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位神仙,化身為三個可憐的老人,向狐貍、猴子及兔子乞食,狐貍和猴子都拿出了食物接濟老人,但只有兔子沒有。兔子告訴老人:‘你們吃我吧’,兔子方說罷,就縱身跳入了烈火中,神仙們深受感動,就將兔子送到了廣寒宮成了玉兔,后來兔子與廣寒宮中的嫦娥為伴,并搗制長生不老藥。”
清晨,西市的角落便圍了一群人,人群中,一老人的小推車上有無數個草籠,籠子里有各種各樣的動物。
老人拎起一籠子向人們展示道:“兔子,聰明、善良又有靈性,真是家居必備的寵物啊。”
草籠中的兔子不安分的在籠子中轉了個身,向看客們留下了一個肥肥圓圓的屁股。
人群中不知誰忽然笑道:“這兔子有沒有靈性我不知道,但這肥樣,味道定是不錯。”此人話頭一起,人群中也有了附和聲:“對對,老大爺多少錢?我拿回去烤了吃。”
老人瞇起眼笑呵呵的看著竹籠里不安分的兔子,捏著胡子道:“若是被人烤了吃,那也是你的命數。”
老人的話方說罷,眾人就見籠中的兔子忽然發瘋般的在籠中亂跳亂撞,兔子的眼睛紅的可怕,它的嘴動了動,兩顆門牙就露了出來,籠子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是兔子在嗑籠子。
人群中一胖女人尖聲尖氣道:“你這兔子該不會有什么瘋兔病吧?有病的兔子還敢拿出來賣?”
胖女人話剛說完,籠中的兔子就更加奮進的撞起籠子來,那籠子隨著兔子的撞動由小車上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滾,隨著人們的目光停在了道路中間。
道路的另一頭,一輛馬車緩緩駛過,那馬走的輕快,脖子上的鈴鐺也是叮鈴作響。人們看著那馬一點點接近,黑色的馬蹄輕輕抬起,胖女人咧開了嘴用寬大的袖子遮住了眼,馬蹄忽然重重落地,卻是將那籠子踢飛了起來,籠子翻轉著撞到一旁的酒肆布棚,遂又反彈開來,直接飛入了馬車簾帳內。
這動作一氣呵成,圍觀群眾愣怔半晌,不知是哪一位先帶的頭兒,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熱烈的掌聲與激動的叫好聲。
一男子從車中走出,他穿著淺灰色的袍子腰間的玉帶顯示出顯赫的身份,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車后又來了一幫侍衛將人群圍住,男子擺了擺手,那些侍衛退散開來,圍觀的百姓低著頭四散而去。
男子由懷中拎出一只兔子,那兔子閉著眼,看來是摔暈了過去。老人捏了捏胡子,笑道:“這位大人與這兔子有緣。”
男子微挑著眉,輕“哦?”了一聲,又拎著兔耳將兔子審視一圈,老人又拿出一紫竹籠子遞上,兔子被放置在了籠子里。
老人將籠子放在了男子的馬車上,便有仆人來交錢,老人笑道:“不多不多,一百兩。”
仆人拿錢的手一滯,他轉臉看著男子,老人卻道:“這兔子給了旁人也就二十文的價。”
仆人收起銀子斜睨著老人,而老人卻又不急不忙道:“但這位大人慧眼識兔,想必也知道這兔子的價值。”
男子沉默的上了馬車,那兔子也被他一并帶到了車內。仆人交了錢,卻有一穿鵝黃紗衣的胖女子出現,拍著仆人肩道:“你也買下我唄,到你們府當仆人,二十錢。”
仆人的眉毛抖了抖,馬車里沒有聲響,老人卻拍著女人的肩道:“那小老兒買下你如何?”
