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轉身 ? 我亦在原地等你

清晨,一陣刺耳的鬧鈴聲響起,梁爽瞇著眼睛關掉了鬧鐘,翻了個身繼續親吻枕頭去了。昨天晚上跟幾個閨蜜吃飯,吃完飯又去嗨歌,一直折騰到一點鐘才回到家,因為喝了點紅酒,大腦興奮,直到凌晨才昏昏睡去。梁爽現在是頭暈腦脹,真想繼續陪周公,無奈昨天有人預定了鮮花,今天早晨八點鐘來取。梁爽不得不告別周公,匆匆忙忙洗漱完畢,騎著那輛白色小電驢,直奔“心花怒放”鮮花店。

梁爽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兜兜轉轉一圈后,去省城一個親戚那里學了插花,去年回到縣城開了這家花店。因為梁爽待人熱情,鮮花價格適中,生意還算不錯。這一行看似簡單,可其中的辛苦只有做的人才能體會,碰到大的訂單,干通宵是常事。但是梁爽樂在其中。

還沒到店門口就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店前。“心花怒放”鮮花店旁邊是一家面館兒,主打黑魚面,因為口味不錯,每天早上來吃面的人很多。經常有人把車停在花店門口。因為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梁爽也沒有計較過,早晨來開門的時候,讓客人挪一下車就行了。

梁爽打開店門就到面館門口,向店里張望一圈,大聲喊了一句“請問花店門口的黑色轎車是誰的?麻煩挪一下。”說完跟老板娘打了個招呼,轉身回自己的店去了。

林秋楓聽到聲音的時候正吃完最后一口面,抬頭一看,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孔,六年了,沒想到在這里碰見她。

林秋楓和梁爽是高中同學,林秋楓高中畢業后,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學。學的是室內設計,畢業以后跟幾個同學在市里開了一家設計公司,年輕人思想活絡,設計風格清新,迎合了當下的設計理念。公司走過了最初的瓶頸期 ,現在也算做得風生水起。林秋楓平時很少回來,四年大學,因為離家遠,回來的少,剛開公司那會兒,什么都要親力親為,特別忙,也很少回來。這次因為表姐結婚,回來待了兩天,聽表姐說這家面館的黑魚面不錯,特地來嘗嘗,因為今天有個大的合同要簽,吃完早飯,林秋楓就準備回市里去了。卻沒有想到在這里碰見了他的初戀,此刻他的心理五味雜陳。林秋楓隨后也來到花店門口,梁爽正熟練的修剪著花枝。

“爽兒。”

梁爽拿剪刀的手一抖,不小心扎了一下玫瑰花上的刺,爽兒,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只有他這樣叫她,家里人和同學都喜歡叫她梁爽或者小爽。梁爽不可思議的抬起頭看向門口。

“爽兒,真的是你。”林秋楓激動的一腳踏進門。

“幾年不見,你好嗎?”

“秋秋楓,”梁爽站起身來,這個曾經在心里在夢里叫了千百遍的名字,此刻,當林秋楓這個大活人站在面前,竟然有點語無倫次了。“進進來坐吧”,梁爽搬過一張小凳子,因為房子不大,再擺滿了花籃,鮮花,擺不了高凳子,只放了幾張小凳子在店里。

“你先坐會兒,我把這個花籃插好,等一下有人來取。”梁爽繼續著手中的活,不敢看他,林秋楓卻癡癡的看著她,幾年沒見,梁爽越發長得好看了。特別是那雙眼睛,跟黑葡萄似的,怎么也看不夠。

“你男朋友呢,沒跟你一起在店里嗎?”

