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雨,不要喂它吃奇怪的東西啊”,女人站在男孩房間的門外,懷里抱著一大摞衣服。
“知道了媽媽,我就喂它喝點核桃露”,男孩回過頭看向站在門前的媽媽,蹲著的身體微微晃動,女性又稍微提醒了幾句后抱著衣服走了出去。男孩轉過頭,小貓抬起頭朝他輕輕叫了一聲。
“怎么樣,好喝不?”,男孩摸著小貓的腦袋笑了起來,腦袋斜了斜。
“喵!”
小貓蹭著男孩的手掌,喉嚨里發出嗚嗚呼呼的聲音。
“雖然好喝,但你現在還小,和昨天一樣還是要喝奶,不然媽媽說肯定會拉肚子”
碟子里的核桃露被舔過了一半,一陣寒風從開著窗戶里涌進來,在屋子里四處奔走,男孩被凍得直發抖,他縮了縮脖子然后抱怨道:
“怎么都快三月了還這么冷啊?”
他站起來關上窗戶,碟子里的核桃露已經快要見底了,男孩拿起一邊的盒子又幫小貓倒了一些。今天的天氣看起來似乎格外不錯,雖然即使這樣氣溫似乎也并沒有好轉的跡象,二月下旬的氣溫比大年初一沒有一點點差別。過了一會,小貓停下來,盤子里的核桃露蕩漾出一圈又一圈波紋,男孩將小貓抱到籃子里。
媽媽從門后喊著讓男孩吃飯,男孩很大聲地回應了一句之后撿起地上的碟子跑了出去。小貓在籃子里縮成一團,然后恍恍惚惚地睡去了。
今天家里的晚飯吃的是土豆火鍋,男孩一家人圍在一張桌子的四周,一人一筷子地夾著鍋里的食材。男孩吃的很開心,雖然偶爾會燙到嘴巴。孩子們聊著一些最近幾天發生的有趣的或無聊的小事,大人們聊著最近過年發生的一些特別的事。
“今天給小白喝核桃露了小心晚上它拉肚子啊”,媽媽給男孩夾了一塊魚豆腐,眼神語氣里略顯埋怨。
“說了不叫小白叫三太子啊”,男孩接過魚豆腐,聲音有些微小,聽起來有些不服氣,他將碗里的牛肉丸戳破后放進嘴里。
“噗”,坐在媽媽旁邊的少年鼓起了嘴,嘴邊溢出一些汁水。
“哥哥你笑什么啊?”,男孩吞下嘴巴里的東西之后朝少年說道,語氣里有些生氣。
“叫三太子?哈哈哈,為啥啊”,少年夾起了一塊肉放進了嘴巴。
“因為你看那些叫三太子的龍都是白色的嘛,它也是白色的,而且它的額頭上是藍灰色的像角一樣”
“你這么一說還真的挺像”,少年附和的略帶一些隨意,他夾起一塊年糕蘸了蘸碗里的醬料放進了嘴里,嘴邊都沾上了紅色的醬料。
“記得不能給它吃辛辣的東西啊,還有就是要處理好糞便,畢竟它現在還小,不太好管理”,坐在男孩旁邊的男人停了一下筷子,度數很大的眼鏡在煙霧的作用下讓人越發看不明白后面的眼睛了。
“知道了”
小貓被男孩和家人聊天的聲音吵醒了,它爬出了籃子,當男孩回到房間的時候它正坐在書桌上吹著窗外吹進來的風。
清澈的星空里懸掛著一輪圓月,遠邊的夜空邊緣泛著光,從那邊的天空一直延伸到這邊。男孩寫完作業后抱著小貓坐到了客廳里,爸爸和媽媽出去散步了,哥哥和朋友去玩了,姐姐一個人待在房間里好像在打游戲,男孩則抱著小貓在客廳里看動畫。
畫面里的主人公養了一只橘黃色的小貓,時間很快來到幾年后,那只貓長大后生了一窩小貓,橘黃色的那只貓卻在某天忽然就失蹤了,于是那群小貓開始跟著男孩一起尋找起那只橘黃色的貓,大概就是這樣的一節小單元故事。
男孩撫摸著小貓的脖子,小貓想要掙脫可是男孩抱的很緊。
“怎么樣?那只白色的小貓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樣啊,可是你的名字比它酷”
......
