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家豪的第八個祭日。
白宴帶著兆天在丈夫靈前跪拜祭掃,看那方墓碑上小小照片里的五官眉目,依然停留在英氣勃發(fā)的當(dāng)年。
抬頭看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兒子,已經(jīng)十足他父親的模樣,連那眼角嘴邊不經(jīng)意流露的自負(fù)與張揚(yáng)都如出一轍。
“媽咪,”利兆天攬住她的腰,“現(xiàn)在掃完墓,可以去吃齋菜了吧。我今天可是特意請假回來陪你的。”
她捏住他鼻子,拍拍他臉,“什么叫特意陪我?不是來看你爹地嗎?”
“爹地有什么好,把你一個人丟下來,還好有我陪你,還不謝謝我?”這個兒子樣樣都好,聰明、英俊、做事有手段,就是從小到大就愛黏著自己,也不知道以后交了女朋友會不會還這樣。
當(dāng)然心里是融融的一片暖。這孩子雖非自己親生,但從小盡心養(yǎng)育,看他一天天長成,真是將自己對兒女所有美好期待與想象傾注在他身上。
“家豪,你看我也算對得起你利家了。”她回望一眼墓碑,任兆天攬住自己,向墓園門口走去。
一個影子在樹叢邊躲閃。
“兆天,你去車上等我。”白宴推開兒子。
“媽咪……”
“乖,聽話。”她在兆天側(cè)臉輕輕一吻。
那個影子也望向了利兆天離開的方向。
“明小姐,利家的門一向是敞開的。”她看著這個身量小巧的女人。還好兆天長得像家豪,不然……不免又想起自己那個襁褓中夭折的孩子,他若平平安安長大,是不是也像兆天這個樣子呢?
姓明的女人有些靦腆,笑著湊過來。“利太太,我就是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白宴人到中年,依舊纖細(xì)嬌柔似初見。自己挺著大肚子走進(jìn)利家大宅的那天,她扶著利家豪的手從樓上下來,雖然也是微隆的小腹,巴掌大的小臉卻一如少女般娟秀,人是極慵懶,笑容卻溫柔襲來,挽了自己坐下,問的不外是腹中孩兒多大,平日有沒有忌口,小東西是否頑皮……男人們做事,兩個女人在家,聊的全是對孩子的期待,白宴是只字未問過利家豪原來的事,也沒問過他在鄉(xiāng)下的家。
利太太今天自然是一身黑,真絲的長衣長褲,隨意披條米白披肩,人愈顯白皙修長。什么時候她的臉上都沒有冰霜,反倒是明星這個發(fā)妻在她面前會有怯意。她是合該被人捧在手心的嬌花弱柳,自己不過是風(fēng)吹日曬的野草,家豪選她,固然是貪她家的錢,可換了自己是男人,難免也會心甘情愿在她笑容里消磨吧。
“利太太,我燉了點(diǎn)銀耳雪梨給兆天,秋天天燥,潤肺的。”明星忐忑遞上手中保溫桶,“不要告訴他是我做的。”
白宴接過來,“以后不要躲躲藏藏了,要看兆天,就到家里來,畢竟……”畢竟,一個女人惦記自己的親生仔并不是罪過,若論罪過,怕是自己罪過更深。
“留一個電話給我。下次兆天放假,我告訴你。”她看明星眼中露出感激神色,想起不太舒服的舊事,人就有點(diǎn)倦意。
“兆天還在車上,你回去吧,等我電話。”白宴伸出手告別,明星畏畏縮縮將雙手在褲腿上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捏住溫軟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