“分了。”梁爽小聲的回答。林秋楓一陣竊喜,梁爽心里卻五味雜陳,哪來的男朋友,當初為了騙他,才找了個借口,這幾年,家里面給介紹了幾個,無奈,怎么也看不上。梁爽是個心思縝密的姑娘,自尊心很強,原本創景著和林秋楓一起考上大學,一起打造美好明天。沒想到落榜了,盡管林秋楓說不在乎她有沒有上大學,不管她做什么,會一直喜歡她。可梁爽自己過不去這個坎,自卑感太重。她覺得沒考上大學,低人一等,跟林秋楓不在一個平臺上,配不上他。

林秋楓上學期間一直有給她打電話,她最后沒辦法,編了這么一個“男朋友”的謊言來拒絕他。而此后的幾年里,天知道她有多懷戀他們一起學習,一起相處的日子。然而這些也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從不曾向任何人說起過。

“我和朋友在市里開了一家設計公司,剛開始做得不是太好,現在基本上軌道了。這幾年,回來的也少,你,還好嗎?”

“這個花店是什么時候開的?你一個人在做嗎?會不會很辛苦?我有找過你,只是后來怕打擾你。”

梁爽聽著他說話,默不作聲,她是一個比較內斂的人,眾有千言萬語,也不會主動敞開心扉。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花籃完成了。梁爽做事極認真,有點完美主義,每一個花籃都會用心琢磨,該用什么花束,該選幾個色調,像創造藝術品那樣對待每一件作品。

“秋楓,你還沒吃早飯吧,我請你吃面。”

“剛剛在隔壁吃過了。爽兒,我今天就回市里了,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進門之前,林秋楓就記下了花店門頭上的電話號碼。

“我今天有個合同要簽,一個星期后,我再回來看你。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爽兒,等我。”

聽著林秋楓的話,梁爽臉一紅,一顆心像小鹿亂撞。是驚,是喜,盡管過去幾年了,再次看到他,聽著他說話,怎么感覺還像當初那樣甜蜜。為了掩飾自己的表情,梁爽擺弄著一束康乃馨。可她的每一個表情,林秋楓盡收眼底,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爽兒,我走了,再見。”林秋楓打開門口那輛黑色奧迪的車門,發動起車子。梁爽追出門外,林秋楓朝她拜拜手,開車走了。梁爽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覺得做了一個夢。只是這夢,有點甜。

“老板娘,我要的花好了嗎?”一個年輕小伙子問到。梁爽這時才回過神來,“好了好了,這就給您拿。”隨即轉身去拿花。

做完了這單生意,梁爽一整天都恍恍惚惚,思緒萬千。林秋楓的出現打破了她原有的平靜,腦海里像過電影一樣呈現出以前的點點滴滴。

那是高三的第一學期,有一次語文課上,老師讀一篇范文,有一句話這樣寫道,“四季的風有太多不同,春風的和煦、夏風的炙熱,秋風的涼爽,冬風的凜冽,真是各有千秋……”讀到“秋風的涼爽”時,林秋楓的同桌用腳踩了他一下,嘿嘿地笑著嘀咕:林秋楓,梁爽是你的。林秋楓白了他一眼,旁邊幾個同學也跟著瞎起哄。下課后,幾個好事者在哪里齊聲喊:秋風的涼爽,林秋楓的梁爽。

梁爽坐在他們前面,聽到他們這樣喊,臉漲得通紅,氣的拿書直接丟到他們頭上。那丫幾個笑著一哄而散。

本來同學們在一起開開玩笑很正常, 可自從這事以后,梁爽和林秋楓再次見面就有點尷尬了。只是無形之中,兩個人對彼此多了一些關注。兩個人成績在班上只能算中上水平,梁爽語文,英語成績好一點,林秋楓數理化學得不錯。稍微沖一沖,兩個人考上本科應該沒問題。

兩個人真正有交集是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 ,那次梁爽考砸了,自尊心很強的她拿到試卷后眼淚就嘩嘩的流。坐在后排的林秋楓看見了,心里隱隱有點難過,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他寫了張紙條遞過去:放學后等我。梁爽接到紙條微微一怔,隨即把紙條塞進口袋。

放學后,同學們都走了,梁爽坐在座位上,紅紅的眼睛盯著試卷出神。這時候,林秋楓從教室外面進來,手里多了一包面巾紙,一杯奶茶,遞給梁爽后在她旁邊坐下。

“你以后數理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這是我的QQ號,乘著寒假我幫你補習補習。”說完在梁爽的筆記本上寫下一串數字。梁爽手握奶茶杯,熱熱的,溫暖直達心田。