第二天早上的天氣和昨天下午一樣好,藍色的天空光是遠遠地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女孩坐在床沿看著手機,頭發有些亂糟糟的,一條腿半蹲在床上。小貓臥在臺燈旁邊,臺燈還沒有關,它的肚子上攤放著一支鉛筆,已經變得有些圓滑的筆尖在白色的毛發里面隨著小貓的呼吸一上一下,小貓的尾巴搭在打開的白色筆記本上,筆記本的一邊折起,外面吹進一道涼爽的微風,它穿過窗戶,沿著女孩的光腳丫吹進了褲腿,紙張被輕輕吹起然后又落下,就像是沒有完全吹脹的氣球被人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又彈起,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小貓腦袋上灰藍色的毛發。
小貓睜開眼睛,它看向坐在床邊的女孩,女孩看著它笑了笑。
“睡醒了小笨蛋?”
它起身,嵌在毛發里的鉛筆滑到了桌子上,然后乘著風滾動著掉到了地上,小貓伸了個懶腰,舌頭彎曲成牛肉卷的形狀。女孩盯著小貓左右晃了晃腦袋,肩膀上的頭發滑到了胸前。
我覺得現在這樣不好。
小貓從桌子上跳下來,然后走到那只空著的拖鞋旁邊,女孩的一只手拿著手機緩緩垂下,手機上還在播放一個視頻。她盯著小貓灰藍色的腦袋笑了笑。
“不好?”
對。
“那么你希望該怎么樣呢?”,女孩歪了歪腦袋,門外隱隱約約響起炒菜一樣的聲音。
小貓跳到床上蹲坐下來,它看向女孩的眼睛,女孩盯著小貓眼珠上的淡藍色眨眨眼睛,回蕩在房間里的手機電子音忽然消失了。
我想,自己去找。
女孩將另一條腿收回來,像小貓那樣蹲坐在床上,她看著小貓眨眨眼睛,小貓看不出她的眼眸后面究竟藏著些什么東西。
“嗯......那行,是吃完午飯再走還是現在就離開?”
吃完......我想現在吃完之后就離開。
“好啊,那我這就去給你找吃的,你待著不要亂跑”
女孩說完穿上拖鞋就匆忙跑了出去,手機殼上還留著一些女孩手掌上的余溫。小貓盯著少女的后背,等到門旋轉著關上并發出響亮的碰撞聲后,它站了起來,隨后一躍跳上桌子,接著從半開的窗戶里跳出去了。微涼的風吹得小貓的胡須和毛發一齊向后倒,小貓瞇起眼睛,跳到了屋子后面的地板上。女孩打開門走進來,嘆了口氣笑了笑,她的背后傳來一個婦女的聲音。
“說到底,你本來也就沒打算幫它吧”
女孩回過頭給她扮了個鬼臉。
“自己的夢想,當然要靠自己才對”
“可你至少可以教教它人類的語言文字吧?它那樣和摸黑有啥區別”
“不,哪怕是這樣的小事也必須要由它自己提出來才行,因為這是它自己的夢想,更何況已經堅持了這么久......”,女孩說到這里忽然頓了一下,她眨眨眼睛直起腰對著婦女問道:
“你咋知道那個小家伙的事情的啊?”,女人站在廚房里翻炒著一顆雞蛋,她拿起鏟子將雞蛋翻了過來,同時瞟了女孩一眼。
“你老自言自語,聽到的”,女孩瞪大了眼睛,她快步走進廚房,然后坐到了餐桌旁邊的椅子上,紅著臉鼓起嘴。
“偷聽人家說話算什么啊?”
