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遠,22歲,就讀于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我喜歡這個城市,尤其是這個城市霓虹燈閃爍的夜晚,混合著酒精和荷爾蒙的酒吧,各種各樣的美女,總是讓我眼花繚亂。女人如衣服這句話在我這里得到了充分的驗證。我的蘭博基尼上經常帶著不同的面孔。可是她們接近我都為了同一個目的:錢。錢是個讓人沉迷的好東西。這個道理,我從15歲就開始深入骨髓的明白。
我是一個富二代,父親在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我跟著母親生活。母親是典型的事業(yè)型女強人,擁有北京三家酒店、一家房地產公司、一家商場。她的事業(yè)足夠她每天忙的團團轉。而連接我們唯一的紐帶就是那張她經常往里面打錢的銀行卡。顯然,對于她而言,繁忙的事業(yè)要比我這個整天出去泡吧泡妞的兒子更容易打理。
在別人眼中,我是一個行為放蕩的花花公子。逃課,飆車,呼朋引伴,和各種美女調情。我很專一,我的專一體現(xiàn)在我每次只和一個女生交往;我很大方,我的大方體現(xiàn)在和她們交往的過程中我?guī)缀跤星蟊貞6鴽]有常性就是我最大的常性,我的女朋友保鮮期一般都是1-7天。我稱她們?yōu)楣揞^女友。
我喜歡熱鬧,喜歡一大群人一起出去,喜歡被酒精麻醉的感覺,喜歡那些長發(fā)大眼的美女纏繞著我的榮耀感。這些榮耀感會讓我慢慢的忘了曾經的恥辱和我曾經深愛過的女孩子。
沈冰,我的初戀,也是改變我人生軌跡的始作俑者。每次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內心都會升起一小股恨意,但是,我很快又像一個斗敗的公雞一樣泄氣認輸。
那時我15歲,母親的事業(yè)剛剛起步。我只記得那時我很乖,不喜歡和很多人一起湊熱鬧,生活里也沒有任何女孩子,每天學校家里兩點一線。除了讀書,我還有一個愛好就是畫畫。我喜歡畫風景,尤其是喜歡畫荷花,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品質,亭亭玉立的姿態(tài),讓我心生歡喜。那時,我從不主動向母親開口要錢,因為母親給我的錢已經足夠我做那時任何我想做的事情。那些錢,我都用在了買各種作畫的工具上,直到有天我遇見了沈冰。
愛上沈冰的情節(jié)太簡單,從操場回去教室的路上,我看到一個女孩站在臺階上,齊肩的短發(fā),濃密的劉海,手里拿著一個紅蘋果,樣子十分可愛。那一瞬間,我突然的心動。放學時,我又遇見了她,在大家都擁擠著往外走的時候,她在人群中突然回頭,那雙眼睛之于我的高度讓我深感震驚。它就那樣猝不及防的穿過重重人群直擊我的內心。那一瞬間,我認定她就是人群中的那朵蓮,亭亭盛開,遺世獨立。
我開始對沈冰展開了追求。那時的我很笨拙很木訥,站在她面前向她表白的時候,我能感覺到我的聲音和雙腿一直在顫抖。她很快的同意讓我感到欣喜。沈冰總是能找到各種各樣好吃的餐廳以及各種各樣好玩的地方。我從來沒有想過錢的事情,我覺得讓我喜歡的女孩開心就是我的責任,她喜歡去哪喜歡吃什么,我都愿意跟隨。
一個月后,我開始感覺到了沈冰的不耐煩,我有些惶恐不安,可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我總是小心翼翼的陪在她身邊,和往常一樣她挑飯店我?guī)コ浴K较吕镂沂占撕芏嘈υ捴v給她聽,而她總是沉默著擺弄各種各樣的新玩意,有時候是MP3,有時候是新?lián)Q的手機。每次我討好的贊美她的東西很漂亮時,反而看到的是她更陰郁的臉。
后來,沈冰堂而皇之的和另一個男生走到了一起。她給我的理由是我沒有辦法給她想要的一切,而且我太過沒有情調,永遠不知道女生心里想些什么。后來我才知道,她手里新?lián)Q的P3、手機都是那個男生送給她的禮物,而她所說的一切,不過是用錢堆積出來的物質。
分手后,我每天放學都守在沈冰班門口,我說我可以給她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她總是冷冷的看我一眼,轉身挽著那個男生的胳膊離去。一直到過年,我突然收到沈冰的短信,她說我們和好吧。我欣喜若狂,她說我看上一個賽車。我拿著剛掙的壓歲錢給她買了那輛她看上的賽車。晚上,我正憧憬著以后我們一起騎賽車上下學偶爾出去郊游的場景時,手機短信突然響了,打開,是沈冰的信息,她說謝謝你給我買的賽車,還有,我們分手吧。悲哀從心底慢慢的升上來,我連問一句為什么的勇氣都沒有,或者,為什么我已經十分清楚,再問,不過是又一次自取其辱。
