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華語懸疑文學大賽《魅獄》

本文參加【世界華語懸疑文學大賽】征稿活動,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

? ? ? ?淅瀝瀝的冬雨沖刷著世界,寒冷肅殺,只有雨聲在風中飄來飄去,了無生氣。

? ? ? ? 晴明雙手抱膝靠在便利店柜臺邊,木然地望著門外。雨下了好一陣了,濃厚的煙霾已經完全消退了,躺在路邊的那兩個人的人影也清晰起來。

? ? ? ? 如果這場雨早一點下,或許,事情就會不一樣吧,晴明想到。

? ? ? ? 他走到門外,就著路邊的積水,一點點搓著沾著暗紅色血的雙手。洗了幾分鐘,他發覺沒辦法洗干凈,他用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起身走回店內,靠著柜臺坐下,又把頭深深埋入兩膝之間,想要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絕。

? ? ? 幾個小時前,晴明醒了,躺在寢室的床上,無神地盯著上鋪的床板。盡管腹中灼心的饑餓感讓他難以再次入睡,但是他還是沒有起來的意思。寢室的空調沒有開,陰冷潮濕的寒氣似乎要奪走他殘存的體熱一般,無孔不入,不過,外套蓋在被子上,身上還套著毛衫和外褲,倒也沒有瑟瑟發抖的感覺,雖然如此,晴明還是裹緊了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個蛹。兩扇遮光的床簾把他的下鋪和床外的世界隔絕開來,昏暗,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但卻安然。

? ? ? ? 躺了十分鐘,亦或是半個小時之后,晴明感覺自己還是昏沉沉的,也許是睡太多了,也許是太餓了頭昏,一縷一縷的記憶也纏在一起,想不起今天要干嘛,昨晚干了什么。他坐起來,拉開了床簾。寢室的其他人似乎是都走了,只有他一個人還在床上坐著。床腳堆著一堆泡面面包餅干罐頭的空包裝盒,晴明盯著那個垃圾堆,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墮落了。下床穿好鞋之后,他用腳踢了踢那堆垃圾,吃得都很干凈,可能也是因為沒有味道才沒有丟吧,晴明想到。但是,轉了一圈發覺寢室沒有啥東西可以吃的時候,他感覺對那堆垃圾有點沮喪,哪怕剩點餅干渣也好啊,因為他發覺自己更餓了。

? ? ? ?窗外陰沉沉的,聽不到什么聲音,沒有一絲生氣的感覺。透過玻璃,霧靄蒙蒙,樓下的街道看起來像是有人來來往往,但看得很不分明。至少沒下雨,不用帶傘了,晴明想到。掃了一眼窗外之后,他決定簡單洗漱一下,然后出去買點吃的,再去研究生自習室蹲個半天,至少導師過來查崗的時候要裝作學術的樣子。

? ? ? ? 晃晃悠悠端著臉盆,晴明在走廊碰到了隔壁寢室的同學振楊剛從盥洗室里面出來,盡管不是同一個導師組的學生,但都是研究生同級入學,又是隔壁,談不上多熟,至少也是認識。晴明舉手跟他打了一個招呼,盡管走廊昏暗,燈都是滅的,但是還是面對面是絕對能看清楚的,可是振楊根本沒有表現出看到他的樣子,眼神看著清明的后方,面色冷漠地在晴明的注視中從他的身邊走過。

? ? ? ?我沒得罪他吧,可能是好幾天前他叫我幫忙,我沒搭理,他叫我干什么來著,我那時是在忙什么來著,晴明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然而,在擰開水龍頭之后,他發覺有更糟心的事情在等著他,水龍頭吐了幾口黃水之后,就流不出東西來了,開始一陣陣低鳴,顯然沒有水。換了幾個水龍頭之后,晴明終于接受了沒有水的事實。停水了也不通知一聲,鏡子還碎了一塊,角角落落也很臟,怎么就沒人管管這些,晴明很想跟誰吐槽這些,但是周圍卻沒有人,只好把話默默咽了回去。晴明想起寢室的一角還有幾瓶礦泉水,他回去拿了些水,算是把洗漱糊弄過去了。

? ? ? ? ?抓起書包,晴明出門下樓,刷卡出寢室樓大門的時候,他發現大門的門禁壓根就沒工作,推開就可以進出,換句話說,整棟樓停水又停電,一點通知都沒有。“這次停水停電怎么沒通知啊?”晴明說完,瞅了瞅坐在值班臺里面的宿管阿姨,發現對方盯著值班臺里面看,可能是在看手機吧,反正是壓根就沒搭理自己。懶得找沒趣,晴明搖了搖頭,推門走了出去。

