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年從歐洲回國,中途在一個阿拉伯國家轉機。等我找到登機口,剎那間有了離國內更近的感覺。座位上到處是久違的國人面孔,熱鬧而親切。離登機還早,我也找了個座位休息,但不到十分鐘,忽然好多人一窩蜂地站起來,身旁坐著的人也跟著陸陸續續站起來,一副準備排隊登機的架勢。
時間還早,登機口還沒有開放,這是發生了什么?角落里的我納悶地看著這鼎沸的人群,不一會,當地的工作人員趕來,教大家坐下等候,登機口開放會有通知,讓大家稍安勿躁。潮水一樣的人群又呼啦啦地坐下了。
既然都已經到了登機口,早一點或晚一點都可以登機的,為何要這么著急呢?
有人覺得該早點排隊先起身了,然后周圍的人被帶動著也站起來,后來變成了一堆人都要去排隊。
這大概是生活在我們這個人口眾多的國家養成的一種群體性習慣吧。似乎不早早起身,不去爭先,就要落于人后失去機會。
2
曾經讀到余華的一段文字,印象深刻。
“這四十年來中國人的心理變化就像社會的變化那樣天翻地覆。當社會面目全非以后,我們還能認識自己嗎?我想,沒有一個人在心理上是完全健康的,起碼不可能一生都健康,心理醫生也不會例外。事實上,我們人人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焦慮,對尚未發生的事情的擔憂和害怕,這樣的心理或多或少地左右著我們的生活態度和思維方式。”
我們害怕,害怕被周圍洶涌的人潮、被眼前呼嘯的時代,遠遠地甩在后面。于是開始奔跑,開始焦慮,開始渴望迅速成功。各式各樣如何飛速學英語、光速賺高薪的技術流文章在各種端口層出不窮。
可是世上事,大多無法一蹴而就。
總幻想著走捷徑,一夜逆襲,又急迫,又慌張,不但不會成功,反而讓我們在心焦氣躁中,離要抵達的地方越來越遠。
我們偉大的孔子老師幾千年前就留下這樣的話,“心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恐懼、憂患,在某個時刻,每個人都可能遭遇這樣的情緒,這倒沒什么大不了。但如果這些情緒長時間凝滯在我們心頭,不自覺地,我們所有的力氣都白白耗在焦慮上,至于本來想做的事情,倒被拋到一邊。
別讓我們的人生那么慌慌張張,放輕松,慢慢來。
像等待月色空明一樣,等待我們生命中的美好。
3
有記者采訪霍尊,問他寫一首歌需要多長的時間。他說沒準,如果天天被催稿,可能兩個月也不一定做得出來一首歌。
那首《卷珠簾》是他在洗澡的時候想到的,當時很松弛,隨意地哼著唱著,便有了大致的旋律。之后不到十五分鐘,歌就寫好了。
4
又想起自己學西班牙語的一段經歷。對于中國人來說,西語入門有一大難關——大舌音。所有字母r開頭的單詞,都要發顫音。
方法聽起來很簡單,把舌尖放在上顎后,從口腔向外輕輕送氣,顫音就可以發出來。可到了實際操作,就是不得要領。我試過各種稀奇古怪的方法,比如發“dl”的聲音去模仿,比如躺著嘴里含著水練,盯著班上已經會發的同學的嘴一直看,最后練得頭皮發麻嗓子干澀,嘴里出來的是一串類似打呼或是汽車啟動的噪音。
那時候西語學了快一個月,班上已經有大半同學發得出來。我開始發慌,不會這輩子都學不會吧?
帶著沮喪憂愁的心情,在網上亂搜著發音方法。看到了列寧一輩子都不會發大舌音的軼事(俄語里也有大舌音),心里莫名涌起一絲小小的勇氣,不會發大舌音又怎樣,又沒影響列寧成為列寧。(他一定不會想到,百年后的一個年輕人,沒有從他那汲取到革命的信念,卻獲得了學外語的勇氣。)
自那之后我焦躁的心情舒緩了下來,一時練不成也沒有關系,依然習慣性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在無人注意的走廊像玩一樣彈著舌頭練。
后來的某個陽光慵懶的午后,我悠然地看著韓劇,習慣性地彈弄我的舌頭,電光石火一剎那,之前仿佛千年巋然自若的舌頭顫動了起來。
自此之后,我的舌頭任我指揮,想顫多久就顫多久。
我們全班同學,不管時間先后,也都學會了。
5
“有時候你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其實是自己站歪了。”
不要慌張,不要心急。
就慢慢地走,穩穩地走。
走到天空海闊,擁月色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