“你自言自語還敢那么大聲?”,少女看著她的側臉眨眨眼睛,雙手放到桌子上撐起下巴。
“怎么今天還知道做早餐啊?紙媽真賢惠”,女人白了她一眼,然后說道:
“少貧嘴,不然沒你的份了”
當跑到略微轉身回過頭也看不到那家便利店的時候,小貓停了下來,它昂起腦袋四下看了看,然后沿著街道緩緩向前走去,清晨的街道上看不見什么行人,遠處有個推車的環衛工人沿著馬路向這邊緩緩走來。
好餓啊,可我已經不是普通的貓了,已經不會因為無聊的食物而停下來了。
雖然這條街小貓已經因為各種原因走了三次了,但對這條街其實小貓還是沒有記得多么清楚。馬路上偶爾會駛過來幾輛小轎車,或者搭著很大聲的喇叭喊著修什么補什么收什么的三輪車。天空中的云朵越攢越多,在它們之后那片天空中的藍色也變得清淡了許多。
小貓一早上都沒有停下腳步,雖然醒來后沒有吃什么東西,但昨天晚上其實吃的很好,溫暖的環境也讓它的腿變得有力了許多。小貓走走停停地沿著街道往上走,再次走過了那所高中,那個廣場,偶爾會有孩子停下來一邊摸著它的后背一邊丟給它一點吃的東西。
小吃攤已經陸陸續續開始擺攤了,燒烤店老板架起了烤架,火炭和辣椒的味道飄到了好十幾米外。小貓悄悄地走過搭起的像是只怪獸一樣的綠色帳篷,帳篷里面是一個燒烤攤,燒烤架下面凌亂的丟著很多根竹簽,燒烤架的前面站著幾個少年。
這個味道,我記的應該是年糕,還有香腸,還有......還有......雞翅......還有好多......好多其它的東西,可是我吃不了這些東西。
“大叔,你們今天怎么開張的這么早啊”,攤子前面的一個少年問道,烤腸上的油沾滿了嘴唇。
“昨天不是有人叫我們去幫忙了嘛,所以昨天晚上睡的很早,算是歇了一天”
“這樣啊”
小貓稍微在支架旁邊待了一會就走開了。
可是接下來要怎么辦呢?
天空中白色的云朵越來越多,漸漸地已經看不到天空的藍色了,那層厚厚的云帶著些許的陰霾,并且逐漸變得灰暗。小貓沿著街道靠在沒有人的那邊向前走,白色的毛變得有些松散,坐在水果攤前面的大叔跟身邊的人抱怨著又要下雨了之類的話,蒲扇也扇得越來越緩。
當小貓走出昨天女孩帶它所走出的最遠的地方的時候,它的腳步漸漸放緩,然后趴在了一座不怎么寬的石橋上。石橋下面是一條不深不寬不綠的小河,河岸兩邊的雜草里都是垃圾和塑料袋子,它們覆蓋在綠綠蔥蔥的植物上,頗有一點現代化的美感。小貓將腦袋伸過橋欄板的一個孔看向下面緩慢流動的河流,河流很清澈而且沒有漂浮在河面上垃圾,可以看到河底泥沙里埋著的塑料玩具,和兩岸的風景組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塊足夠有趣生動的畫面。小貓走下石橋后走到那邊的一條沿著河流一邊的小路上往下走,在這邊是一片居民區,前面有兩家雜貨店還有一家公共澡堂。當小貓走到第二個雜貨店旁邊的時候,抬起頭就已經只能看到烏黑的烏云了。空氣變得悶熱起來,夏天的味道愈來愈濃,就像一口氣喝下去的冰凍過的罐裝可樂在喉嚨里冒泡。
小貓爬上了一家商店旁邊的臺階,它伸長腦袋瞄了一眼墻邊的一個瓦楞紙箱,箱子里只有幾塊泡沫板和一點廢紙。小貓爬進箱子,它將身體蜷縮起來,天空忽然落下幾滴雨水,它們一齊濺到紙箱邊上,小貓將搭在紙箱上面的尾巴收進了紙箱。
哦,對啊,可以這樣,我先回去問問她,既然那個人可以聽懂我說的話,那么肯定也有其它人能多少聽懂我說的話,我回去問問看有沒有會做那些吃的東西的人聽得懂我說的話的,或者讓她教我他們的語言就好了嘛,我怎么這么笨才明白。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就如此迅速地落了下來,像是破開了口子的豌豆袋子一樣,豆大的雨水砸到地上發出噼噼啪啪響亮的聲音。橋上跑過幾個少年,他們很大聲地在埋怨老天的不開眼。雨勢越來越大,小貓探出腦袋朝外面看了一眼后又重新縮了回去,便利店里走出來一個中年婦人,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袋子。她走到紙箱子旁邊,伸出一只手打算將箱子拿起來的時候發現了躲在箱子里面的小貓。她縮了縮手,表情里滿是無奈,她再次伸出手,同時說道:
“小貓你先出來”
婦人將箱子從地上拖動著拿了起來,小貓從箱子里一下子跳了出來,高高的躍出了臺階,旁邊的小巷里卻突然駛出來一輛自行車,小貓撞到了自行車上,慘叫著摔倒在地上,車上的女孩驚叫出聲,自行車劇烈的晃動著向前滑動,穿著雨衣的少女穩住自行車后站了起來。當她看向前面的時候,那只白色的小貓已經沿著街道沖下去了。
小貓貼著路面飛快地跑出了那片居民區,在這片居民區的后面,是圍繞著鎮子所建的公路,公路兩邊種著不少樹木和花草,附近還有幾個廣場。它跑到后面的公路上,被忽然駛過車輛所濺起的積水淋了一身水。
“喵!”