? ? ? ? 室外的霧霾還沒有散去,一切仿佛被罩著一層紗帳一般,壓抑沉悶,讓人透不過氣來,目光所及之處的行人也不多,人影綽綽的感覺。不過,晴明注意到這應該是煙霾更準確些,因為空氣中漂浮著一些像是灰燼的東西。他打開書包,翻了一通,找到了幾只醫用口罩,再往下翻,雨傘下面是一些午餐肉罐頭,罐頭下面壓著一個防毒面具。晴明權衡一下,盡管醫用口罩防霾效果未知,但是讓他套著一個防毒面具上街,太引人注目了。難道這防毒面具是從化工系同學那里要來的?看起來又不像他們用的那種。空氣這么差,這哪是霾啊,就是煙啊,早知道有吃的就宅寢室不出來了,誒,我怎么開始吃罐頭了呢。他一邊把口罩戴上,一邊胡思亂想著。

? ? ? ? 不過,拿午餐肉罐頭解決早飯怎么也不是一個好的選項,既然都出來了,晴明還是決定先去自習室樓下的便利店轉一轉。

? ? ? ? 晴明單肩背著書包,走下寢室樓門口的石階,剛剛左拐,就看見了課題組的一個師兄和他的女朋友迎面走了過來。他喊了一聲:“嗨,師兄,今天老板不在么?”但是,如同剛才隔壁寢室的同學振揚一樣,迎面走過來的兩個人都是神色冷漠,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沒有理會晴明,悄無聲息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如果說之前是尷尬,那此時更多是憤怒:剛剛路過的時候,師兄甚至稍稍碰了一下晴明的右肩,不可能沒看到他,這怎么都裝看不見我,都第三次了,我就這么沒存在感,聯合起來逗我玩呢。

? ? ? ?晴明轉身憤憤地追了上去,拍了一下師兄的肩膀:“師兄,剛才叫你呢,怎么沒看到我呢?”

? ? ? ?師兄感覺到有人拍他了,但是沒有回頭,卻轉頭問他身邊的女朋友:“嗯?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

“你剛才不是拍了一下我肩膀,有事叫我么。”

“沒有啊,我剛才一直在看手機啊,我沒碰你啊。”

“剛才分明有人拍了一下我,這附近就咱們倆個人,不是你,還能是別人?”

“我都說了我在看手機,你總是這樣疑神疑鬼,我告訴你,咱倆能交往就交往下去,不能交往就拉倒。”

“我怎么就疑神疑鬼了,什么事都往分手上扯,要分手就分,別那么多說道……”

? ? ? 晴明看著那對日常吵架當零食的情侶逐漸走遠,很是惱怒:“倆人都是有毛病,明明看見我了,都知道是我,還當我不存在,為了找個由頭鬧分手,還開始演戲了,都他媽可以拿奧斯卡了。”

? ? ? 晴明轉身往便利店走去,在稍遠的路口遇到了隔壁樓的一個女生,以前聯誼時候認識的,交換過聯系方式,還算聊得來,關鍵她還是單身。晴明的心情由陰轉晴,嬉皮笑臉地湊過去,跟看起來像是在等人的那個女生打了一個招呼:“美女,等人吶!”

? ? ? ?那個女生還是直直望著晴明寢室的那個方向,一動不動,沒有聽到晴明的聲音一般。晴明楞了一下,惱怒中夾雜著一絲恐懼。他挪了一下身子,站在了女生的面前,盯著那個女生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可是那個女生的視線一直都沒有改變,似乎能夠透過晴明,看見他擋住的那座寢室樓一般。晴明在女生眼前揮了揮手,他多么希望女生能夠笑著推開他,跟他說在開玩笑,可是女生表情依舊沒有一絲波瀾,還是在冷漠地盯著晴明的正后方,就跟他不存在一般。

? ? ? 晴明感到一股寒意從背脊直沖大腦,他對著女生笑了笑:“那你先等人吧,我還要去自習室,先走了”,說完就轉身快步離開了那個路口。

? ? ? 快步走了十多分鐘,晴明停了下來,倒不是他突然想通了什么,而是前面就是學校的圍墻,沒有路繼續往前了。突然的一陣冷風吹得濃霧稍微淡了一些,一身冷汗的晴明打了一個寒顫,他清醒了很多,空白的大腦又重新運轉起來。這不是夢吧?晴明突然想到,他使勁抽了自己兩個嘴巴,火辣辣的痛感告訴他,這不是夢,也讓他更精神了一些。不會的,不會是他們看不到我,肯定是哪里誤會了,不可能我看到他們而他們看不到我,聽不到我的聲音,況且他們也能感覺到我碰他們,這個沒法解釋,他們只是單純地裝沒看到我而已,晴明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往回走,但是他不敢回去那個路口去確認他擔心的事情。