仆人還未做反應,女人便尖叫著跑遠了。
兔子醒來時已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只是一條大鯉魚瞪著眼張合著嘴出現在面前時,是真的挺恐怖的。
白兔子被嚇得打了個滾,卻發現自己還是在籠子里,一女人走過來,一手抓住那亂跳的魚,幾下子就在兔子面前表演完了生片魚肉的技法。
女人冷著臉一眼瞥到白兔,慢慢走近,又從案板上拿來一塊胡蘿卜扔在了籠子里。兔子顫顫巍巍的看著女人,女人微微瞪眼,兔子忙撿起胡蘿卜低頭開啃。
“誒,你給它喂什么吃的?”一穿著粉衣的女人也走了過來,她打了打籠子,兔子便放下了手中的蘿卜,粉衣女人道:“公子嫌這兔子太肥,要餓瘦幾天吃。”
兔子聽此,三瓣嘴微動,忙低下頭狠命啃著胡蘿卜。
那一直沉默的冷面女人輕笑道:“這兔子挺有靈性,兔子還是烤著好吃,肥點好,吃起來肉質軟嫩,不塞牙。”
“啪嗒”胡蘿卜由那籠子里掉了出來,兔子蜷成團,不再理兩人說的話。
“茉莉,蘭伊,飯做好了嗎?”兩個女人都禁了聲,兔子看四周安靜了,便又撞著籠子試圖出去,可惜籠子又被人提起,那人是之前的仆人。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兔子抬起頭,籠子的木栓已經被打開了,它扒著爪子打開門,由桌上跳下來,在屋內逛了一圈,最后跳到了窗臺上,對著月亮,兩只爪子扒在胸前好似在祈禱。
仆人開門進屋,兔子轉過臉,紅紅的眼睛在月光下有了異樣的色彩,仆人嚇了一跳,手中的茶具打翻在地。
兔子的耳朵向后背了背,仆人的身后又出現一男子,兔子撅起屁股蹬著腿卻還是晚了一步,那男子已經抓住了它的耳朵。
兔子還在掙扎,男子轉頭看著仆人,淡淡道:“收拾一下。”
仆人呆呆的未做反應,男子搖搖頭輕嘆一聲:“大驚小怪”卻又提高了音量:“子碩,收拾一下。”
兔子為了逃脫束縛,在空中嘗試了前一周翻轉與側半周轉,可它的耳朵被揪住了,怎樣都掙脫不來,耳朵還扯得生疼。
屋子里就剩下男子,男子將兔子放在桌上,兔子伺機要溜走,男子伸出手指,點著它的鼻子道:“若是有逃走的念頭,紅燒兔肉、碳烤白兔、手撕兔肉,你自己選一個吧。”
夜晚涼風微起,窗門吱呀吱呀,兔子望著月亮,眼里飄出了淚花。
翌日清晨,待男子起床時窗子依舊是開的,那兔子就在窗口睡著了。男子搖了搖頭,將它抱到了床上,仆人進門,男子道:“給它弄點胡蘿卜泥,里面放些巴豆。”
一個大宅子就如封閉的城池,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一件小事也值得被宣揚個五六天。兔子拉屎下人們可能都見過,可是找著茅房拉屎的兔子大家一定不多見,府中連續五六日宣揚著公子的新寵——會找茅房拉屎的兔子。
一只兔,一只悲傷地望月兔,它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子碩站在遠門后微微觀察,男子走進院子,看著露出半張臉的子碩,子碩拉著男子道:“這兔子一身邪氣,要不然....”子碩做著手刀的姿勢,而男子則是一甩袖將門關上了。
兔子回過頭,嘴巴動了動,發出聲音:“你給我吃的什么?”兔子好似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它兩爪扒著嘴,又摸摸肚子,高興道:“沒了?符咒沒了?”
男子坐在石桌前,淡淡道:“只是用外力將你的符咒拿出來而已。”兔子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你說的外力是巴豆?”
