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夢想，挺俗氣的，就是掙很多很多錢。
01
小的時候，我是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那時候爺爺在天津上班，我和奶奶經常搬過去小住一段時間。人們常說女孩兒要富養，我們家雖然不算富裕，但是從小到大，我想吃的東西，我喜歡的衣服，我看中的玩具，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其實，我并不是一個任性的孩子，如果奶奶告訴我這個不能要，就像平日告訴我有些事情不能做一樣，我想我一定不會堅持要買。但是在我的記憶里，在物質方面，奶奶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不”。
聽媽媽說，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特別喜歡吃香蕉，而那時候農村相對比較落后，是沒有香蕉賣的。爺爺每次休假回家都會帶回來一大把香蕉，奶奶總是念叨爺爺掙了半輩子四十七塊兩毛三分的工資，我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一大把香蕉到底花了他多少錢，奶奶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他。香蕉拿回來，全家人一人分一根，剩下的奶奶就會放起來，留著給我慢慢吃。“理由”是家里人除了我都不喜歡吃香蕉。后來我才知道，喜歡吃香蕉其實是遺傳，而且全家沒有一個人基因突變。
02
從初中開始，我就住寄宿學校了，半個月回家一次。因為從小就特別容易上火，所以我每天都要吃一個蘋果。住宿以后奶奶擔心寄宿學校沒有地方買水果，或許是擔心我舍不得買。因為那時候兩周的生活費是五十塊錢，而我每次都能剩下至少十塊錢。所以每次返校前，奶奶都會在我背包里裝上足夠兩周吃的蘋果。漸漸地我也就習以為常了。
直到有一個冬天，隔壁宿舍一個關系不錯的女孩來我們宿舍玩。碰巧，我正準備去洗蘋果，禮貌性地讓了她一下：“吃蘋果嗎？我給你洗一個！”
女孩盯著我裝蘋果的袋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喜歡吃蘋果！不過，你這也太奢侈了，你知道現在的蘋果賣多少錢嗎？”
我搖搖頭，我的確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有問過。
“十塊錢三斤！就你這蘋果的個頭，三斤頂多能稱四個！”
我粗略算了算，那我這袋蘋果大概三十塊錢。
后來，我就不帶那么多蘋果了，我給奶奶的理由是背包太重了，而且晚上下晚自習太晚，沒有時間吃。十三、四歲的年紀其實已經不小了，但那時的我沒有想太多，不知道奶奶去買這袋蘋果的時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沒有考慮過這兩周她是不是只買了一袋蘋果，而袋子里所有的蘋果都在我的背包里。當時的我只是覺得一個月花六十多塊錢買水果真的太奢侈了。有人說，愛不能用錢衡量，會讓愛變得不那么純粹。其實，讓愛變得不純粹的向來都不是錢，而是人。
03
后來，我報考了外省的大學，每年回家兩次。每次回家奶奶都催促著媽媽帶我去逛商場買衣服，做各種我喜歡吃的飯菜。別人都是每逢佳節胖三斤，我每次返校，同學都說我胖了至少十斤。而奶奶的體重卻越來越輕，她身上那幾件衣服，從我初中的時候她就在穿。
大學畢業之后第一年的年終獎發了六千塊錢，我記得特別清楚。之前由于種種原因我都沒有回家，也沒有告訴家里我來了北京，所以那年過年算是我第一次帶著自己掙的錢回家。我叫弟弟開上車，拉著爺爺奶奶第一次去了鎮上的商場。
我們在商場里逛了將近兩個小時，只買了兩件羽絨服，給爺爺買了一件外套。每次奶奶都是看看衣服上的吊牌轉頭就走了，說不喜歡。其實奶奶身材很好，很多衣服穿上都很好看，我強拽著她試了幾件，最后她終于拗不過我才勉強買了一件。買完外套，總共花了大概兩千多塊錢。奶奶說什么都不再逛了，一直強調這些衣服足夠了，過年的其他衣服她和爺爺都有，一個勁兒地往門口走。我實在拗不過她，看看時間也快中午了，就提議吃完飯再回去。
奶奶說：“外面的東西多貴啊，不僅不好吃，衛生還得不到保障。而且現在距離中午還早，回去我給你們做飯吃，我昨天晚上就把蝦和魚從冰箱拿出來了，再不做就放壞了......”
我又沒有拗過她，只好給弟弟打電話，讓他過來接我們。
回去的路上，奶奶嘴里一直念叨著：“以后再也不來了，在村子的集市里買一件衣服，最多也就一百多塊錢。”
我一直安慰他們：羽絨服買了能穿好幾年，平攤下來每年一百塊錢都不到，每天也就幾毛錢。咱們來之前不是說好這次的目標是把年終獎干掉嗎？現在連一半都沒花！而且你讓爺爺說，你穿著這件衣服是不是特別精神！
“人老了穿什么都一樣，你掙點錢也不容易，留著自己慢慢花！”奶奶像是和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聽了之后心里特別難過：我小的時候去玩具商店，看到喜歡的洋娃娃想抱回家，奶奶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交到我手上。現在，她年紀大了，輪到我去滿足她的愿望，她卻處處舍不得。
從那時候起，我心里多了一個夢想，挺俗氣的，就是掙很多很多錢。多到你可以隨意買自己喜歡的衣服，吃自己想吃的美食，就像我小的時候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