“走吧,回家”,林秋楓幫梁爽收拾好書包,兩人離開學校。

從那以后,梁爽有什么不會的問題都會去請教林秋楓,林秋楓也不厭其煩的給她講解,高三下學期第一次月考,梁爽破天荒考了個全班第十五名。梁爽對林秋楓除了感激之外,另一種情誼也在心里悄然滋生。平時有什么好吃的,總要給林秋楓帶一份,越來越喜歡跟他呆在一起的感覺。林秋楓也愿意看她寫作業的樣子,特別是她做題做不出來眼巴巴的看著他的模樣。既憐愛,又有成就感。

一天下晚自習,梁爽和林秋楓像往常一樣一起去車棚取車,林秋楓對梁爽說:“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兩個人一前一后離開校園,春天的夜晚,月光如水平靜柔和,微風輕撫面頰,兩人一路無語。到了梁爽家,梁爽正準備上樓,林秋楓鼓起勇氣喊了一聲:“等一下。”隨即塞給她一個信封,“回去再看”,說完便跨上車先走了。梁爽四下里瞅瞅沒有人注意到,迅速把信封放進書包。

回到家,媽媽正在客廳里給她削蘋果,她拿了一個蘋果對媽媽說,“媽,你早點休息吧,我還有兩道題做一下就睡覺。”說完便溜進自己的房間,悄悄關上門,一進房間,梁爽迫不及待地拿出信,小心翼翼的打開,林秋楓那瀟灑清秀的字體映入眼簾。

“爽兒,

高中三年即將結束,你可否愿意和我報同一所大學。我喜歡和你呆在一起學習的感覺。”

盡管短短兩句話,梁爽卻看了一遍又一遍。臉頰微微發燙,心如小鹿亂撞,仿佛林秋楓站在跟前一樣。看完把信整齊疊好,放在一本日記本里,把日記本擺到書架上,剛準備坐下寫作業,又起身走到書架前,拿起日記本放到書架下面的抽屜里,然后又在日記本上面放了幾本高考滿分作文,這才坐到桌前寫作業,只是今晚梁爽的心思不全在作業題上了。

第二天到學校,梁爽一上午都沒有敢看林秋楓,因為她還沒有想清楚如何回答他,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林秋楓有時刻意跟她說話,她也是一副避而遠之的樣子。雖然她心里也認同林秋楓的建議,可她不愿意表露出來。林秋楓也沒好直接問她。

就這樣過了幾天,輪到他們小組值日,林秋楓刻意讓另外兩個同學先走了,梁爽拖完地,正在收拾書包,林秋楓走到她身旁坐下。

“爽兒,那封信你看了嗎?”梁爽點了點頭。

“那你愿意跟我報同一所大學嗎?”梁爽遲疑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可是我怕我考不上。”

“那你是同意了,沒事的,你能考上。”林秋楓一臉興奮,本來他還害怕梁爽會拒絕他。

就這樣,接下來的幾個月,教室里經常可以看到林秋楓幫助梁爽解題的身影。按照一摸二模的考試成績,梁爽考本二絕對沒問題,可就在考試前半個月梁爽病了,高燒燒到40°。整天昏昏沉沉,醫生說是考前綜合征。這段時間,孩子壓力大,體質差,身體適應不了這么高強度的學習。遺憾的是,一直到考試,梁爽的狀態都沒有調整好。最后梁爽高考失利,與大學失之交臂。

知道結果的那天,梁爽把自己關在屋里一天,直到林秋楓來找她。梁媽媽在客廳里,無奈的說“小爽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門也不開,我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你跟她是好同學,你幫我勸勸她好嗎?”林秋楓點點頭。

“梁爽,你開開門,我是林秋楓。”

“你走吧,我誰都不想見。”

“我給你送畢業照來了,開一下門吧,求你了。”

過了好一會兒,門開了,看著梁爽紅紅的眼睛,林秋楓心疼不已,可挨著梁媽媽的面,不好表露出來。

“梁爽,這是你的畢業照,老師讓今天回校,你沒去,我給你帶過來了。”說完遞給她一個袋子。

“梁爽,這次沒考好,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你要聽阿姨話,好好吃飯,你看阿姨都急成什么樣了,知道了嗎?我走了,你不要再待在屋里。明天劉洋請我們小組幾個人看電影,一起去吧?”