兔子卯足了勁發力,身上顯現出淡淡的紅光,可一陣紅光乍現后,它依舊是個兔子。男子冷眼看著這一切,又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兔子搖搖頭,腹誹道:誰知道你是誰啊。
男子由袖中抽出一道黃符,黃符上的咒語很是眼熟,兔子瞇起眼,喃喃道:“你這妖精原來懂點法術啊,怪不得那臭老頭不收你。”
兔子的雙腳又離地了,它被男子揪著耳朵拿到了面前,黃符閃著金光亮晃晃的映在兔子的臉上,兔子一陣頭痛,卻似是想起什么,驚恐的蹬著腿兒,頭上方傳來男子的聲音:“給你三天時間,把東西還給我,否則你就等著成我的盤中餐吧。”
兔子被放在了地上,男子已經遠去。
“嘿,你怎么這么笨,還在這兒?”兔子抬起頭,一胖胖的穿著粗布衣的女人,一邊啃著胡蘿卜,一邊又用騰出來的手在地上挖著坑。
兔子沒精打采道:“勸你現在快跑。”
胖女人嘻嘻笑道:“我跑什么?我是正經進來做仆人的。”
兔子站起身,一只爪糊在女人臉上:“不長進的胖子,你看看,這里是狼窩!有哪只兔子像你一樣笨的要死,自己來找死的?”
胖女人的眼睛閃著紅光,瑟瑟發抖的看著來來去去的仆人,癱坐在了地上:“你....你怎么還不跑?”
兔子無奈道:“我這樣子能跑多遠?招了不好惹的主兒,死不死看造化了。”
第三日時限一到,兔子自己去找了男子,它趾高氣昂道:“大尾巴狼,東西不在我身上,但我可以帶你去拿回來,就是路途有點遠。”
男子沉默著看著兔子,兔子又道:“你得恢復我法力,我的兔窩設了結界,不開法力,我自己都找不到。”
兔子的謊言很拙劣,可男子還是施法恢復了兔子的法力,兔子意念一動,便轉眼也化成了人形,他白衣翩然,儒雅飄仙。
男子不禁微愣,皺眉看著兔子,又將一道符咒貼到了兔子的腦門上,兔子的額頭上多了個紅點,他再動法力,卻覺有些無力。
男子吹著口哨,一只大鳥便飛落在院中,兔子轉了轉眼,扒在了石桌上:“我恐高,我不飛!”
大鳥拍打著翅膀,帶去一陣狂風。
男子看著那變成人形的兔子,道:“你叫什么?”
兔子直起腰道:“小.....白,白玉。”
男子面容微動,卻也留下名字:“郎玨,你若是再叫我大尾巴狼,就等死吧。”
天剛蒙蒙亮,白玉便與郎玨坐上馬車去白玉口中的兔窟,白玉在馬車中很是不安分,時常想沖破封印。
郎玨一直閉目靜思,周身流動著純正之氣,白玉湊了過去:“你是那道士的弟子?命真好啊,剛成妖便被高人收做弟子了。”
郎玨微睜開眼,道:“家師也曾想收一只妖兔做弟子,只可惜妖兔邪念太深,把家師的仙帖也偷了去。”
白玉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我偷東西是不對,但那道士根本就是要煉化我,收我做弟子?你當我好騙?”
馬車駛了一天,便在一鎮子里停下歇腳。
兩人找到一間店,店里出來個胖胖的店小二,為兩人停好馬車。子碩盯著那小二看了半天,走到郎玨身邊,郎玨卻開口道:“若是喜歡,我便給你買回去。”
子碩驚得睜大了眼,卻見那胖小二正對自己拋媚眼。
店老板走了出來,道:“客官兒,給您收拾了上房,對了晚間就不要在鎮里走動,今天是七月半.....”
老板方說罷,一穿著黑袍的道人就由后院走來,睨著眼看了店中人,高聲道:“今晚鬼門大開,說不定也有死人過街,本法師要做法,都不許來后院打擾我。”
晚風吹開了窗子,郎玨由睡夢中醒來,門外一影子晃過,他打開門卻見子碩與那胖小二舉著燈盞正要下樓。
子碩做了禁聲的動作,三人悄聲的下了樓,客棧的大廳黑漆漆的,老板和幾個店小二圍坐在桌前,他們看到郎玨,便嚇得馬上拉過人來,將燭火熄滅。
門外銅鑼響了一聲,隨之而來的就是鈴鐺的晃動聲與一人的念經聲。
子碩與胖小二走到門前,輕開一條縫,一小二也走過來,好奇的瞅了一眼,便驚得連連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桌椅上。
“僵尸啊,鬼啊!”老板立刻捂上了小二的嘴,子碩走回來,郎玨問:“可真是鬼怪?”