小貓的叫聲像是打碎的玻璃,它尖叫著跑進了最近的涼亭。用紅色木頭建起的涼亭里有著外面所沒有的溫暖,地上有張被弄得很臟的地毯,小貓站在毯子上面抖了抖水,身上的毛炸起,活像一個刺球。小貓臥在毯子上一個比較干凈的地方,尾巴盤在它的雙腿上,藍灰色的毛和白色的毛全都黏在一塊,像是一塊黏糊糊的糕點。它打了個哈欠,然后閉上了眼睛。
小貓在這里過了夜。
這場雨下得很怪,在小貓躲進涼亭不久后就漸漸變小了,雖然沒停,但是偶爾還會有陽光照耀下來。半夜的時候雨勢卻又變大了起來,雨滴砸到涼亭頂上的沉重響聲將小貓吵醒,外面的雨水時而就會濺到里面來,小貓向里面挪了挪,卻忽然打了個噴嚏,它張著嘴打了個哈欠后又重新臥好。時間來到凌晨,雨勢又比之前大了好幾分。亭子里充斥著一股特殊的寒意,小貓每次醒來都會打噴嚏,它躲在涼亭里看著外面傾盆大雨里往返反復的車輛,身上的毛已經差不多干了。白色的毛發上黏上了泥土以及其它東西的小貓看上去就像是丟進泥地里滾了一圈的毛線球。
好冷,還有,好累,要不等明天吧,今天還是先再歇一會吧。
第二天雨卻依舊沒有停,雨勢始終不大不小,一直從早上持續到下午。小貓睜開眼睛,黃色的鼻涕黏在它的鼻子上,它站起來走到了立柱旁邊,步伐恍恍惚惚,踩著被雨水潤濕的地面馬上就要滑倒的樣子。
好累,還有鼻子好難受,眼睛也不太能睜開,嘴里好干,喉嚨好難受,有些看不太清東西了。爪子沒什么力氣,要不再躺一會吧。那就這樣吧。
小貓跳上了座凳楣子,將身體蜷縮著臥了下來,濁黃色的鼻涕被擦到了爪子上。小貓閉上眼睛,它的眼角沾著一些淡黃色的東西,卻忽然打了個響亮嚇人的噴嚏,身體都被帶動著一起抽動,兩個鼻孔里一下子都淌出來了鼻涕。
傍晚雨停了,烏云卻還是沒有散去的意思。小貓睜開眼睛扭動著腦袋左右看了看,鼻孔里的鼻涕被它擦到了前爪上,爪子上灰藍色的毛被濁黃色的鼻涕覆蓋了起來,就像是琥珀那樣。
它將腦袋縮了回去,肚子里發出咕咕的聲音,小貓咳嗽了兩聲,嘴角淡黃色的東西裂開從嘴邊落下來。
晚上的時候這場大雨卻忽然又落下了,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凌晨的時候小貓拉稀了,黑暗里它的排泄物粘在了座凳楣子上,小貓只能重新回到毯子上,它的嗓子里好像卡著什么東西,叫聲聽起來好像混著玻璃渣。
那些烏云在留下這場春天最后的雨之后就從天空中有序退場了,留下了一道明麗的彩虹和湛藍的天空。溫度從雨停后就開始不斷上升,當躺在床上的老人抱怨天氣很熱要開空調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彩虹了。連續好幾天的雨讓孩子們都憋壞了,雨停后他們就陸陸續續成群結隊的跑到了街上。
“哥哥你等等我們”,后面的男孩朝前面的男孩大聲喊著,背包在背上飄起。
“你們快點跟上啊!要是慢了我們的基地就要被其它人占了”
最大的那個男孩背著黃色的卡通背包跑在前面,他的前面還有一個少女,兩個小男孩跟在他們的后面。他們跑著,笑著,聊著下午學校里各自所知道的有趣的事,聊著一會兒打算要做的事,聊著晚上可能發生的事。
