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我可以討論一下自律,因為我親身經歷過一次完整的轉變,從一個別人嘴下不自律的人轉變為一個自律的人。作為浪子回頭的代表,我想告訴你一點自己關于自律的思考,免得你繼續自我折磨。
事情是這樣的: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是個胖子,事情很突然,之前我一直“瘦得像條豺狗”,我母親的原話,但是自從我搬回城里,過上穩定的生活,我感覺就是兩頓飯之間,自己就從竹竿狀變成了球狀。而且,一球就是30多年。
唯一的幸運是我雖然胖,但是在視覺上比較可愛,所以這30多年來和我稍微熟悉一點的朋友,沒有一個不曾揉過我的肚子,無論性別年齡。但是我也知道,人們對于其它胖子就沒有那么客氣了。
有一個很經典的說法: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身材都沒有辦法管理好,那么他還能做什么?這句話是在說所有的胖子都缺乏自律,是因為自我放縱才“淪落”到今天如此失敗的樣子。同時,也暗中帶著一種自我夸耀:我身材之所以那么好,我之所以那么成功,是因為我自律。
2020年10月13日那天,我的體重達到106.2公斤。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決定要控制一下體重。在質疑和嘲諷之中,我研究了市面上各種減肥方法,分析總結之后發表了十篇《減重研究》。通過這一系列的研究,我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減肥方式。三個月零兩周之后,我的體重是88.4公斤。就這樣,我僅用16周就贏得了自律的美名,一洗前30多年的恥辱。
請你先不忙著鼓掌,我的話還沒說完——而在這16周里,我沒有一天產生過什么自律。相反的,我認為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自律,那么我可能很早就已經放棄了。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自律天然就蘊含著和自我對抗的意味。但如果一個人在減肥,他的自我會想多吃一口,會想多睡一會兒。甚至是他那數十萬年進化而來的身體,也在本能地抵抗體重降低,認為那是威脅生存的一種狀態。能夠和這些強大的存在對抗,這得是什么強度的自律?而要維持那么大強度的自律又得靠什么?強大的意志力?那么強大的意志力需不需要肉體的支持?我覺得每頓起碼要加三碗飯十塊紅燒肉才行。
簡單說,我沒有選擇和自己的身體和自我做對抗。既然我愛吃,那么我就修改自己的食譜,去找那些我愛吃,但是又不會增加脂肪的食品。既然我吃得多,那么我就壓縮每日的餐數,這樣不用每頓數著卡路里吃,但是總體上也不會超過以前的熱量。所以,整個16周內我都是開開心心地吃,自然而然地減。等到初見成效,我為了減得快一點,就自覺主動地加上了運動。其實不加也沒什么關系,無非是時間快慢而已。
那么,請你告訴我,哪里有自律?我勉強自己頓頓吃草了嗎?我勉強自己每天鍛煉了嗎?我勉強自己餓著肚子喝溫開水了嗎?實話告訴你,過去這些事情我全都做過,最長的做到過一年時間以上,但沒有一樣能堅持下來的。
整個過程下來,我覺得最荒謬的一點,是我在毫無自律的時候,大家一致贊揚我自律;而在我非常自律但是減不下體重的時候,人們卻認為我在自我放縱。所以,這讓我對自律產生了極大的懷疑,覺得人們其實是在以成敗論英雄。
沒成效的時候,無論你再怎么自律,人們并不會承認。有成效的時候,無論你是不是真自律,人們都硬要說你自律。那這樣看起來,其實人們根本無法判斷自律與否,當他們談論自律的時候,他們在談一件自己根本不懂的事情。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們用自律兩個字來判斷你,讓你產生愧疚感和負罪感,真心相信應該把問題歸結于自己的不自律。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身材都沒有辦法管理好,那么他還能做什么?那我是不是應該在過去30多年間一直自我懺悔?覺得當初每天從昆明機場走7.5公里回市中心的家,一天一頓只喝皮蛋瘦肉粥、吃一碟豆豉鯪魚油麥菜還不夠努力?
什么是自律?自律不是自我約束和自我壓抑,自律并不真實存在,自律只是一個人因為內心得到自由,對外顯現出來的樣子。是的,我的意思是說所謂自律,只是大家看起來像是自律,符合大家對自律的想象罷了。
為什么一個人可以做到別人眼中的自律?原因是他內心自由。
我決定要去減重,不是迫于社會壓力,不是迫于外界評論,不是迫于親人朋友的懇求,而是我自己想要那么去做,并不是非那么去做不可,這是意志上的自由。
為此我去做了研究,分析各種減肥方法,學習人體的能量代謝過程,最終找到了適合自己身體特點的方法。我不是憑沖動和蠻勇去行動,在行動之前我有知識儲備,對于可能發生的各種變化都心中有數,只是去執行驗證理論而已,不會迷惑懷疑,這是在識智上的自由。
在減肥過程中,我可以隨時選擇放棄或者繼續,并不會因為這個選擇而產生任何壓力,我選擇繼續只是因為驗證理論有效,肉眼可見體重在下降,腰圍在縮小,這是在行動上的自由。
因此,我在意志、識智和行動上都是自由的,在每一步都有選擇的自由,那么事情就變得很簡單:我之所以會那么做,只是因為我可以那么做。我不需要一個外在的壓力,一種社會評價,一種自我譴責,去產生所謂的自律。用這種所謂的自律,去回應它們。當一個人內心自由的時候,只需要他有一個目標,那么他的內在力量就足夠驅使他去達成。
就像是我減肥的過程一樣,我知道我要什么,我也知道我如何才能做得到,那么它就全然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在其中能感覺到純粹的快樂,我自然就會沉浸其中。于是在外人看來,這就是自律的表現,這就是自律下的堅持。
所有需要堅持的事情最后都會失敗,這是我從小就有的經驗。所有需要自律的事情最后都會放棄,這是我減肥得來的教訓。
中學時代,我曾經自己編寫物理學教案,這不是靠堅持或者自律能夠做到的事情。只是因為我已經復習完了,在繼續做一套習題和編寫一份教案之間,我覺得后者更有趣。
因此從一頁紙變成了一個小冊子,小冊子從力學冊開始,慢慢多了光學冊,電學冊,運動學冊……同樣的,這看起來是我學習很自律,但我自己知道這和自律無關,只不過是因為那時候我天真地想著:如果想要拿高分,那么對于教材的掌握應該超過老師才對。到了最后,雖然還是沒有超過老師,但是已經足夠超過之前的好幾個我自己。
如果你還在為自律這個概念而自我折磨,那么是時候放下它了。比自律更重要的,是去找到你內心的自由。你的任何決定,由此而產生的任何行為,都應該源自你的個人意志,而不是外界或者他人。這樣在心中全無,在別人眼里全是的自律,才是真正的自律。于是才能以不堅持而堅持,以不追求成果而擁有成果。在達成目標的時候,也才有發自內心真正的快樂,而不是覺得終于償還完欠人的債。
最后,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內心的自由,盡早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才會有真正的人生改變和真正堅實的行動。如果你想不明白,那么遲早別人就會強塞給你一個,以自律或者別的什么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