子碩搖了搖頭道:“這里陰氣太重,外面那些看著像僵尸....”他的語氣中帶著猶疑,胖小二則是驚呼一聲,把門打開了,門一開,一股陰風鋪卷而來,三人站在門口,胖小二向前方喊道:“小白!你快回啦!這東西有點邪!”
郎玨也向前看去,卻見白玉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街道間,正迎著那些僵尸,兩邊街道上各路幽魂穿梭,它們像飛蛾一般向那些僵尸飛撲而去,一個兩個的幽魂進入一個僵尸體內,子碩忽然道:“太奇怪了,一個宿主怎能裝進這么多魂魄?”
郎玨才知這里就是師父說的陰陰陽交會之地,地府的大門應該就在這附近,可那道士竟然有恃無恐的在這里收魂。
白玉的手掌內忽然聚集起藍色的火焰,那些原本還向著僵尸去的幽魂都被吸引了過去。
在僵尸中的道士放下了鈴鐺,又念起了奇怪的咒語,他將袍子脫下扔到天空,袍子轉了三圈,天空中的黑云散去,圓滿的月亮露了出來,月光照到幽魂身上,幽魂漸漸的顯露出實體,僵尸不再是僵硬的行走,動作忽變靈活的抓著一個個幽魂。
街道中忽然充蕩著凄厲的叫聲,郎玨與子碩走出門,雖不明真相,但也知這道士弄得都是歪門邪道,他們施法要鎮住這些不受控的僵尸。
郎玨雙指為劍,口中念咒,一點定在僵尸身上。僵尸的目光呆滯,卻在郎玨松手的一刻又飛身上來,張開了大口。
白玉將一繩子套在了僵尸的嘴上,沒幾下便綁住了這只僵尸:“不能用咒,這不是僵尸,是人!”
一只僵尸還沒那么大的吸引力來讓這么多幽魂趨之若鶩。原來他們不是僵尸,是人,這道士在用活人當容器來裝這些幽魂!
道士又搖起了鈴鐺,“僵尸”們似乎更加靈活了些,道士看著他們嘿嘿笑道:“妖怪也想管本道君的事?送上門兒來,就都做我的藥泥吧!”
郎玨與子碩一下子犯了難,他們出師那天便定下死規矩不得傷人,如今這事態,又不知如何下手。
白玉拉住了郎玨,道:“幫我打開封印!”
郎玨看著白玉,有些猶豫,可事態緊急,他只好出手去掉了白玉的封印。封印一解,白玉的周身便鼓起了怪風,子碩焦急道:“快封住他!等他法力恢復,再要抓住他就難了!”
郎玨拉住了子碩,而白玉的周身忽圍繞著數不清的藍色與紅色鬼火,它們圍繞住白玉,周圍的僵尸已將他們包圍,他們躍躍欲試,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白玉周身的鬼火噴涌而出,它們圍住了那些僵尸,生拉硬拽的將無數個幽魂分離開僵尸。
僵尸一瞬間好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氣,全部僵直的躺在地上抽動。
道士看著白玉,憤然道:“你我同修禁術,何必為難我?”他方說罷,臉色忽變鐵青,一雙眼泛起了綠光,曲指為爪,掌內也聚集了無數的紅色火焰。
白玉輕嘆一口氣:“我與你不同道”方說罷,便一掌風拍向了道士,道士倒地,周身飛出了無數個幽魂。
街巷一下變得安靜,月亮又隱沒云中,無數的藍火在街道邊游蕩,白玉輕揮手道:“該走走,該留留,時辰快到了,陽間未了愿,還完莫停留。”
子碩看著白玉將道士的紅魂收入袖中,悄聲道:“他這么厲害,怎么收他?”
郎玨搖了搖頭,之前也只是趁白玉體力尚弱時出手,才得以封住了他,而此時的白玉,怕是郎玨用盡畢生功力也只能是魚死網破。
白玉由袖中又取出一紅魂,輕聲問道:“是他嗎?”