我開始沒有辦法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甚至那個空蕩蕩的家都讓我覺得煩躁和委屈。我開始經常給母親要錢,我要報復沈冰。
不久,整個學校都知道張遠經常換女朋友,而且即使他最多只和一個女孩談7天,但是他還是會買齊所有女生喜歡的貴重禮物送給她。我開始和周圍的人打鬧,慢慢變的開朗,開始用貴重的衣服裝飾我自己,其實,我的長相算是很出眾的,漸漸有很多女生圍在我身邊。然后由我決定誰是我的下一任女朋友。
我的第一輛車是媽媽淘汰下來的奧迪。因為我原來很少碰車,所以她很直接的就拒絕了我買新車的要求。
即使是這輛舊車也讓我賺足了面子,我的社交圈逐步從學校的妹妹們擴大到社會上姐姐們,當然,我的成績也開始下滑。
在班主任的幾次催促下,媽媽終于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時間,在雙方相互體諒和妥協(xié)之后,最終達成一致的意見,那就是在好幫差的環(huán)節(jié)中對我多多照顧,而被派來幫助我的女孩叫做李青晴。
說實話,我關注過她,她是班里的佼佼者,重要的是,她的長相十分清麗。聽說在后面議論她的男生很多。也有人試圖追她,卻總是被她的沉默和不屑所壓倒。我關注過她,但是我從未想過把她作為我的女朋友之一。那時,我還不知道,這是對真正愛情本能的恐懼。我只是以為她貧窮又高傲,一副和這個花花世界不相合的模樣,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徹底滲入到了我的生活,成為一對一幫扶對象后,她就自愿申請和我做了同桌。每當我和新交的女朋友正甜言蜜語手機聊天時,她總會冷不丁的把頭湊過來盯著,于是我柔情的心頓時被石化,沒心情調情,自然可以提起一點精力聽課。每次下課,她必說的一句話就是要回來上課。我總是給她一個白眼說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廁所?看著她氣憤的樣子我覺得很好笑,她課間總喜歡趴在桌子上睡覺,長發(fā)凌亂的散在臉前,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她的臉上,我覺得這樣的她,還挺漂亮。
她家和我家相隔不遠,但是最讓我不解的是她每天都步行一個多小時上下學。熟悉之后,我會開車經過她的面前問要不要捎她一程,她總是頭也不回的說不要,我繼續(xù)在她面前說喂好學生,時間就是金錢,你難道不想快點回家做作業(yè)嗎?她依舊是一副不理睬的態(tài)度。直到我身邊的女生說:“快走吧,別和這種窮鬼磨嘰,我們還要趕緊去吃飯呢”。我開車走的時候從后視鏡里看她,她臉色泛白,咬著嘴唇一副故作鎮(zhèn)定的樣子。于是,我把那個女生丟在了一個不好打車的偏遠位置,在她的咒罵聲中開車揚長而去。我想,我只是討厭那個女生傲慢的樣子和看不慣青晴受委屈的模樣。
我曾經試圖送給青晴一個手機,在她生日那天。我知道她中午從不回家吃飯,當我午后拿著生日禮物去找她時,卻看到她一個人在教室里啃著饅頭。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我覺得她好像童話故事里的灰姑娘,而灰姑娘,最終是會嫁給王子的。我悄悄出來,去文具店里買了一個漂亮的筆記本,這應該是我送過女孩的最便宜的禮物。下午我遞給她時,青晴的眼睛里滿是驚喜。我想,她是和其它女孩不一樣的,這個女孩,純潔到不能用物質去玷污。
我開始把玩樂的時間放到晚上,中午的時候我借好好學習之名不回家。不過在學習之前,我一定拉著青晴說親愛的好學生,怎么著也得把肚子填飽才能開始好好學習啊。我只是不忍心,再看她啃饅頭的樣子。
她從不讓我?guī)ベF的飯店,也因此我吃到了很多學校周圍好吃的小攤;她吃飯的樣子很可愛,給我講題認真的樣子也好可愛,看我不好好聽講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我想和其它女生在一起如果是放縱,那么青晴帶給我的就是放松。
后來青晴請了假,那幾天,我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每天都是早早的到學校,看到空空的座位,再早早的出去瘋玩。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在干些什么。一個星期后,青晴回來了,可是她臉上是我猜不透的憂郁。她主動找我說以后放學讓我?guī)怀獭?/p>
青晴在我車上時,我會不自覺的避免女朋友做出的親昵舉動。每次我看青晴,她總是望向窗外,思考著什么。直到我在酒吧遇見她。
