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棺蓋滑開時,掉出的是半匹未染完的絳紗。
紗上銀針刺著未完成的鴛鴦,雌鳥眼珠卻是塞北狼騎的綠松石。白衣人用斷刃挑起絳紗,刃上倒影出棺中人的臉——這張臉與醉月樓花魁有七分相似,只是右頰多道紫竹疤痕。
“裁衣需量骨。”棺中人指甲泛著冰藍,“葬人需量罪。”她掌心的冰尺刻滿名字,金風(fēng)鏢局總鏢頭的名字正在融化。白衣人劍鞘突然發(fā)燙,鞘中玉牌竟與冰尺缺口吻合。
雨開始下在棺材里。
雨滴在絳紗上燙出焦痕,拼出洛陽趙氏滅門當(dāng)夜的星圖。棺中人突然用冰尺劃開自己手腕,流出的血卻帶著秦淮胭脂香:“三年前你接的鏢,可還記得保的是活人還是死人?”
白衣人袖中鐵蓮子疾射。
蓮子擊碎十二盞長明燈,燈油在雨中燃成火龍。火光映亮棺底暗格,里面堆著二十四套官服,每套心口位置都繡著狼騎圖騰。棺中人的冰尺已抵住他喉結(jié):“趙家小女兒的心頭血,可染得出你劍上的梅紋?”
遠處傳來狼嚎。
嚎聲撕開雨幕,露出林外三百鐵騎。棺中人突然將絳紗拋向空中,紗上鴛鴦遇雨竟振翅飛起。白衣人斷刃斬落雌鳥,鳥腹掉出半枚兵符——與紫竹林虎符能嚴絲合縫。
“這棺木本該裝趙氏滿門七十三口。”
“現(xiàn)在卻裝著七十三種弒親的毒。”白衣人劍鞘震碎冰尺,尺中滾出顆琉璃眼珠——正是盲眼刀客丟失的右眼。
鐵騎踏破棺材時,棺中人已站在燃燒的絳紗上。
她褪去華服露出腰間玉帶,帶上嵌著二十四顆官印。白衣人的斷刃第一次完整出鞘,劍身竟布滿細密的裂痕,每道裂痕都填著洛陽趙氏祠堂的香灰。
血雨在寅時驟停。
三百鐵騎化作三百尊冰雕,喉結(jié)都嵌著鐵蓮子。棺中人的冰尺插在白馬顱骨上,尺面新刻著:洛陽牡丹根下,埋著秦淮河的胭脂匣。
白衣人歸劍入鞘時,鞘口血痕又深三分。
斷刃上殘留的冰尺寒氣凝成四個字:海上孤島,亡者生宴。林間飄來未燒盡的絳紗,紗角焦痕正構(gòu)成銀鱗海圖缺失的那部分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