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之致諸弟(1)【1010】2024-8-22

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之致諸弟(1)【1010】2024-8-22

致諸弟

咸豐元年1851五月十四日

澄侯、溫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四月初三日發第五號家信。厥后折差久不來,是以月余無家書。五月十二折弁來,接到家中四號信,乃四月一日所發者。具悉一切。植弟大愈,此最可喜。

京寓一切平安。癬疾又大愈矣,比去年六月更無形跡。去年六月之愈,已為五年來所未有,今又過之。或從此日退,不復能為惡矣。皮毛之疾,究不甚足慮,久而彌可信也。

四月十四日考差題“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經文題“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賦得“濂溪樂處”得“焉”字。

二十六日,余又進一諫疏(大臣對皇帝直言勸諫的奏章),敬陳圣德三端,預防流弊。其言頗過激切,而圣量如海,尚能容納,豈漢唐以下之英主所可及哉!余之意,蓋以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為不尊;堂上則誥封三代,兒子則蔭任六品,不為不榮。若于此時再不盡忠直言,更待何時乃可建言?而皇上圣德之美出于天亶dan(帝王的天性),滿廷臣工,遂不敢以片言逆耳,將來恐一念驕矜,遂至惡直而好諛yu(喜歡奉承拍馬屁的話),則此日臣工不得辭其咎jiu(錯誤過失)。是以趁此元年新政,即將此驕矜之機關說破,使圣心日就兢業(謹慎戒懼)而絕自是之萌(杜絕自以為是的萌芽)。此余區區之本意也。現在人才不振,皆謹小而忽于大,人人皆喜脂韋唯阿之風。欲以此疏稍挽風氣,汲在廷皆趨于骨鯁,而遇事不敢退縮。此余區區之余意也。

折子初上之時,余意恐犯不測之威,業將得失禍福置之度外矣。不意圣慈含容,曲賜矜全。自是以后,余益當盡忠報國,不得復顧身家之私矣。然此后折奏雖多,亦斷無有似此折之激直者。此折尚蒙優容(優厚寬容),則以后奏折,必不致或觸圣怒可知矣。諸弟可將吾意細告堂上大人,毋以余奏折不慎,或以憨直干天威為慮也。

父親每次家書,皆教我盡忠圖報,不必系念家事。余敬體吾父之教訓,是以公爾忘私,國爾忘家。計此后但略寄數百金償家中舊債,即一心以國事為主,一切升官得差之念,毫不掛于意中。故昨五月初七大京堂考差,余即未往赴考。侍郎之得差不得差,原不關乎與考不與考。上年己酉科,侍郎考差而得者三人,靈桂、福濟、王廣蔭是也。今年侍郎考差者五人,不考者三人。是日題“以義制事以禮制心論”,詩題“樓觀滄海日”得“濤”字。五月初一放云貴差,十二放兩廣、福建三省,名見京報內,茲不另錄。袁漱六考差頗為得意,詩亦工妥,應可一得,以救積困。

朱石翹明府初政甚好,自是我邑之福。余下次當寫信與之。霞仙得縣首,亦見其猶能撥取真士(有操守、才能之士)。

劉繼振既系水口近鄰,又送錢至我家求請封典,義不可辭。但渠三十年四月選授訓導,已在正月二十六恩詔之后,不知尚可辦否。當再向吏部查明。如不可辦,則當俟明年四月升袝fu(將某人或某物升入祖廟進行祭祀的行為,這在古代中國是一種重要的禮儀和文化傳統。這一行為通常用于紀念和尊敬已故的祖先或重要人物,體現了對祖先的尊重和對家族歷史的傳承)恩詔,乃可呈請。若并升袝之時推恩不能及于外官,則當以錢退還。家中須于近日詳告劉家,言目前不克呈請,須待明年六月乃有的信耳。

澄弟河南、漢口之信皆已接到。行路之難,乃至于此!自漢口以后,想一路載福星矣。劉午峰、張星垣、陳谷堂之銀皆可收,劉、陳尤宜收之,不受反似拘泥。然交際之道,與其失之濫,不若失之隘。吾弟能如此,乃吾之所以欣慰者也。西垣四月二十九到京,住余宅內,大約八月可出都。

此次所寄折底,如歐陽家、汪家及諸親族不妨抄送共閱。見余忝竊高位(謙言辱居其位或愧得其名。或對自己因幸運而擁有之某種名利或地位感到難以勝任的謙辭),亦欲忠直圖報,不敢唯阿取容,懼其玷辱宗族,辜負期望也。余不一一。

兄國藩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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