經過涼亭的少女發現了臥在涼亭中間縮成了一團的小貓,她走了進去,后面的男孩們打鬧著也跟了進來。
“有只貓啊”,領頭的那個女孩這樣向后面的小伙伴們喊著,后面的小朋友們一齊竄了上來,將那只臥在地上的小貓圍了起來,小貓的爪子上看起來有些濕漉漉的,脖子哪里還纏著一大圈黃色的固體。
“它是來這里躲雨的嗎?”,校服上用黑色的筆畫了個笑臉的那個男孩說道。
“可能吧”,最大的那個男孩回答道,他蹲下來看著小貓的額頭。
“好臟啊這只貓”,最小的那個男孩說著戳了戳它的尾巴。
小貓的肚子里發出咕咕的聲音,最大的那個男孩伸出手碰了一下小貓的脖子上黃色的固體,小貓的身體忽然抖了一下,那個男孩急忙縮回了手,它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的孩子們。
“喵”,小貓接著又咳嗽了兩聲。它的聲音不大,但卻有些嚇人,讓站著的兩個孩子們往后退了幾步。
“你們嚇著它了”,女孩這樣說著,蹲在地上的那個男孩慢慢起身,女孩伸出手,小貓卻突然飛快地從站著的兩個男孩之間穿過去了,他們驚呼著被嚇了一跳。小貓的步伐相當混亂,扭扭歪歪不太穩實,身體搖搖晃晃的,肚子晃蕩著,就像是裝滿水的氣球。它跑著卻忽然打了個噴嚏,脖子上的固體被弄碎從它的皮毛上掉了下來。
頭好暈,好想再睡一會。
小貓跑回了原來的那片居民區,孩子們從亭子里走了出來,一邊沿著廣場往下走一邊大聲討論著有關剛剛遇見的那只有點嚇人的小貓的事情。
好餓啊,好困......
小貓沿著河岸往上走,河流變得清澈而且比之前更加急湍,它搖搖晃晃地走回了之前那個便利店,那個紙箱子還放在哪里,與之前不同的是,里面鋪上了一塊小毯子。小貓爬了進去,身上最后的一塊黃色的固體被它壓到了下面。
等睡醒了,就去找點吃的吧,喉嚨好難受,叫不出聲。
小貓臥在溫暖的紙箱里慢慢地睡著了,天空中的云塊越來越小,最后慢慢地都消失了。當天空變成一大面幽藍色,月亮慢慢出現在塞滿星星的天空中時,那個婦人從便利店里走了出來,她的手里拿著針線和凳子。當婦人走到紙箱子旁邊的時候,她看到了臥在箱子里熟睡的小貓,小貓的肚子伴隨著每一次呼吸平靜且緩和的上下浮動著,鼻頭上還沾著一些黃色的鼻涕。婦人微微笑了笑,眼神里略微有些擔憂。
她將凳子放到箱子旁邊,活動了一下手指后,她坐了下來,然后拿起線頭穿進針孔里之后打了個結。
被雨水洗過的天空變得璀璨且明亮,河道附近草叢里的蟲鳴聲一聲接著一聲,同時又伴隨著一陣一陣的蛙叫,遠處的車笛聲在河道上空回蕩,從石橋那邊飄來菠蘿的味道,似乎就連空氣里都寫著夏天兩個大字。
那些寫完作業從廣場上回來的小朋友在問候過坐在凳子上的婦女后走進了店。
“這個多少錢”,一個小男孩問道。
“兩塊五”,店里傳出一個少年有些懶懶散散的聲音,他說話的聲音還有些不客氣,那個男孩將東西輕輕地放了回去。過了一會兒男孩們咬著雪糕走了出來,他們站在門前聊著周六要去那玩,以及剛剛發生的有些不太甘心的某些事。
摸過小貓尾巴的那個小男孩忽然注意到了臥在箱子里的小貓,他蹲在箱子前面看著小貓驚訝出聲,其它的小朋友聞聲也都一下子圍了上去。
“劉姨,這是你養的嗎?”
