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叫做《人生不過是一碗米飯的味道》。我完全同意,正因為有了淡的底子,才有了更加甜辣鮮香的其他味道。
我是北方人,從小生活在膠東半島平原上的一座小村莊里,生活習俗并不是吃米飯,這里的人主食是饅頭,而我的主食是面條。
我吃面條吃了十年,從六歲上幼兒園起,到十六歲上高中結束,每天早上都被從被窩里拽出來塞一碗面條在懷里,有時是西紅柿做湯,有時是土豆條作料,有時是芋頭,有時是小白菜,有時什么也不加,清水煮面,這時候我總是要倒進去一堆方便面里遺留下來的調味料,才覺得一碗面有了生命,當然,有時是煮方便面,加一顆雞蛋,或溏心或攪碎——也是我的最愛。
第一次意識到一碗面的重要性是在初三,開學當天我著急忙慌地出門,把“每日一面”拋在腦后,到學校后分班,收拾書本,打掃衛生,背著書包東奔西走,忙得不亦樂乎。
然后,在排好隊聽班主任訓話的時候,華麗麗地暈菜了。怎么到的辦公室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后來回到教室時同桌已經分配好了,背我去辦公室的同學向我吹噓她的力氣有多么大,手里黏糊糊的,辦公室老師塞給我的糖已經開始融化了。
當時我一度以為自己患了不治之癥,直到多年后才知道有一種叫做“低血糖”的東西。
第一次想念吃面是在高一,某一個冬天早上打掃衛生的時候,寒風蕭索,樹葉枯落,情境意象都剛剛好,正是思念一碗面的好時刻,在旁邊同學說完“想吃媽媽做的面了”之后,我想,我也是。
第二次想念一碗面就是現在了吧,大學餐廳里的酸菜肉絲面是我的最愛,滋味霸道而濃烈,酸菜很酸,面條很燙,湯汁濃稠,有肉。不知道想吃什么的時候,它給我提供了最后的選擇。可是這學期開學之后,它就不在了,于是那邊的餐廳,我也很少再去。
中午吃了一碗方便面,已經熟悉了的味道,不知道湯里加了什么底料,紅紅的,像小辣椒的海洋,涼得又慢,雞蛋也是一整個兒的,實在不如我自己做的好吃,可每周還是會去吃上一次,算是這些年對于面的一種紀念。
擁有千百種味道,卻偏偏喚作同一個名字。這是書中的話。寒假去煙臺考試的時候,正逢元宵佳節,旅館周圍的小飯店都沒有開門,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家面館,于是一伙人接連吃了三天的面,面的種類很多,我卻不敢輕易嘗試,最終還是選了習慣的拉面,老板娘或許是外地人,說著不甚清楚的地方話,于我,只能勉強交流,但面的味道,是十分好的。有一天中午懶得回去,就在路邊臨時搭建的棚子里吃了碗餛飩,實在難吃得很,于是又開始想念面條的味道。
加了牛肉便是牛肉面,加了酸菜和肉絲就是酸菜肉絲面,加了佛手瓜土豆和肉丁的叫做臊子面,加了香氣撲鼻的炸醬的便是炸醬面,怪不得人說吃面,面的味道取決于作料的味道,于是每個人,都可以吃到獨屬于自己的那一碗面。
如同面的味道千變萬化一樣,人的口味也會慢慢改變,從前不喜歡吃面的朋友,或許有一天就會愛上一碗面的味道,如果還沒有,莫要著急,或許你只是還沒有遇到,屬于你的那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