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年輕時為人豪爽,酒量頗大,他常常邀朋會友痛飲大醉,喝到酩酊恍惚還能趁興作畫。但在他中年之后,卻突然戒酒,從此不再有酒后作畫的情況。
張大千的那些酒友非常納悶,不知道為何曾經好酒的張大千突然戒酒,有人說他可能是因為身體原因而無法繼續喝酒,也有人說是因為他新娶的太太婚前給他定下了禁酒的鐵規矩,但張大千本人對于為何戒酒這個問題總是笑而不語,一度讓張大千戒酒事件顯得有些神秘。
這個謎團,直到他的二哥去世以后,才得以解開。二十年代初期,張大千和他二哥都在上海發展,其兄張善孖當時是上海美專教授,年長十七歲。張大千就是二哥帶出來的,所以張善孖可以說是張大千繪畫之路的領路人。
兄弟兩人皆精于畫道,在滬上也小有名氣,有“二雅”之譽,但兄弟兩的畫風大不相同,哥哥尤善走獸,而弟弟畫路更寬、畫啥都樣樣精通。
在為人處事方面兄弟兩也截然不同,張善孖當時四十來歲,相當老成穩重,而弟弟張大千年方二十血氣方剛桀驁不馴,自恃畫技高超相當傲氣自負。
所以張善孖經常勸誡自己這個天才弟弟,要他潛心書畫少行意氣之事,更對他經常喝得暈乎乎醉醺醺的事情提出過批評。
但張大千當時哪聽得進去呢,總覺得自己這個兄長不過大了自己一二十歲,就老把自己當小孩看,根本不聽張善孖的勸誡,繼續我行我素。
有一次,滬上書畫界舉辦了一次雅集,張家兩兄弟自然也受邀出席,赴宴的時候大家都要各自帶上自己的得意之作,順便展出。
張善孖帶去的是一幅他賴以成名的虎圖,當時他畫虎的名氣已經是滬上第一,而張大千帶去的則是一幅仿古山水。
文人雅士云集,當然少不了要喝酒助興,席間推杯換盞眾人微醺。張善孖比較自制,同時勸弟弟少喝一點,但張大千來者不拒相當豪爽,干完這一杯又敬下一輪,已是喝到了七八分。
席間有人就對張大千說,久聞你的哥哥畫虎第一,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你是他的弟弟,怎么沒見你畫過老虎呢?張大千醉醺醺地說:我哥哥會畫虎算什么,我只是懶得畫,我要畫老虎肯定比他畫得好!
眾人一聽張大千吹下這樣的牛皮,都圍著他,有人就起哄:你一個小后生怎敢吹這么大的你會,不如你今天現場畫一幅試試,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被眾人一激,加上酒意已經上頭,張大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試試就試試,我就畫給你們看!
聚會現場筆墨紙硯全都是現成的,于是眾人簇著張大千來到畫案前,都想要看看張大千現場畫虎。
別說這個張大千雖然是酒后狂言,但他的畫技真沒得說,不消太久的功夫,一幅栩栩如生的上山虎就躍然紙上,畫罷,張大千將筆一丟大咧咧地坐在太師椅上喊道:你們自己看,看看我畫得好還是我哥畫得好……
有人將張大千畫的虎掛了起來,賓客們圍著觀賞起來,不少人開始鼓掌:這小子還真畫得不比他哥哥差!有人當場就開出高價說要買下這幅虎圖,還有人說原來張家兩兄弟畫虎畫得最好的還是張大千,眾人皆稱張大千真乃“畫神”也!
已經喝醉的張大千聽了眾人的夸獎更是得意洋洋。但是他卻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他的哥哥卻站在人群之外搖頭嘆息,然后悄悄地離開了聚會。
從此之后,滬上便傳開了:畫老虎要找張家小弟,他哥哥畫虎不行。
張善孖的畫虎美名也一落千丈,靠賣畫為生的張善孖一下沒了生意,因為別人都傳他畫的老虎不如張大千。
而幾天之后張大千突然發現,找自己來畫老虎的客商越來越多,他暗自奇怪:平日畫虎都是找二哥,怎么最近都來找我呢?
原來,他已經不記得了醉酒之后畫虎的事情了!等到別人告訴他當日聚會自己醉酒所行之事后,張大千一下清醒了過來!酒醒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么大的錯誤——直接把哥哥的生計都給斷了!
清醒之后張大千慚愧不已,他想起自己從小就是哥哥帶出來的,對自己如父親一般呵護提攜,而自己喝酒忘形當眾吹牛畫虎,等于是直接羞辱了哥哥的畫虎之名,更是讓哥哥賣畫營生難以為繼,于是他羞愧發誓:戒酒!
他將自己戒酒的決定告訴了哥哥,并當面向哥哥道歉悔過,而張善孖并未責怪他,只是勸慰他以后要穩重行事不得驕躁。
此后,張大千不禁滴酒不沾,除開和自己二哥合作畫虎之外,拒絕再單獨畫老虎,凡是找上門來要他畫虎的,他一律帶到哥哥家,并告訴客人:畫虎,唯有張善孖!當然,關于他為何戒酒的原因,也一直等到張善孖過世之后他才心懷愧疚地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