婦女笑著搖了搖頭。
“它看上去有些不太舒服啊劉姨”,那個小姑娘說道。
“一會我帶著它去寵物醫院看看”
孩子們站在店門前又說了些什么之后就一起沿著河道回家去了。蛙叫聲變得清晰起來,混著各種昆蟲的聲音一起侵入每個人的耳朵,讓這個初夏、還有剛剛那場最后的春雨在人們的心中變得更加清晰。婦女織著一塊手絹一樣的東西,沿著河道走過的很多行人都會向她打招呼,她總會在這個時候停下手里的動作和他們說話。店門前的路上變得冷清起來之后,她帶著凳子和針線回到了房間里,屋子里隨后響起打電話的聲音,電話那邊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過了一會,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前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之后又走了回去,屋子里響起婦女和少年說話的聲音,不久后,這家小店的燈熄滅了。
過了一會,商店的燈卻忽然又開了,店里傳出少年和婦女說話的聲音。
天空里還回蕩著蛙叫和蟲鳴,河道上也還飄動著屬于夏天的菠蘿味。
小店的燈又熄了。
只是那只白色的小貓的肚子里卻已經沒有那平緩的浮動了,也沒有那陣嗚嗚的聲音了。
第二天婦女起床后,她拿出一個小碟子往里面加滿了牛奶,她掀開門簾走了出來,手里端著那只裝滿牛奶的盤子。
“呦,他劉姨,起床了”,一個沿著河道跑下來的老頭沖女人喊道。
“是啊,歐陽叔,去鍛煉啊?”
“是啊,一起啊?”,婦人笑著搖搖頭,老人跟她打趣了一會后漸漸跑遠。她走到箱子旁邊呼喚著小貓叫它起來吃東西,箱子里的小貓卻沒有回應,慢慢的她忽然明白了這個可愛的小生命的消逝。婦女的雙手發軟,她將碟子放到地上,盤子顫顫巍巍敲響地板。她將小貓抱了出來,它的身體松軟的就像是一塊軟糖,她將小貓抱在懷里,過了一會,她將小貓放回了箱子里,然后帶著碟子回到了屋子里面。她將那個碟子連帶著里面的牛奶一齊用塑料封好。她走出來,將小貓抱進去泡進了盆里的溫水里,小心地擦洗著它的身體。躺在后面的少年也被吵醒了,躺在后面的少年被這些吵鬧的聲音吵醒了,但是當他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婦女卻閉口不言。
“媽,你要把這些東西都塞進去嗎?太浪費了吧”
她將那個碟子放進了那個鋪有一塊布毯子的紙箱子里,然后將小貓、箱子還有那滿滿一碟子牛奶一起埋了。少年想要幫忙,但卻被她推開了,婦女說這都是她的錯,她將小貓葬在了便利店后面的花圃里,哪里只種著一種藍色的小花。她將它埋的很深,深到花根觸及不到,那個紙箱子里是它白色的軀體,她將它的毛發擦得干干凈凈,沒有皺起,也沒有臟東西。
下午,那群孩子們穿著涼鞋戴著涼帽沿著街道又走了下來,男孩們的手里都握著一把水槍。孩子們在店里買東西的時候,問起了那只奇怪的有些兇兇的不太舒服的白色的小貓。
“它啊,帶著花香和春天最后的氣息,去了一個可以讓它覺得連紙箱子都溫暖的地方”
“劉姨,這是哪篇課文里的嗎?”,最矮的那個男孩問道。
“劉姨的意思是想說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嗎?”,女孩咬了一口雪糕說道。
婦女輕輕點點頭。
“最近怎么有些文鄒鄒的啊?劉姨”,最大的那個男孩在少女的旁邊忽然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哈?你就是這么跟長輩說話的?”,少女猛地敲了敲那個男孩的腦袋,他咬了口雪糕,低下腦袋的同時嘀咕著些什么。
孩子們爭吵起來,歡笑著打鬧,婦女手里的手帕已經織了大半,還沒有完全成型的面上是一只白色的小貓。空氣里灌滿了雪糕的味道,天空依舊湛藍,氣溫似乎又升高了幾度,蟬鳴隔著幾里都能聽得明白,從這稀松的寧靜中穿透出來,在每個孩子的耳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