“我不去。”

林秋楓離開梁爽家松了口氣,終于把信送出去了。

梁爽打開袋子,畢業照上面還躺著一封信。

“爽兒,

我知道你此刻心里很難過,很痛苦,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但是請你相信,我會一直在這里。”梁爽看完又不由自主的掉下眼淚。

接下來的兩個月,梁爽過的有點行尸走肉。林秋楓來找她,她偶爾也會跟他們出去玩,只是沒有任何激情,心中始終有一塊石頭壓著似的。

林秋楓上大學前一天,約梁爽去體育公園,兩人沿著健身步道走了一圈又一圈。

“爽兒,你真不準備復讀了嗎?”

“不讀了,我爸身體不好,我們全家都指著我媽那點工資,我不想我媽太辛苦。”

“可是你甘心嗎?若不是這次感冒,你很有希望考上去的。”

“可能我就是這個命吧。”

“那不上學,你打算干什么?”

“還沒想好,再說吧。對了,明天我就不去車站送你了,這個送給你。”說完從包里拿出一個長方形小盒子遞給林秋楓。林秋楓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只精致的筆。

“祝你學業有成。”

“爽兒,謝謝你。”林秋楓拿出筆,握住梁爽的一只手,寫下一串數字。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什么事打電話,等我,好嗎?”梁爽點點頭,依依不舍地跟林秋楓道別。

九月份,考上大學的同學陸續走了,梁爽才靜下心來考慮要干什么。爸爸媽媽說不著急,看看再說吧。梁爽在家呆不住啊。初中同學小雅讓她跟她一起去外地打工,爸爸媽媽說什么也不同意,最后就在開發區找了一家工廠先打零工。

在工廠里,經常聽到小姐妹說起誰誰誰分手了,因為一方配不上另一方 ,某某某因為異地戀最終沒能在一起。梁爽聽在耳朵里,記在心里,想想自己和林秋楓,越發自卑起來。前思后想,幾個晚上沒睡好覺。最后決定,跟林秋楓分手,不想拖累他。林秋楓一再勸說,保證,都沒有使她放棄最初的想法。以至于最后用了一個“男朋友”的借口來婉拒林秋楓……

“藏在我心里的那個人,愿你現在過的幸福安穩……”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梁爽的思緒。

“小爽,怎么還不回來吃飯啊?”梁媽媽在電話里問到。

“媽,剛剛做了筆生意,我就回來了。”梁爽收拾好東西,騎著小電驢回家。

一到家,梁爽就直奔臥室,從書櫥底下的柜子里拿出當年林秋楓寫給他的信。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林秋楓竟然真真實實的站在她的面前。

“藏在我心底的那個人,愿你現在過的幸福安穩……”手機鈴聲又響起,一個陌生號碼,梁爽摁下接聽鍵。

“爽兒,是我。有沒有吃過晚飯?知道嗎?見到你,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很激動,合同簽完了,這兩天把手頭事情安排一下,就回去找你,等我好嗎?”

“嗯。”

“加我微信。”

“噢。”梁爽剛加他好友,一張照片就發過來了,一個長方形盒子里放著一只筆。梁爽一驚,這不是幾年前送給林秋楓的禮物嘛,想不到他還留著。

“你還留著這只筆?”

“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想你的時候就看看它,爽兒,幾年來,從不曾忘記你。你的哭你的笑我都深深記在心中,想你。”

梁爽握著手機,眼淚不由自主滑過臉頰。點了幾個字發過去:秋楓,謝謝你。

“爽兒,感謝老天讓我再次與你相遇,這次我定不會輕易放棄。接下來的日子,讓我陪著你,好嗎?”

“好。”梁爽發完竟覺得臉紅心跳,再戀愛一次嗎?應該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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