? ? ? ? 這時候,晴明已經感覺不到餓了,但他還是想先去便利店轉轉后再去研究生自習室,因為他感覺按照日常軌跡運轉的話,一切都會回歸正常,即使偶爾脫離,也最終會回歸正軌。

? ? ? ? 一路上,他努力擠出微笑,準備像平常一樣跟遇到的熟人打打招呼,扯扯皮。盡管霧霾很重,行人不多,但很奇怪的是大部分人他都認識,更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似乎沒有看到他聽到他,似乎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 ? ? ?當一個人不愿意面對恐懼的時候,憤怒是很好的替代品,遭遇了兩三個人的冷遇過后,晴明開始變得暴躁:難道自己成了某個整人節目或者什么社會實驗的主人公?晴明甚至能想象到一群人坐在監視器前看著自己,彼此調笑著。你們敢這么玩,就不怕我脫光了跑到女寢去?想是這么想,作為一個社會人,他掂量了一下,發覺自己是絕對沒膽量這么干的。不過別的事情倒是另算,之后每遇到一個人,晴明要么伸腿絆一下,要么伸手推一下,所有人一個趔趄之后都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依舊沒有人表現出看到晴明的神情。晴明的憤怒也因此一點點增長,下手也越來越重,他也逐漸體會到了惡作劇的快感。最終,同一個社團的某個同學被自己從臺階上推倒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倒的那一刻,晴明的快感很快就被恐懼所占據,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毀了另一個人的人生。晴明呆立在那里,看著那個同學爬起又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濃霧中。沒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沒人能夠看到自己聽到自己,做什么也都沒有關系,結果就變成了這樣,設計這場實驗或者真人秀的人,你們贏了,晴明感覺自己的精神正一點點垮掉,被這濃霧逐漸吞噬。

? ? ? ?等了很久,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有人拿著話筒,有人扛著攝像機,告訴他這是一場完美的真人秀,他是主角,所有人都是在配合他。沒有,沒有人過來,什么都沒有,只有這場濃霧,像是一座沒有圍墻的監牢,把他緊緊鎖住,無處可逃。

? ? ? ? 難道這一切都還沒完?還是說那個最糟糕的可能性,他們不是在演,而是真的看不見我,認識不到我的存在。無論如何怎樣,他都需要一個答案,他要知道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晴明不知道去哪里尋找這個答案,但他覺得應該還是去自習,去那里發發呆,像往常一樣度過這一天,或許,他的內心還有一絲僥幸,只要重復自己不變的日常生活,一切會回歸正常。

? ? ? ? ?晴明穿過濃霧,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前一步一步地挪著,他也沒再遇到任何人。轉過街角,就是院系的辦公樓了,旁邊是一家很大的便利店。隱隱約約,他聞到了一股腐臭味,他對這種味道很敏感,像是肉壞了的那種味道,但是這味道更強烈,隨著晴明的腳步,腐臭的味道越來越濃。快到樓下時,晴明透過濃霧,隱約看見一個人躺在便利店的路邊。

? ? ? ? 突然襲來的恐懼,如同一股寒氣,將晴明身上的熱量一下子抽走,如同凍僵了一般,把他釘在原地,無法動彈。晴明瞪大了雙眼,盯著不遠處躺在地下的那個人,他認得那個人的衣著,因為他今早剛剛在寢室樓的走廊里見過,那個人就是的晴明的隔壁寢室的同學振揚。

? ? ? ? 晴明咽了一口口水,費勁地挪開了教步,向著那個人影走去。走到那人身邊,腐臭的味道,讓晴明的胃一陣陣抽搐。他蹲了下來,看見振揚的衣服上有一片片暗黃色粘稠的斑駁,他找了一塊干凈的位置,伸手碰了碰振揚:“誒,誒,振揚,你怎么了?”振揚沒有動,更沒有回答,只有一群蟑螂突然從振揚的身下跑了出來。