紅魂飄到一僵尸身上,游蕩一會兒,便停在了僵尸心口不愿離去。
白玉捧起紅魂,嘆道:“我會治好他,放心吧,你也該走了。”
言方落罷,那紅色的魂魄便慢慢的變成了藍色。遠方又傳來了鈴鐺聲。白玉一轉眼便進了屋,子碩以為又來了某個道士,不想來的竟是黑白無常。
這里離陰界大門很近,動靜鬧得很大,直接驚動了他們:“何人在此造次?”
郎玨走上前,亮出了腰間的玉佩,黑白無常見此,身段也恭敬不少,郎玨指著地上的道士尸體與那些僵化的人,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他單單沒有說白玉的事兒,屋內的胖小二咬牙道:“這郎玨是要搶功嗎?”
白玉卻是微微一笑,屋外的黑白無常了然道:“這么說作亂的道士脫了魂魄逃走了?”
郎玨點了點頭,又道:“這里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何二位現在才來?”
他沒有怪罪的語氣,而黑白無常則是互看一眼,皺起了眉。
郎玨又道:“陰界的事我不甚了解,不過再有什么問題,二位可待那些幽魂回了陰界,一問便知不是么?”
黑白無常互看一眼,并未作過多言語,檢查過街道便將那道士的尸體撿回了陰界。子碩看著陰界之門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才恍然道:“你是說那道士在陰界有內應,所以才這么肆無忌憚?”
白玉由門中出來,手中拿著幾個符咒放在了那些僵尸的身上,子碩驚道:“是安魂符?”東方泛白,那些僵尸的臉上漸漸聚集血色,清早,街道又恢復正常,一切就像未發生一樣。
三人又坐上馬車開始啟程,只是這一次,驅車的多了一人——那個胖小二。
子碩拉著馬韁繩看著那恢復女兒身的胖小二,再次確認道:“你是兔子?”
胖小二嬌羞的點了點頭,子碩則是亮出牙齒道:“我是狼!”
胖小二伸出肉手,拍了子碩一巴掌,子碩只覺眼前閃出好多亮晶晶的幽魂,胖小二又是嬌嗔一聲:“死鬼!”
馬車內,白玉周身幽魂漂游,那點點光芒飄忽在他的周圍,白玉的左肩上是藍光右肩是紅光一紅一藍對應,就有兩股氣在他周身盤旋。
白玉的手中是一絲紅魂,那是昨晚道士的魂魄,他閉目念著往生咒,紅魂的紅光忽然大上許多,白玉微微皺眉,卻聽郎玨道:“他懷的是恨,帶有戾氣,往生咒沒有用。”
白玉睜開眼,將紅魂放入袖中,他淡然的看著郎玨,郎玨道:“你與那道士確實不是一道。用身體供養著這些幽魂很耗修為。”
白玉翻開手,一些幽魂在他手中跳動,藍色的光芒由他手中閃現:“幽魂也在供養著我”
郎玨微微皺眉不解道:“你有什么目的?”
白玉輕靠在車窗旁,他拉起簾子看著窗外,郎玨道:“那鎮子,別告訴我,你去那鎮子就是為了收這道士?”
白玉輕笑道:“我若說是,你信么?”馬車路過一墳地,白玉將手伸出車外,藍色幽魂便順著他的袖子飛出,悠悠晃晃的找到一塊墓碑,飛了進去。
“陰界的門在下個月十五開啟,他們回到自己的墓地,享受香火,見見家人,人界的留戀這一年也就結束了。”
白玉輕道:“這個藍魂是叫杏姑,我途徑這里遇到的,她怨念很深,心系著自己的丈夫,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僵尸。”
郎玨才知,白玉是在渡化那藍魂:“這些事不該由你來做。”
白玉張開手,無數的幽魂由袖中躥出,它們填滿了馬車,白玉的眼中有淚流出:“許是天譴,自我成妖那天起,便與這些魂魄有了牽絆。地獄不空不成佛,可這人世間有多少的魂飄蕩在人間難入地獄呢?”