那天是我新一任女朋友的生日,她非嚷著和一群人去酒吧慶祝,當然我請客她才會有面子。中途我去完洗手間回來,一時想不起回去的路,在我經過一個包房時,突然看到里面有個熟悉的身影,她穿著黑色的緊身低胸衣,被一個男人摟著灌酒。我沒看錯,那是青晴。如果是其它女生,也許我只會感慨一句身材還不錯,可是我想起她趴在課桌上熟睡的樣子,她長發(fā)滑下來蓋著半邊臉的樣子,我突然覺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難過。那一瞬間,我很想把她叫出來問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可是我沒有。我從沒有多問的習慣,因為我怕,問出來的結果會讓我徹底失望。
我和老師要求調了座位,青晴看見我搬走的時候眼里滿是驚訝。但是她瞬間恢復了平靜。我很想她能攔著我問問原因,也許我就可以借勢問她為什么會在那種地方出現(xiàn)。可是看著我離開她至始至終沉默不語。
我和青晴的日子再也沒有了交集,直到有天我頭疼早早的回家,卻看見青晴從媽媽手中接過厚厚一筆錢。
我的世界瞬間坍塌——
我叫青晴,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父親臥病在床,一家人的生活包括我的學費全靠媽媽打工掙錢供養(yǎng)著。雖然上天給了我較好的面容,可是我卻沒有功夫和其它女孩一樣打扮自己。我甚至每天步行一個小時上下學,只是為了省下搭公車的錢。我只想努力學習,盡快找到出路幫助這個家庭脫離困境。
我喜歡的男孩叫張遠,我喜歡他時他還是個沉默的男孩,很帥很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總是喜歡到池塘邊看荷花,我就是在那看到張遠的。他坐在那里,認真的盯著荷花看,然后一筆一筆的把它們畫到畫布上。他的神情像是在盯一個他深愛的女子。
張遠果然有了深愛的女子,叫沈冰。每次下課的時候,我總是看到張遠盯著沈冰的目光,那目光里,滿溢著一種叫做幸福的流光。后來,他們在一起了,張遠每天開心的象一個拿到禮物的小男生。我知道他用盡全力的呵護著沈冰。而我,一直站在張遠看不到的角落。
后來聽說他們分手了,張遠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的一直換女朋友。我能看到他心里的孤獨,因為他每次去湖邊的時候從來沒有帶過任何一個女生。
后來,我和張遠分到了一班,在互幫的小組里,張遠是我?guī)椭膶ο螅野嶂雷雍退龅搅艘黄稹:芏鄷r候,我看到他看著我愣愣的模樣,可是我很少盯著他看,因為我知道這個人,是我現(xiàn)在無法擁有的奢望。
我生日那天,他送我了一個筆記本,我知道他是在照顧我的感受,可是我卻十分歡喜,我用它記錄了我生活的點點滴滴,還有,我對張遠的喜歡。
媽媽在單位打掃衛(wèi)生時不慎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照顧她。手術費和術后恢復對于我這個本來就貧困的家庭無異于雪上加霜。沒辦法的時候,我只好坐張遠的車去趕酒吧的夜場。我很惡心那樣的生活,可是,那是我掙錢最快的方式。
張遠和老師商量調了座位,我想也許是他看見了我現(xiàn)在的生活,可是那又怎樣,我能給他解釋什么?解釋我很窮我必須這樣,解釋我真的很厭惡這種生活可是我晚上還必須接著去?什么都改變不了的時候,不如學著沉默。
令我欣慰的是,張遠雖然比原來沉默,比原來玩的更瘋狂,但是他沒有再繼續(xù)放棄學習。
接到去拿媽媽工傷賠償費用的電話后,我去了媽媽的老板家,原來媽媽居然在張遠媽媽的單位打工,張遠媽媽之所以親自給也是因為想見見我這個幫了張遠很大忙的同學。當我接過錢的時候,我轉身看見張遠憤怒的表情。他一定以為,我和他母親之間有什么交易,或者我對他的幫助,只是為了拿取這厚厚的一沓錢。
可是張遠,我不想解釋,我覺得解釋只會讓我的貧窮再一次暴露在你的面前,我多想,等我有本事的時候可以堂堂正正漂漂亮亮的站到你身邊對你微笑。
我不顧家里的反對休了學,一方面可以好好的照顧爸爸媽媽,一方面我用從張遠媽媽手里接過的錢干了一家小店鋪。一年后,店鋪生意逐漸好起來,而媽媽也辭去了所有的工作全心經營著店鋪。我又重新參加了高考,報了和張遠一樣的學校。
這一年,我偷偷去過張遠畫畫的地方,遠遠的,我看到,他滿紙畫的,都是我。
高考完的假期,我托人,把筆記本給了張遠,里面寫滿了這幾年我的點點滴滴和我對他的喜歡。
開學那天,我遠遠的看到張遠前后忙碌著接新生。他轉頭看到我的時候,突然愣住了。
在我們走向彼此的那刻,我知道,灰姑娘,終于穿上了水晶鞋,找到了她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