? ? ? ?晴明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邊,一把扯下臉上的口罩,扶著路燈,把胃里僅有的一些酸水都吐了出來,吐到最后,實在沒有東西出來了,但他還是感覺一陣一陣的惡心,不斷地干嘔。

滴答滴答,下雨了,濃霧也開始一點點消散。

? ? ? ?清涼的雨水打在臉上,晴明感覺舒服了一點,他踉蹌地走到了院系辦公樓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報警,一定要報警,僵硬的大腦終于做出了常識性的反應。拍了拍褲兜和衣兜,手機都不在,晴明才意識到平時手機都是不離手,但是今天卻一直沒用過。最終晴明在書包里翻出了手機,但是按了幾次,手機都沒亮,不是壞了就是沒有電了。他抬頭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之外,依舊沒有別人,往日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院系大門也被鐵鏈鎖死,緊緊關著。隨著霧氣的消散,整個世界變得逐漸清晰,但看起來仿佛只剩下他一個活人一樣。

? ? ? ? 晴明抓起書包,沖進雨中。“有人嗎?有人在嗎?”晴明邊跑邊喊,但是,卻沒人回應。四周的建筑隨著霧氣的消散,也開始顯出破敗雜亂,仿佛經歷過一場很大的騷亂一般。晴明越跑越慢,喊聲也越來越小,因為他感覺不會有人回應他了。他看見不遠處一個人躺在地上,原來他跑了一圈,又回到了起點。

? ? ? ?便利店的卷簾門被人拉了上去,食品飲料似乎都被人搜刮殆盡,貨架倒了,玻璃碎了,一片狼藉。晴明走了進去,找到柜臺邊上一個干凈一點的地方坐了下去。明明今天早上振揚還是活著的,我還看到他了,為什么他會死在這里,而且還是死了很多天的樣子;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是沒有人能看見我,現在是徹底沒有了人,人都去了哪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晴明感覺疑惑與恐懼如同一個劊子手,像凌遲一樣,正用鈍刀子一片片地肢解著他的精神。

? ? ? 突然,晴明感覺眼前暗了,他抬頭向門口看去,是一個人影擋住室外照進來的光,也許是腳步聲被雨聲掩蓋了,也許是那個人刻意掩蓋自己的聲音。那個人扶著門框喘著粗氣,很是虛弱的樣子,緩了幾秒鐘后,先是小心翼翼地回頭張望了一下門外,又探頭看了看室內。那是一張帶著口罩的臉。他的目光和晴明的目光對上了,只見那口罩男楞了一下,然后怪叫一聲轉身跑了。他能看見我!晴明起身追了出去。

? ? ? ?盡管早上沒吃東西,但晴明應該是很快就能追上那個口罩男,因為那個人真的是非常虛弱,捂著胸口,一步搗著一步,與其說是跑,莫不如說是快步走。

“站住,你跑什么,我有事問你!”晴明邊跑邊朝口罩男的背影喊道。

“滾,別他媽追我,你再追,我他媽就殺了你。”口罩男喊完這句話就慢了下來,似乎這句話花了他很大的力氣。

? ? ? ? 眼看著晴明就要抓住口罩男的后衣領了,口罩男身子一縮,往前趴了下去,晴明沒收住,撲了個空,他趕緊回身,卻發現口罩男趴在地上,費勁地想爬起來,呼哧呼哧喘著氣,肺跟破了個洞似的。

? ? ? 他抬眼看見晴明站在他面前,斷斷續續地說:“別……別殺我,我……我……我什么都……都……都沒有……”

“沒人要殺你,我問你,你能看見我?哎哎哎?你沒事吧?”晴明看見口罩男胳膊撐了半天都沒坐起來,趕緊扶著他站了起來,對方確實很瘦很輕。

“謝……謝了……你不殺我,那你有……有……有什么吃的么?”

“沒人他媽要殺你,你能走么?我扶著你吧。”晴明有點惱了,總算是碰到一個人,腦子還有點問題。晴明仔細看了看口罩男,他頭發蓬亂,額頭上有幾個紅色的水泡,眼睛紅紅的,有些充血,衣服很臟,年紀看起來和晴明差不多,應該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你怎么了?身體不太好的感覺?”晴明問得很委婉。

“滾……我沒病,你他媽才……才有病……”口罩男一把推開晴明,自己也跌坐在地上。

“抱歉抱歉,就是隨口問問。”晴明一邊扶起對方,一邊道歉,畢竟是對方的隱私,可能對方對此比較敏感把。

“我問你,你能看到我么?”