師父曾說起過白玉這只兔妖,生于死城,食人肉而吸怨氣化為妖。白玉這妖修煉百年,若是吸怨氣應是周身邪肆才對,可他所見的白玉非但無邪氣,身上還帶了絲悲憫仙氣。
白玉似看出了他的疑惑,轉過臉,輕笑道:“你出于正道,正邪可分得清?仙與妖又可分得清?臟與凈可分得清?世間的一切為何要有對立?難道不是融合的么?善即為惡,妖即為仙,難道不是?分得清么?為何要分那么請?”
聽著白玉的話,郎玨微微有些失神,白玉抬起眼眸看向他,忽而又笑得有些沒心沒肺,與之前的清冷判若兩人:“我胡說的,別亂想。”
郎玨的胸中忽然團了一口氣,他之前胡言亂語攪得郎玨難再定神了。
天色漸晚,馬車繼續前行,前方一隊車馬,子碩加快趕車,行到前處問道:“大哥,前方可有村鎮?”
那騎馬的男人看了眼子碩,冷冷道:“沒有,你還是快點趕車的好。”
子碩撓撓頭,見前方有一破廟,又笑道:“看來得在破廟露宿了。”
騎馬的男人聽到這話,臉色大變,只留下一句:“別住廟”便踏馬遠去。
馬車停在破廟外,廟周圍荒涼的寸草不生,四人下了馬車,進入廟內,發現廟內供的不是菩薩也不是神仙,而是一個破敗的只剩下半身子的奇怪動物。
子碩奇怪道:“這是什么廟啊?”子碩對天上神仙有一定研究,認不出這神讓他感到很挫敗,便請了地仙詢問。
地仙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所以然,只道這里夜夜有雷鳴閃電,幾人還是趕快走的好。
胖兔子揪起了地仙兒,瞪著眼問道:“沒有事情天上何故為難這地方?”胖兔子亮起了拳頭,地仙兒抱著頭,矮著神道:“你再往前走也會發現死村,這里的人遭天譴的,不供奉神佛供奉妖怪,惹怒了老天爺。”
地仙兒看著郎玨恭手道:“您是太虛的弟子,小仙兒之奉勸您一句,這里的事最好不要管。”
地仙說罷,一個轉身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了。
夜幕降至,周圍陰風四起,子碩顫聲道:“咱要不繼續走吧?”
郎玨回過身,對著那石像發呆,只覺有些眼熟。廟外馬蹄聲響,子碩跑出去,又懊惱喊道:“白玉和那胖兔子駕車跑了!”
郎玨在廟內環視,卻在石像后找到一金帖,上面的字再熟悉不過,那是天上的仙帖,百年前郎玨也有一張。太虛弟子中有三人得此貼,那時郎玨年紀尚幼,自己的仙帖便是由師父保管。
郎玨翻開了仙帖,仙帖內忽飄出一縷黑煙,隨著黑煙散去,一個身影也飄忽在眼前,他邊飄著邊喊:“太疼了,太疼了,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二師兄?”子碩不禁大叫道。他跑了過來,看著那身影,再次確認道:“二師兄?”
那身影轉過臉,看著郎玨與子碩,影子漸漸消失,二人眼前又出現另一幅景象。
百年前,太虛有兩弟子拿了仙帖下山,擁有仙帖的人要在人間做夠一千件好事積功德才可上天接受考核。
太虛二弟子為人圓滑,自立神廟享人間香火,還人間祈愿。
子碩看著廟內香火鼎盛的景象,又看著那破敗的石像,疑惑道:“這是件好事,怎么會得罪天神?”
好景不長,廟內的香火越來越往,十里八村對這位“神仙”也越來越虔誠,神仙的名聲也蓋過了天上的上仙。一夜天生異象,狂風忽作,天雷滾滾一座神廟瞬間被轟爛,神廟附近的村落天降大火,十年之內寸草不生,神廟夜夜要遭電閃雷擊,很快,附近的村落都成了死村,十幾二十年后,人們便對這里閉口不提。
子碩才恍然道:“怪不得自師兄下山后便全無他的消息?”
此時,天空又開始積云閃電,二人出了廟,登時一道閃電擊來,郎玨將手中的仙帖扔了出去,仙帖遭到閃電,在空中閃著金光,可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了灰燼。
子碩頂著風,奇怪道:“這仙帖這么弱,怎么百年間還安穩的躺在那兒?”
