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活著為什么”是我曾經(jīng)一度糾結(jié)的問題,我知道很多人都糾結(jié),但都沒有一個好答案,也有人鉆進牛角尖出不來而放棄了生命。慢慢的,我體悟到,會糾結(jié)這個問題本身也是修行不夠,思想不成熟的表現(xiàn)。人生其實不一定必須要有目的或有意義。惠特曼說:“我這樣做一個人,已夠滿意了。”人類的生命存在著,那就已經(jīng)夠了。人生的目的除了去享受人生外,還有什么呢?享受人生可與享樂人生不一樣。享樂有“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之意,是消極避世的心態(tài)。享受人生是靜心體悟人生賦予你的每一天,活在當下,感受身邊的點滴美好。“你所浪費的今天是許多人期待卻無法擁有的明天”。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奢侈品,你看醫(yī)院里ICU的病房用重金來茍延殘喘,希望多在世界呆哪怕多一分鐘的時間。今天清早去了殯儀館送別一長者,每次瞻仰遺容時都會感概人生之匆匆,我們又有何理由不把人生活好,而把時間用于糾結(jié)無謂的問題呢。
? ? ? 很多宗教帶給人一種虛幻,一種迷惑。似乎人是為了未來而活,為了修來世而在今生受苦受難。活著是“拯救”,是“救贖”,是“超度”,好可怕的。信仰中的人們?yōu)榱诉@種離塵世和得救問題而煩擾,結(jié)果反忘掉了生活問題。生活沒有那么高深,林先生認為,生活的快樂大半是消化問題,俗一點的講也可以說是“大便問題”,雖然聽起來粗俗,實際上不就是這樣嗎?孔子視塵世中的我們?yōu)椤帮嬍衬信保褚允碁樘欤怨乓詠恚姹澈蠖嘤忻癫涣纳鷨栴},民不聊生多數(shù)是餓肚子,吃不好何談生活,而“下水不通暢”吃再好又有何用。因而,林先生的話是“話糙理不糙”,我深以為然。有時,人生大道就是如此,不需要大篇幅的,文鄒鄒的,很樸實的一句話能說清真諦。所以,糾結(jié)人生的目的問題的人,都是想太多的文化人,農(nóng)人很少會想這些,我們也只有擺脫思想而生活,才能脫離所謂哲學的酷熱和惡濁的空氣、從而重獲孩子般的新鮮自然的真見識。順其自然的生活,才可達到德參造化之境。
? ? ? 人生應如何度過?不同的人看法不同。嚴謹者對每一分鐘錙銖必較,把每一時刻都安排的緊湊充實;松散者從不做安排,悠哉悠哉,隨遇而安。前者更像是德國等西方匠人,管理學和科學發(fā)端于他們,與其嚴謹?shù)纳顟B(tài)度密切相關(guān)。后者更似千百年來的中國人,講究生活的閑適,雖然改革開放后這種閑適逐步被快節(jié)奏的城市焦慮所侵襲,但這種生活的哲學和文化的基因尚在。很難說兩者中哪一種人更為幸福,存在即為合理的,皆自得其樂。
? ? ? 從文化的角度看,從來文化就是空閑的產(chǎn)物,天天從早忙到黑的人很難有心思慢下來用強烈的敏銳去感悟生活中的細節(jié),文化也就無從談起。文化的藝術(shù)就是悠閑的藝術(shù)。從中國古代傳承下來的亭臺樓閣、錦衣玉食、雕梁畫棟無一不體現(xiàn)著慢工出來的匠心細活,部分精品甚至耗費數(shù)十年才可造就。快是出不了精品的。我喜歡成都、重慶這樣的城市,感覺一湮沒在他們的街頭巷尾,心境都隨著麻將、茶飲聲而慢下來。那是適合停留的城市,讓心慢下來,慢慢感悟生活中的美好。
? ? ? 林語堂先生認為:“智慧的人絕不勞碌,過于勞碌的人絕不是智慧的,善于優(yōu)游歲月的人才是真正有智慧的。”。我很認同。我雖推崇時間管理技巧,并常運用于每一天,但我對時間管理的目標是明確的,不是為了在同樣的24小時里多做事情,讓自己更忙,而是希望提升效率把必須做的工作做好,擠出更多的余閑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比如讀書、看電影、健身、旅游等等。我相信“越自律,越自由”。自由,就是你有更多自己可以支配的時間,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有閑,才能感到生活的樂趣。
? ? ? 談及人生哲學,不能不提到陶淵明,我最喜歡蔣勛講解的陶淵明,個性鮮明飽滿。前一階段,和女兒一起暢談他的《歸園田居》和《歸去來辭》,心神向往。陶淵明是生活哲學最完美的典范:愛好人生而不過度,能察覺塵世間成功和失敗的空虛,能生活于超越人生和脫離人生的境地而不仇視人生。這是最理想的“生活家”的狀態(tài),心靈已經(jīng)發(fā)展到真正和諧的境地: “富貴貧賤,總難稱意,知足即為稱意;山水花竹,無恒主人,得閑便是主人”。
? ? ? 很多年前,有首歌叫“我想去桂林”,歌中唱著“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錢的時候我卻沒時間。”有錢有閑是生活的天然贏家,但不一定是“生活家”,一個人不一定有錢才可以旅行,享受悠閑的生活、只要有一種藝術(shù)家的性情,在一種全然悠閑的情緒中,去消遣一個閑暇無事的下午。正如梭羅在《瓦爾登湖》里所言,“要享受悠閑的生活,所費是不多的”。心境較于財富,對于悠閑生活更為重要。有些人呆在錦衣玉食的人間天堂終日郁郁寡歡,有些人“斯是陋室”,卻“談笑有鴻儒”、“調(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無絲竹亂耳,無案牘勞形”,自然閑適。我無意像梭羅那般清苦,終日與番鴨、土撥鼠為伴,我更傾心于詩人白玉蟾在《慵庵》里所描述的那樣:“何謂清虛?終日如愚。有詩慵吟,句外腸枯;有琴慵彈,弦外韻孤;有酒慵飲,醉外江湖;有棋慵奕,意外干戈。”悠閑的生活,必須有一個恬靜的心地和樂天曠達的觀念,以及能盡情玩賞大自然的胸懷方能享受。
? ? ?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不要期冀天堂,對于你我凡夫俗子,塵世是唯一的天堂。心中有佛,處處皆佛,心中有天堂,放眼之內(nèi)皆為天堂,唯心境使然。作為中國人,我們受儒釋道影響頗深,儒家讓我們規(guī)矩于綱常,不敢逾越雷池半步;佛家讓我們摒除心念,與世無爭,以求來世;道家讓我們不為世人所求,幡然出世。純粹的世俗,遵從“三綱五常”,或者純粹的出世,做個“野老道人”,都不是我等塵世中的普通人所期待的。半夢半醒之間,一腳入世,一腳出世反而是最好的狀態(tài)。這種哲學也是我們中國人所特有的,不偏執(zhí)過往,不執(zhí)著未來,不逃避現(xiàn)實,而本性仍能保持快樂。真正的“高僧”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真正的智者是“城中隱士”,大隱隱于市。所以,出世入世需要調(diào)和成在世的哲學,這就是子思的“中庸”之道。
? ? ? 什么是理想的生活?我歸結(jié)為兩個字:有度。以儒家的心態(tài)扮演好各種角色,不逾規(guī)矩;以佛家的心境超然物外,存善念,踐善行;以道家的“無為”做指引,不強求,不執(zhí)念,無憂無慮,無為而無不為,做一個有情懷的“生活家”,盡情享受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