“廢話,看不見你,我跟誰說話呢。”口罩男的氣終于捋順了,說話也連貫起來。

“他能看見我,那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見我呢?”晴明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

“沒什么,那人都哪去了呢?為什么早上還有很多行人,現在什么人都沒有了,還有……”

? ? ? ?晴明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到旁邊口罩男盯著他,紅紅的眼睛里透漏出懷疑的目光。他倆停住了,此時,已經快走到便利店門口了。

“你難道不知道,絕大多數人,都死了。”口罩男的聲音被雨聲淹沒,卻如同一把刀子,扎進了晴明的腦子。

“你說什么,人都死了?你他媽胡說八道什么玩意兒,這不可能,就在下雨前,我還看見街上全是行人,他們……”

“他們還和你說話是不是?你不是第一個出現幻覺的,幻想這個世界還和以前一樣沒變,你覺得看到的就是真相,難道不是大腦在欺騙你,”口罩男打斷了晴明,“我告訴你,他們都死了,都是因為這場流感,絕大多數人都死了,只留下我們在這個地獄茍延殘喘。”

“什么流感,你說什么,人都死了。”

“沒有疫苗,沒有特效藥,防控失敗,這個世界就這么完了。看看你的周圍,這不是末日,那你告訴我這是什么。”

短短幾句話,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晴明的身上,他晃了晃,勉強撐住沒有倒下。

“霧……都是這場濃霧的原因,都是因為這場霧。”晴明感覺自己又抓到了一根稻草。

“這他媽就不是霧,哪個地方都在著火,城北都快燒光了,這是煙。”

“你他媽胡說八道什么,不會的,不會的,我今早還跟他們說話來著呢,他們不可能早就死了。”

“哦,那他們跟你說什么了?”口罩男嘲弄地問晴明。

“他們沒說什么,因為他們好像都看不見我……”晴明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逐漸崩潰。

“嚯,新癥狀誒,和我那個室友不同誒。咳咳咳……”口罩男一陣劇烈的咳嗽,要不是扶著門框,似乎就要咳得縮成一團。

“進去吧,怎么這么冷呢,咳咳,吃的東西在哪呢,咳咳,我記得我看過你,是一周之前,咳咳咳咳……你和那個人,”口罩男一邊咳著一邊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振楊,“一起來這找食物和水,和另一伙人起了沖突,咳咳咳……他被一棍子打趴下了,你沒理他,自己就跑了。誒,你他媽放開我!”

“你說什么?”晴明沖上去,抓住口罩男的衣領,把他頂在了墻上。

“我說……咳咳咳咳……你……你他媽……放……咳咳咳咳……放開我……”口罩男漸漸沒了聲音。

? ? ? ? 晴明慌了神,趕緊放下口罩男,用腳劃拉出一塊干凈地方,讓他平躺在便利店的地上。口罩男的口罩上透出了暗紅色血斑,晴明趕緊把口罩摘了下來,口罩男的不止額頭上有紅色的水泡,他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有,有些已經破了,流出了膿水。口罩男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因充血變得血紅。他看到晴明的神情, 伸手摸了摸臉上,發覺口罩被摘掉了。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想要起身去搶晴明手里的口罩,費勁地喊著:“口罩……給我……我……沒病……快給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 ? ?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口血噴在了晴明手上,從眼角流下了兩行血淚,剛剛抬起的頭又重重的落下,死了。

? ? ? ?晴明呆坐在那里,看了看手里的口罩。他用兩只手把口罩摸摸平,重新戴在了口罩男的臉上,雙手拽著他的腳,把他拖到路邊振楊旁邊放下。然后,晴明走回了屋內,靠著柜臺,雙手抱膝坐下,聽著門外的雨聲,木然地盯著門外,縮在那里,一動不動。

? ? ? ? 雨停了,天也暗了。晴明背著包一步一步挪回寢室。如果這雨早一點下,自己是不是就會繼續宅在寢室了,靠之前的幾個罐頭打發了早午飯,可是,這樣我就會逃避掉這個現實么?晴明想,不過,這個就是我想要的真相么,這未免也太殘酷了。

晴明覺得很累很累,他想要休息。

? ? ? ? 晴明轉過一個街角,沒有注意到兩個人影從后面跟了上來。當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的時候,僅僅瞥到兩張帶著防毒面具的臉,下一秒,他感覺頭痛欲裂,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去翻翻他背包里有什么吃的。”一個陌生的聲音說。

之后,晴明的思維就斷了線,如同墮入無盡的地獄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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