隨著仙帖的灰燼隨風而逝,天空的又閃了幾道光,雷聲、風聲,閃電都消失了。
郎玨看著那荒涼的廟宇,淡淡道:“因為仙帖上有天帝的御印。”郎玨說罷,便向村子的方向趕去。
胖兔子與白玉驅車來到村子,村子內有孩子的哭鬧聲,狗的嚎叫聲,還有老人坐在門口納涼。現明明是晚上,可這里的景象卻是在白天。
二人下車在鎮子里走了走,天空忽然聚起紅云,孩子望著天拍手笑著,最后一團火光降下,村子里一瞬間哀嚎遍野。
白玉捂著心口艱難的呼吸著,待那火光消失,村子里的景象就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白玉試圖催動法力,卻無法解開村子里的景象。
胖兔子看著白玉一再的催動法力,焦急道:“見過不怕死的,沒見過你這樣巴巴趕著來送死的,你這樣根本沒用,這些魂魄是被懲罰了,除非上天息了怒!”
郎玨與子碩也趕到了,子碩看著眼前的景象,只覺胸口有一股怒火,怒火漸漸地又變得無力,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改變不了什么,最后只有似是疑問似是不甘的話:“對于天上的神來說,這些村民的命、這些動物的命、這些妖的命,難道還不如那張仙帖來的重要?”
白玉身上的幽魂忽然全由他的衣袖中飛出,藍色的幽魂在村落里穿梭,紅色的幽魂停在白玉周身,白玉看著那些紅色的幽魂,慢慢道:“他們連怨氣都沒有,恨也不知從何恨起.....”他們日日受著煎熬,卻不知究竟得罪了誰?
這對子碩的沖擊太大,他看著郎玨,向問為什么?何至于此?可郎玨卻沉默了。
胖兔子淡淡道:“因為那位妖怪滿足了這里村民的愿望,讓他們不再去崇拜敬畏神,神之所以為神是因為有人、妖的敬畏,他們不會允許有撼動他們地位的東西存在,即使是一只小螞蟻,他們也會讓它灰飛煙滅。”
子碩看著白玉,心中無限沖擊:“那何為神何為妖,何為正,何為邪?”
.......
第二日天明,白玉一夜白頭,他坐在村外,村子里已無任何動靜,他從懷中拿出了仙帖,遞給了郎玨:“戰亂那年,城中無糧,人易子而食。我也吃了人,集了城中的怨氣,就變成了妖。許是報應?我的妖力越強大,就越是能感受到人的痛苦,他們的哀嚎聲總是在我耳邊回蕩,我沒辦法,必須找到他們,渡化他們。”
他抬起頭,看著郎玨:“聽說天界有瑤池圣水,可以凈化一切怨氣,我本是想去試一試的,現在看來,我是去不了了。”
白玉說罷,隨著陽光的照射,他也漸漸變得透明:“活之不幸,死后為何還要不幸?我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來這些痛苦了。”
郎玨將仙帖握在手中,望著白玉消逝的方向,與之相處的畫面仿佛就在眼前,從見到白玉,他就不相信白玉為惡。
就如白玉所說,有些人,有些妖就是天之驕子,他們一輩子都活在光明之中,活在光環之下,世間的苦惡與之擦肩也會有一雙手去遮住他們的雙眼。
郎玨就是這樣的存在,不曾接觸善良就不會感知到惡,從何時起,郎玨開始懷疑自己對很多事情都是無能為力呢?白玉那樣的妖,外表越是光鮮,這百年來承受的痛苦就越是繁重,他,一直是在不顧一切的送死啊。
為何兩人要相遇?為何鮮活的生命要走向死寂?痛苦的來源究竟在哪里?是神還是妖?是正還是邪?亦或是神妖本無界限?
仙帖忽然飛向空中,它閃著金光在天空中打開一道門,門內是通往神界的階梯。進階神級就在這一步。
這道門,本是凡間的妖、人夢寐之地,可如今看來卻比那陰界之門更加森冷可怖。
請根據文集判斷內容,這是中段開始放飛自我的結局,另一版本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