的雨棚都給掛飛了。電臺里早新聞說九月末來這樣的大風大雨并不常見。
對面便利商店沒有如期開門迎客,直到下午才看見那位店長從馬路那頭郁郁寡歡地往這里走。他并沒有往店里跑,而徑直來了我的店。
“老板。”他聲音特別輕,愣了兩秒我才反應過來。“我昨晚做了個夢。”
我笑了,“我昨晚也做了個夢,夢見我家雨棚沒了,早上來還真飛走了。你做了什么,說來聽聽。”
“我夢見了二四。”二四便是我們對于那個女孩子的簡稱,雖然顯得不尊重,不過她每天兩點零四分關顧,只花兩塊四毛錢,我們也只能這么稱呼。
“夢見?”我心里咯噔一下,這不會真像隔壁水果店老板瞎猜的那樣吧。
“她對我說謝謝我。”店長看了我一眼,然后把頭低下,“說謝謝我在便利店門口救了她。為了我她必須離開。”
“你們之前不是沒見過嗎?怎么會......”我越發疑惑卻沒等到他的解釋。
“那只貓。”留下這樣一句話,店長離開了。
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那位店長,便利店第二天也被低價轉讓給一家批發公司當做倉庫。這條街的生意越來越差,旁邊幾家店也一家一家關門倒閉,如今只剩下我和隔壁的水果店還殘喘著。平日里沒有生意的時候,我會去買點新聞報紙或是從家里帶點書過來讀讀。
那天我讀了一本《妖怪鑒》,清晰地記得在第二十四頁上寫著這樣一個妖怪:
佴祀,女妖。常化貓形。貧乏神。
胡圖圖 2015.12.16 1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